第67章 你們其實挺像的
網上輿論被突然爆出來的黑紗吸引, 一開始的楚淮勳和莫睿帆的事反而沒人關心了。
莫睿帆坐在高檔的會客廳,凝視着對面那張相似又有極大不同的臉,保持着笑容:“楚先生您好, 請問您特意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楚恒坐在對面的沙發上, 神色冷淡, 看起來有些不近人情。
但莫睿帆沒有覺得抵觸。
楚恒和楚淮勳父子長得真帥很像,看着楚恒, 莫睿帆幾乎能夠想象得出幾十年後楚淮勳的模樣。
這讓莫睿帆對楚恒多了一絲親切感。
楚恒不知道莫睿帆的心理活動, 上下打量了一下莫睿帆, 依然冷淡:“想必你也知道我叫你來做什麽。”
莫睿帆點點頭:“是關于楚哥的事?”
“淮勳是楚家的繼承人,勢必要和門當戶對的家族聯姻。”楚恒摘下眼鏡, 口氣淡淡, “我知道年輕人談戀愛的時候有情飲水飽, 但你們年紀都不小了, 游戲也該結束了。”
莫睿帆雙手交叉握起,沒有說話。
“你出身也不差,做地下情人也是在給家裏丢臉。”楚恒見莫睿帆不說話,以為自己說中了莫睿帆的心思, 口吻稍稍緩和了些, “沒有結果的事情投入感情和精力是沒有意義的,你也是, 他也是。”
等楚恒說完,莫睿帆歪了一下頭:“您要說的就是這些?”
楚恒微微蹙眉:“怎麽?”
“不, 我只是以為您會提出什麽威脅之類的。”莫睿帆笑了一聲,頗有些意外。
楚恒輕輕“哼”了一聲:“我還不至于和小孩子一般計較。”
莫睿帆點點頭,手指松開:“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Advertisement
“說。”
“在您的眼裏,楚哥也是小孩子?”
楚恒沒想到莫睿帆會這麽問, 又皺了皺眉:“當然。”
不是叛逆期的孩子,怎麽會做出種種跟他對着幹的事情?
莫睿帆看楚恒的神色便明白了,做出了一個猜測:“您是不是至今為止都沒有看過楚哥拍的作品?”
楚恒聲音冷了下來:“你以為我平時有多少事?現在跟你見面已經盡力抽出時間……”
“我建議您最好還是看一看,楚哥拿下金玫瑰獎的兩部電影都很值得一看。”莫睿帆合上手,誠懇地看着楚恒,“看一看您的兒子現在在他為之奮鬥的事業上做出了多少努力、達到了怎樣的成就。”
楚恒覺得有些可笑:“戲子的營生,有什麽成就?雖然楚家不涉及演藝圈,但不都是靠資本和輿論操縱的?”
“當然不是。我承認現在的娛樂圈确實很浮躁,靠營銷吸引泡沫變現的途徑最快,但能夠長久立足的還是真正的實力和努力。”莫睿帆指了指自己,“比如我,以前就是前者的代表;而楚哥則是後者的代表。”
楚恒擰緊了眉頭。
“楚先生,您是楚哥的親生父親。無論你們之間曾經有過多少矛盾,至少都是站在一起的血緣親人。”莫睿帆端正了神色,“如果您想否定楚哥的事業,那至少要先去了解他在做什麽、想做什麽;既然是家人,那更應該去支持楚哥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奮進;當然,如果您不想承認楚哥……”
莫睿帆頓了頓,臉上忽然浮現起一個燦爛的笑容,“那我很願意承擔這部分責任。”
楚恒神色冷下來,有些不悅地眯起眼睛。
常居高位給楚恒養成了極為強烈的氣場,平時不論秘書還是下屬,在他面前總是大氣都不敢出;縱然是合作者,看到楚恒眯眼也會忍不住冒冷汗。
但莫睿帆似乎毫無所覺。
他看了看手機:“時間差不多了,我就不打擾楚先生工作了。”
他站起身,禮貌地告辭,“還有什麽事情,歡迎您随時聯系我。”
楚恒目光冰冷,剛要說什麽,忽然會議室的門被一把推開,周身裹着冷冽氣息的年輕男人闖了進來,直接站到莫睿帆身前,握住了他的手。
莫睿帆有些意外:“楚哥?你怎麽來了?”
楚淮勳上下打量了一下莫睿帆,确定莫睿帆身上沒有任何損傷、臉上也沒有不快,這才松了口氣,掃了楚恒一眼,嘴裏卻對莫睿帆說道:“沒事吧?”
楚恒被這個眼神看得有些不爽,冷聲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他堂堂楚氏的掌舵人,難道還會親自為難一個小孩子?
楚淮勳沒有理他,握緊莫睿帆的手,轉身就向外走:“走吧。”
幾個秘書站在門口,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眼楚恒,下意識上前阻攔。
楚淮勳目光微冷:“讓開。”
那幾個秘書全身哆嗦了下,下意識閃開了。
楚恒坐在沙發上,面色陰沉地看着自己的兒子拉着那個小明星揚長而去,連一聲問候都沒有給他留下。
……
坐在車上,楚淮勳給莫睿帆系好安全帶,才道:“下次他找你,不必理會。”
莫睿帆失笑:“擔心你爸爸傷害我?”
楚淮勳抿了抿唇:“我擔心你受委屈。”
他知道楚恒不屑對睿睿做什麽,但是言語上的輕慢肯定是少不了的。他小心翼翼捧在心尖上的人,自己都舍不得說一句重話,怎麽忍心讓莫睿帆因為自己的緣故被其他人指責?
莫睿帆笑嘻嘻地道:“其實還好,你爸沒那麽吓人。我還以為他要掏出支票扔在我臉上,還考慮過我是拿錢走人還是扔回去。”
楚淮勳一時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生氣:“這還要考慮?”
“楚家給的錢一定很多吧。”莫睿帆開玩笑地道,“一張支票能頂我拍多少戲?”
楚淮勳無奈地搖搖頭,給自己系好了安全帶:“走吧,我們請假一天,周青都快罵人了。”
莫睿帆想象了一下周青陰沉的面容,笑容頓時垮了下來:“在周青手底下拍戲太難了。”
車子發動,過了好一會,莫睿帆才問了一句:“楚哥,你打算怎麽辦?”
這句話沒頭沒腦,但楚淮勳知道莫睿帆的意思,以為莫睿帆在擔心他們之間的關系,認真地道:“放心,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
“不是這個。我早就堅信我們不會分開了。”莫睿帆指了指身後的楚氏大廈,“我是說你和你爸。”
楚淮勳沉默了下來。
“我覺得你和你爸之間,可能需要一點溝通。你們其實挺像的。”莫睿帆之前對楚恒有過多種形象的想象,見面之後才發現這些想象都不太對。
楚淮勳繃緊了嘴唇。
莫睿帆注意到楚淮勳心情有些不好:“你覺得我說的不對嗎?”
“不。”楚淮勳吐出幾個字,帶着極大的不情願,“你說得對。”
正因為他們父子倆很像,深知自己有多麽糟糕的楚淮勳才格外不喜歡和楚恒見面。
莫睿帆知道楚淮勳因為童年的經歷,不願意與楚恒交流,沒有勉強他:“現在不想跟他聊也沒事,以後慢慢,說不定哪天你就願意跟他說了;另一方面……其實你不應該把你爸爸想象得太全能。”
楚淮勳皺了皺眉,感覺有些好笑:“全能?”
自從他小時候向楚恒求援、請求楚恒把他從名為“家”的囚牢中拯救出來、卻得到楚恒敷衍的回答後,他就再也沒這麽想象過楚恒。
“我小時候埋怨過那個人。”莫睿帆口風一轉,說起了自己的事情,“但我媽讓我不要怨他,她說每個人都是第一次做一個人、第一次做父母,難免有不懂的地方。父母也不是神明,他們也在摸索着感知一切;‘父母’這個詞對于他們來說也只是身份的一種,和其他的身份互相沖突的時候,也會有不恰當的時候。作為家人,能夠理解的就理解,不能理解的也放過去。”
楚淮勳沉默了下來,隔了好久才道:“睿睿希望我能原諒他?”
“當然不是。”莫睿帆搖了搖頭,轉頭看着楚淮勳,誠懇地道,“楚哥你如果覺得不能原諒,那也無妨;只是沒有必要一直郁結在心裏。就像我們之間有了第二次在一起的機會一樣,不妨也試着和他溝通一下,看時隔多年之後你們能不能達成互相理解。如果真的完全無法交流,再割袍斷義也不遲。”
楚淮勳抿着唇,沒有說話。
“不過後來我知道那個人其實結過一次婚的時候,就覺得我媽在騙我。”莫睿帆舒展了一下胳膊,靠在靠背上,笑嘻嘻地道,“我現在和她提起來,我媽還會打哈哈過去——其實我還是很感激她的。”
“感激?”
“嗯,感激。”莫睿帆仰着頭,笑着道,“在我奠定人生觀念最重要的那些年裏,我媽教導給我的都是一些積極向上的東西,讓我習慣了看得開、不強求;要不是她,現在我也不是這樣的我了。”
楚淮勳側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再次回到馬路上,低聲道:“真好。”
睿睿身上擁有的,都是他曾經無比渴望卻未能學會的東西。如同一株向陽的新樹,不管不顧地向上伸展枝葉、追求光明,從不在意根系的泥土是否肮髒、身邊又有多少病蟲。
莫睿帆忽然轉過頭看着他:“只要楚哥願意,她教給我的,我也可以都教給你。”
楚淮勳怔了一下,唇邊泛起一個笑容:“你已經教會我很多了。”
教會他被愛、被正常地愛着是一種多麽幸福的感覺,讓他明白愛不是陰冷、恐怖、畏懼,而是溫暖、惬意、幸福的東西,教會他從童年的陰影中走出來,被灼熱的光明點燃,全身心暢快地沐浴在幸福之中。
有人說,幸運的人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則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他何其有幸,能夠遇到一個治愈他童年傷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