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粉末

陳簡站在方陣裏,聽到前排女生小小的驚呼,感覺到了深深的窒息,他也不知道江嶼為什麽要突然過去撞一下,道歉還那麽敷衍,生怕顧景尋不知道自己是故意的一樣。

挑釁就挑釁吧,那麽幼稚幹什麽?

而且足球場上除了軍訓的學生,不遠處還有待命的校醫隊和志願者,足球場外還有拿着手機拍攝的學長學姐。

陳簡絕望地想:這兩位不和的帖子可能要從高中貼吧一路開到大學貼吧論壇了。

他們雖然是新生,可江嶼和顧景尋報道當日,就在表白牆、貼吧還有校內論壇刷足了存在感,今天在外面拍攝的那些人有一多半都是為了這兩人來的。

也就是說,江嶼撞顧景尋可能已經被拍下來了,說不定現在已經上了校貼吧校論壇表白牆,标題就是#校草還是校霸?#

陳簡眼前一黑,屏住呼吸瞄了眼顧景尋。

顧景尋垂下眼睛掃過自己肩膀,在陳簡心驚膽戰的注視下對江嶼微微一笑:“沒關系。”

之前和江嶼的幾次相處中,可以明顯感覺到江嶼對自己的排斥,顧景尋還反思了一下自己之前到底有多讨江嶼嫌棄。

撞就撞吧。

顧景尋甚至往後再次退了一步,示意江嶼先過去:“不好意思,擋路了。”

江嶼指尖捏着黑色小紙人,沖顧景尋矜持地點了下頭,在一衆圍觀群衆吃驚的目光下率先走到自己的水杯前。

……

下午的軍訓結束了,分在另一個方隊的林杜過來找顧景尋。

“沒事吧?”

林杜一看到顧景尋,就加快腳步走過來,關切地問:“我剛才看他撞你了。”

顧景尋:“他沒用力。”

林杜哦了一聲:“你這兩天不是一直說肩膀疼嗎?他撞一下沒事吧?軍訓結束了一起出去推拿啊。”

顧景尋不是豆腐做的,奈何江嶼“拎起桌子給人開瓢”的傳聞太有迷惑性,林杜也恰巧見過江嶼動手,那種狠勁兒林杜能記一輩子。

顧景尋:“現在不疼了。”

林杜納悶:“怎麽突然就不疼了?”

顧景尋想了想:“大概是他撞了一下,撞好了。”

林杜:“……”

我老大有病吧?怎麽看江嶼只是在挑釁你而已。

校外的小炒店

現在還不到十二點,小炒店裏已經坐滿了學生。

江嶼脫下軍訓服外套,和陳簡一起點了幾個菜。

他們兩個一看就知道是新生,加上有江嶼在,格外引人注目。

陳簡拿着手機刷貼吧,一邊刷一邊吐槽:“我說江哥,你怎麽這麽會搞事呢?現在貼吧裏已經有你的帖子了。”

江嶼滿腦子都是怎麽整治那只黑色小紙人,聞言睫毛都不動一下:“所以呢?”

陳簡嘆氣:“你今天怎麽想的?非要上去撞他一下?”

江嶼已經想好了怎麽收拾小紙人,從桌上的紙巾和裏抽出一張質量堪憂只有一層的紙巾:“我不是我沒有,我不小心。”

陳簡碎碎念:“你拉倒吧,我又不是瞎。其實人家顧景尋不容易,你沒事兒別老跟人家過不去。再說了,得罪顧氏對咱們也沒好處。”

如果把G市豪富劃分階級,顧家可以說坐在了金字塔尖,建國前就發跡了,一直傳了這麽多年,真正的世家。

江家一直不溫不火,雖然說近十年發展之快讓人瞠目結舌,到底和顧家不能比。陳簡擔心江嶼在學校裏得罪顧景尋,讓江家不高興、

江嶼專注撕紙。

陳簡壓低聲音:“我跟你講話呢,你也聽一下。你知道顧景尋有同父異母的弟弟吧?”

江嶼從紙上撕下來一團模糊的人形,丢下說話的陳簡,去和隔壁桌背書包的女孩借了一支筆。

陳簡忍不住踢了下江嶼的凳子。

和屁颠屁颠跟在江嶼後面的杜晨義不同,他和江嶼是真正的死黨發小,并不怕江嶼——本來也沒什麽好怕,江嶼除了真的會打架以外脾氣算得上好。

江嶼表示自己自己剛才在聽:“不知道,他弟弟又不是我兒子。”

陳簡真是服他這種随時随地占別人口頭便宜的性格了,解釋:“他弟弟叫顧一城,跟他同父異母,就比他小一個月。顧景尋可是正經的婚生子,你懂什麽叫小一個月吧?他和顧景尋一樣念了Z理工。不過成績差了挺多的,好像夠不上企管的分數線,去了同一個系的另一個專業。”

“顧老爺子雖然偏愛顧景尋,但架不住兒子糊塗,加上顧一城的媽偶爾吹吹枕頭風,他在顧家其實也沒那麽舒心。”

陳簡家裏和顧家有生意上的來往,很清楚顧家那攤爛賬。。

他說了一會兒,沒有等到江嶼的回應,轉頭看過去,發現江嶼在一張看不出形狀的紙上畫了個非常清楚的“滑稽”表情。

陳簡:“這什麽東西?”

江嶼在紙人看不出脖子的脖子上塗了個黑色的蝴蝶結:“紙人,看不出來嗎?”

陳簡長這麽大沒見過這麽扭曲的人形,憋了一會兒,違心地誇贊:“……很藝術。”

江嶼抖了抖紙人,把筆歸還給隔壁桌的小姑娘,豎起紙人放在手邊。

陳簡還要說話,點的菜已經上桌了,陳簡去拿了碗筷,兩個人開始吃飯。

趁陳簡專注吃菜的時間,江嶼拿出顧景尋身上取下來的小紙人,和滑稽紙人放在一起。

黑紙人臉上還有一層淡淡的紫氣,糊在漆黑的紙張上,幾乎看不出來。紙人是載體,如果放任它待在顧景尋身上,吸收氣運的同時把氣運傳遞給主人。

顧景尋身上的氣運隐藏得非常好,連真龍傅隐都沒有察覺到,大概只有顧景尋身邊的人才會知道氣運的秘密。

江嶼對顧景尋接下來将面對的大小反派沒有任何興趣,顧男主這輩子最大的挫折都是在他這裏受的,他不和顧景尋作對,剩下的那些人在顧景尋眼裏大概只能算個麻煩。

滑稽紙人在桌上抖了抖身體,一顫一顫地站起來,走向黑紙人,兩顆黑筆塗色的眼珠子充滿了某種猥瑣氣。

江嶼在周圍布下了結界,無論他做什麽,在外人看來他都是在認真地吃飯。

在結界的遮擋下,滑稽紙人撲向了黑紙人,黑紙人大驚失色——真的失色,臉上那層淡淡的紫氣都落下去了。

江嶼一邊喝湯,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向紙人。

他撕出來的那個紙人已經把黑紙人堵在了角落,并且伸出沒有五指的短手抱住黑紙人一頓猛親,黑紙人還在拼命反抗。滑稽紙人有江嶼撐腰,一把摁住黑紙人,對着大嘴親了下去。

黑色紙人身上的紫氣逐漸被吸收到滑稽紙人身上,随着紫氣的流逝,黑色紙人的動作越來越微弱,直至攤平在桌上,像一張廢紙。

江嶼若有所思。

他親手做出來的紙人也沾染了貔貅鎮宅擋煞的靈氣,一般的妖邪離得這麽近早就被壓得不能動彈,這只黑色紙人居然還能跑能躲,完全不畏懼。

江嶼喝完湯放下碗,黑色紙人身上的氣運也被吸收幹淨。

滑稽紙人放開黑色紙人,走到江嶼手邊,吐出一塊芝麻大小的白色片狀物,這是從黑色紙人身上取出來的。

江嶼臉色沉下去——他不用拿起來都知道,這是一塊鱗片的邊角。

一塊貔貅的鱗片。

貔貅的鱗片很珍貴,但是江嶼幼年的時候運氣不太好,受過不少傷,期間被剝下的鱗片不知道有多少。搜查鱗片的來處,實在太難了。

何況天底下可以役使紙人的東西那麽多,偏偏就用了貔貅的鱗片。

難怪紙人能趴在顧景尋身上,還不被貔貅吊墜排斥,因為紙人活動的核心就是他的鱗片。吸取顧景尋氣運的紙人,用的是貔貅的鱗片。換而言之,如果顧景尋知道了這一點,那在顧景尋的視角裏,就是江嶼和他作對。

而且只要深究下去,顧景尋一定會知道江嶼需要他的氣運,這樣一來,連作案動機都很完備了。

江嶼拿起這塊白玉一樣的鱗片邊角,手指慢慢用力,心裏生出難言的厭煩。

鱗片脫離貔貅已久,失去靈力滋養後變得脆而易碎,被江嶼失控的手勁捏成兩半,一點碎末飄落。

滑稽紙人像看到了珍寶一樣,撲過去把這些碎末塗抹在身上。

江嶼現在看清楚了,就算避開顧景尋,也總有各種各樣的意外出現,不斷挑唆他和顧景尋走向符合原著設定的敵對關系。

江嶼盯着趴在他手背上的滑稽紙人,內心幾乎想冷笑。

他天生反骨,劇情這麽勤勤懇懇地努力推進他和顧景尋之間“關系”,他要是還能忍,那連他頭上染的毛都對不起。

江嶼撥開滑稽紙人,讓他去找顧景尋,把氣運還回去。

顧景尋的氣運白送他都不要。

滑稽紙人委委屈屈地跳下桌子,一路貼着牆壁,憑借身上氣運的吸引找到了顧景尋的家。

顧景尋軍訓結束後就回了Z理工附近的公寓,洗漱後坐在卧室裏看書,忽然感覺有什麽東西跳上了他的褲子。他垂下眼睛,發現一片紙黏在睡褲上。

顧景尋彎腰撿起來,翻過紙張,在紙的另一面看到了一張滑稽臉。

顧景尋:“……”

這樣的東西只可能是別人畫的,但顧景尋這套睡衣剛換上,不可能是衣服從外界沾的,只能是……紙人自己進來的。

他看到紙人以為是顧一城弄出來的,随即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顧一城不會在紙人上畫滑稽臉,比起這種不痛不癢的挑釁,他更傾向于埋伏在黑暗裏,窺伺時機。

顧景尋捏着紙人的滑稽臉,指腹摩挲紙人的時候,紙人的臉上掉下一些白色的粉末。

顧景尋一怔,低頭撚起一撮碎末,其中有一塊芝麻粒大小的碎塊。

像是玉屑一樣。

顧景尋無端想起那天在月下看見的貔貅。

那身漂亮的鱗甲,也有玉一樣的光澤細膩。顧景尋把詩集翻到前幾頁,一片幹花瓣躺在書頁間,顧景尋找了一只小小的玻璃瓶盛放粉末,擺在書桌上。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了!今天又遲到了,發三十個紅包,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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