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撒嬌

車內安靜下來,從Z理工離開已經快五分鐘了。

江嶼攤開右手,傷口依然沒有愈合。

他小時候養得不好,長成了也病恹恹的,不過他的病恹是相對于正常貔貅而言的,他依然有遠超常人想象的愈合力。

手上的傷口看上去猙獰,其實都是皮肉傷,按理說現在就該不見了,但現在血雖然止住了,卻一直不能愈合。

傷口上沒有陰氣煞氣,靈力聚集在傷口上,卻沒有辦法催生新的血肉,就好像被什麽阻止了一樣。

江嶼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出問題所在,他捏着自己的手指,試圖從傷口裏找出阻礙愈合的東西。

顧景尋不時從後視鏡看一眼江嶼。

江嶼問過去哪兒之後就陷入了沉默,低頭研究着手上的傷口,留給顧景尋一個烏黑的發頂,還有一撮灰綠色的挑染。

顧景尋想起江嶼手上鮮血淋漓的傷口。

十指連心,貔貅也是骨肉做的,不可能沒有痛覺,只是車上什麽都沒有,而且普通的傷藥處理不了這種傷口。

顧景尋收回視線,專注路況:“就快到了。”

江嶼随口應了一聲,等車輛駛入住宅區的時候,他才擡頭往車窗外看了一眼,然後發現這個環境很眼熟。

江嶼又看了一眼,确定了——這是文華苑。

江嶼:“你住這兒?”

顧景尋倒車入庫,聞言笑了下:“大部分走讀的學生都住這兒,你不在這兒嗎?”

江嶼:“……”

顧景尋說的沒錯。

文華苑是距離Z理工最近的住宅區,也靠近G市最繁華的商務區。當時文華苑剛開盤,杜奶奶就定了一套房,理由很簡單——“我們小嶼成績好,以後肯定上Z理工。”

顧景尋在Z理工念書,走讀住文華苑才合理。

江嶼看着窗外熟悉的住戶樓和綠化,覺得這地方其實也不是特別順眼。

江反派慢吞吞伸手,顧男主已經解開安全帶下車,為江嶼打開了後座的車門:“家裏只有我,沒有別人,談事情也方便。”

江嶼下了車。

現在才晚上九點,文華苑裏不少住戶出來遛狗散步,有一對小情侶路過他們身邊,江嶼長得高瘦隽秀,穿着妥帖合身的襯衫長褲,頭頂一撮灰綠挑染,頓時把好學生的氣質拉到大混混的程度。

是懶洋洋的,非常好看的混混。小情侶都忍不住悄悄打量江嶼,直到女生發現江嶼手上的傷口。

女生趕緊拉住男生的手臂,示意他別亂看了,男生也看到了江嶼手上的血,小情侶慌慌張張走開了。

江嶼右手攥起,剛要塞進口袋裏。顧景尋走到他右邊,“上樓?”

江嶼捏着手指節,跟他一起上了五樓,顧景尋打開房門,示意江嶼先進去。

顧景尋才搬來一個多星期,開學後因為軍訓,每天只有晚上回來睡一覺,三居室內生活的氣息不重。

江嶼站在玄關處,耳邊傳來顧景尋的聲音:“請随便坐。”

江嶼在單人沙發上坐下,顧景尋已經從電視櫃下取出醫療箱,坐在江嶼身邊:“你自己來還是我幫你?”

江嶼:“包紮沒用。”

顧景尋拿出醫療箱裏一只小小的瓷瓶子,打開瓶蓋,推到江嶼面前:“藥有用。我身上的傷口就用過這瓶藥,藥到傷愈不太實際,但是陣痛效果很好。”

江嶼拿起瓶子聞了聞,藥的清苦氣裏裹着濃郁的靈氣。

确實是很好用的藥,但是對貔貅來說沒太大用處,他有一堆這樣的藥膏,最主要的是,江嶼不願意再欠顧景尋人情。

上次顧景尋送他去賓館的人情,他已經還了。

江嶼放下瓶子:“顧一城身上有什麽東西?”

“起作用的好像是一塊銅鏡吊墜,”顧景尋解釋,“以前我只要和顧一城出現肢體沖突,顧一城情緒劇烈的時候我的身上就會出現傷痕,這些傷用什麽都不能治愈,一定要等到顧一城的傷開始愈合,我的傷口才會好轉。。”

“而且顧一城身上的傷總是好的很快。”

江嶼皺着眉:“替身?”

顧景尋擰開一瓶雙氧水,用棉簽沾滿,擦去江嶼皮膚上幹涸的血跡,“什麽?”

江嶼指尖一涼,立刻縮手看向顧景尋,他動作很大,挑染的頭發晃了好幾下:“你幹什麽?”

顧景尋:“不擦洗一下,血漬會蹭到衣服上。”

江嶼立即翻臉:“我衣服多,你心疼什麽?”

顧景尋從善如流:“好,小少爺衣服多。”

江嶼:“……”

江反派總算明白為什麽自己這個特別拉風的貔貅反派會敗給顧景尋了——顧男主像一團上天入地無處不在的棉花。

江嶼撕開兩張醫用酒精棉,擦幹右手上的血跡,随手把酒精棉扔到垃圾簍裏:“我在這裏說清楚兩件事,麻煩你記到心裏去。”

顧景尋和他對視。

江嶼:“顧一城如果要做什麽傷害你的事,你可以來告訴我。”

顧景尋眉心一動。

江嶼沖他擡起下颌:“不要誤會,我不是關心你。而是顧一城用來害人的東西和我有關系,他的舉動是玷污我。”

大概因為原身是金目,江嶼人形的眼睛顏色也很淺,燈光下猶如琥珀光。

顧景尋眼睛裏漸漸有了真切的笑意,“好。”

江嶼:“第二件。”

他湊到顧景尋跟前,嗅聞到顧景尋身上的氣運,“你知道的有點太多了,最好閉上你的嘴,要是讓我知道你和別人提起我是妖怪……”

江嶼:“在顧一城把你切成小蛋糕之前,我會讓你變成小蛋糕。”

顧景尋正要說話,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顧景尋随意掃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顧南鐘”。

顧景尋伸手拿過手機:“抱歉,我得先接個電話。”

江嶼看看他,摸出手機。

顧景尋接通了電話,那頭傳來中年男人的聲音:“顧景尋!剛才學校打電話說一城昏迷在校外,他出校之前和室友說去見你了,你到底對一城做了什麽?”

顧景尋的手機不漏音,但架不住貔貅五感敏銳。江嶼還是聽到了顧南鐘的話,他擡起頭,猜測顧南忠可能是顧景尋的父親。

顧景尋手上不緊不慢地整理着醫療箱,語速是和動作截然不同的快:“一城出事了?我和他在停車場分開之前都還好好的,他現在怎麽樣?看醫生了嗎?”

他順手推到了醫療箱裏一瓶噴霧,瓶罐碰撞的聲音傳進了手機裏。

顧南鐘聽出他的焦急,聲音也和緩下來:“……你現在還在外面?”

顧景尋:“已經到家了,前兩天和同學起了點沖突,正在擦藥……不過沒事,就是一點小傷,現在一城更重要,我去看看他吧。”

江嶼:“……”

他一時有點分不清顧景尋是真的着急還是假的着急——顧景尋表情冷靜,聲音裏的擔心又特別真切。

顧南鐘已經從顧一城口中得知了顧景尋和同學起沖突的事,心裏慢慢軟下來。

他雖然偏心小兒子,但顧景尋也是他的孩子,他還是心疼顧景尋的。

“算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吧,我一會兒調監控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顧景尋不緊不慢地回答:“好的。爸,你好好照顧一城,等一城醒了一定要告訴我,我想跟一城解釋我真的沒想到他會在校外突然昏迷。我是擔心他第一次住校想家,所以問他要不要出來跟我住一個晚上。”

顧景尋的表情漸漸有點微妙的變化:“爸,你也注意身體,讓阿姨多照看一城。”

相比于之前對顧一城敷衍虛假的關心,說這句話的顧景尋總算有了點表情。

顧南鐘的聲音已經完全和藹了:“好了,我知道你也疼弟弟。你快去休息吧。”

顧景尋挂斷了電話,他重新整理好醫療箱,放回電視櫃裏,他動作的時候,江嶼的視線就跟着顧景尋轉來轉去。

顧景尋放好醫療箱,拿了兩瓶酸奶,擰開一瓶放在江嶼面前:“怎麽了?”

江嶼:“沒什麽,想知道你爸爸如果看見你剛才的表情,還會不會信你嘴裏的鬼話。”

他親眼看到顧一城加害顧景尋,他沒看到的只會更多,顧景尋擔心顧一城?不可能,而且直接放話說撂下顧一城不用管的,也是顧景尋。

江嶼:“你,表裏不一。”

這絕對算是顧景尋的把柄。

顧景尋又笑起來。

顧男主似乎很愛笑,看着江嶼的頭發可以笑,聽江嶼說話也會笑。

顧景尋:“那不是正好嗎?”

江嶼:“?”

顧景尋推了推酸奶,示意江嶼喝一點:“你也知道了我的一個小秘密,我們扯平了。”

顧景尋定定看着江嶼:“我只告訴你一個人——我讨厭顧一城。”

他眼睛深邃,目光雪亮,快要二十歲的青年人,五官早就張開了,燈光下顯出無與倫比的英俊。

他這個樣子和平常截然不同,揭開穩重沉靜的表象,底下是一層坦蕩的七情六欲,有喜歡有憎惡。

江嶼:“……這也算秘密?你的那些死黨不知道?”

顧景尋在外人面前表現得再怎麽好,都改不了顧一城是他競争對手的事實,好友還不知道顧景尋對顧一城到底是什麽感情?

顧景尋:“可是我只親口跟你一個人說過。”

“我又不是聖人,”顧景尋斂去笑容,眼神冷淡,“誰能喜歡入室盜賊。”

但比起顧一城,顧南鐘才是罪魁禍首。

江嶼想起顧景尋關心顧南鐘時的表情,以為顧景尋是在意顧一城分走了父愛。

在江嶼的觀念裏,出軌偏心的顧南鐘渣到了極致,根本配不上丈夫和父親這兩個稱呼,不過他從來不管別人的家事。

原著裏的顧景尋是寬容大方的紳士君子,實際的顧景尋已經比原著中聰明多了。顧南鐘畢竟是顧景尋的親生父親,恨不起來也正常。但是這種在江嶼眼裏幾乎可以稱得上爛好人的性格,很不對江嶼的胃口。

江嶼自己就是個崩人設的反派,也不在意顧景尋游離出原著中的人設,更何況顧景尋偏移得也不算厲害。

江嶼一口氣喝完酸奶,“我要走了。”

顧景尋站起來送他。

江嶼走到門口,顧景尋忽然叫住他。

江嶼回頭。

顧景尋沖他攤開手:“互相保密。”

江嶼盯着他,顧景尋一直伸着手,似乎江嶼不理,他就會一直伸着。

顧景尋唇角有笑意,叫他的名字:“江嶼。”

江嶼敷衍地拍了下顧景尋的手。

這個男主怎麽這麽會撒嬌。

好煩。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江反派:他撒嬌。

親媽魚:?

江反派:他給我拿酸奶,他還對我伸着手要擊掌,他不是撒嬌是幹什麽?

親媽魚:……四舍五入他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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