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巧合
答應……答應什麽?
江嶼腦子渾渾噩噩的,幾乎快要喪失理智。
他內裏仿佛有填不滿的空洞,憑借本能吸收的靈力都從空洞中漏出去,留存下一絲半點,勉強維持着江嶼不變回貔貅的原身。
顧景尋伸手攬着他。
抱在懷裏才知道江嶼有多瘦。
這是一只發育不良的小貔貅。
顧景尋心都軟了,“确定簽契約之前,要先驗驗貨嗎?”
江嶼不吭聲,呆呆靠在顧景尋懷裏。
顧景尋不會趁着江嶼失去理智的時候誘哄,所以只是抱着他,控制自己的氣運圍繞江嶼,并不強行融入江嶼。
但如果江嶼想要攫取,擡手就能觸碰到那些氣運。
顧景尋坐在這裏,就像個人形靈氣加速器,加快了周圍靈氣的流動,江嶼吸收的靈氣中也混雜了一點顧景尋的氣運,江嶼漸漸緩過來。
會客室外,鹿書不斷敲門:“師兄!師兄!你怎麽了?”
剛才顧景尋剛開門,就反手關上了門還反鎖了。鹿書和玄城子連着叫了好幾聲,裏面都沒有反應。
顧景尋回答:“沒事,我同學剛才有點不舒服,已經給他吃過藥了。”
吃過藥的江貔貅靠在藥的身上,恹恹看了顧景尋一眼,站起來掙開顧景尋的懷抱。
顧景尋端詳江嶼的神情,說:“看上去很不高興。”
江反派:“……”
顧景尋:“但也說不上生氣。”
江反派:“…………”
江嶼踢了他一腳。
顧男主:“能給我和我師父一個解釋誤會的機會嗎?”
江嶼靠在椅背上:“也許你就是想害我呢?”
他內心不覺得顧景尋會用這麽容易戳穿的手段害他,而且符紙是雲鹿觀玄城子畫的,玄城子都沒見過他,為什麽要無緣無故害他?何況這些符紙本來都是要售賣出去的,玄城子算卦也算不到他會來拿符紙。
江嶼只是想找個借口,之後離顧景尋遠點。
劇情無處不在,無處不推動。只要他和顧景尋待在一起,就會有接連不斷的意外或者小反派來促使他們發生沖突。
江嶼在包裏摸出一顆糖,剝開糖紙塞進嘴裏,面無表情地垂下視線,拒絕和顧景尋有目光交流。
顧景尋忽然站起身,伸手去拿桌上的兩張符紙。
江嶼一把摁住他的手:“幹什麽?毀屍滅跡?”
顧景尋指腹在江嶼手上輕輕擦過:“去找我師父問清楚。”
江嶼兩條長腿抵在另一把椅子上,揚起下颌:“意外?難道不是你記恨我前幾天從你身上吸收太多氣運,想報複我?”
顧景尋定定看着他:“那你為什麽不生氣呢?”
江嶼交疊的手一緊:他表現得不夠生氣?
顧景尋坐在他對面:“為什麽不想聽我解釋呢?因為真的相信我要害你,還是因為你希望我覺得你誤會了我,進而可以讓我離你遠一點?”
江嶼抿唇。
“如果按照其他人的看法,你讨厭我,為什麽要在陰兵借道的時候救我?從我身上拿下紙人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紙人內部藏着鱗片?如果早就知道,也一定不需要約顧一城出來問鱗片的去處,所以你一定是先拿走了紙人,然後才發現鱗片。”
顧景尋語速不急不緩。
江嶼:“……”
江嶼反問:“那為什麽你在酒吧裏碰見我的時候,第一個反應是帶我賓館而不是丢在一邊?明知道我會吸收你身上的氣運,為什麽在江家還要待在我身邊?難道因為你對我一見如故,想和我做朋友?”
顧景尋:“……”
兩人對視片刻,發現都無法回答對方的問題——最根本的原因他們都知道,反派和男主在劇情走完之前,一個都不能死,否則劇情就會因為受到巨大影響而發生回溯。
換句話說,如果他們當中有個人出了重大意外,致使劇情不能繼續推動,時間就會倒流。江嶼和顧景尋都不确定時間會回到哪一個時間點,倒流之後他們還會不會有現在記憶,會不會真的順應劇情走向你死我活,所以在最開始,兩人都會選擇避免出現這樣的情況。
時間回溯這一點,就和他們知道自己生活在小說中一樣,是很自然就了解的信息。
而且這麽總結下來,江嶼和顧景尋都發現了對方的做法很奇怪,在某種意義上,和自己的行為目的是重合的。
江嶼甚至懷疑顧景尋和自己一樣,也知道他們生活在一本小說裏。
再一想,哪有那麽巧合的事情。
顧景尋重新起了一個話題:“我們現在出去說清楚?”
江嶼拎着包站起來:“随便你。”
顧景尋拿着符紙站起來,走出會客室。
鹿書和玄城子都在外面等着,看見江嶼和顧景尋出來,玄城子長長松口氣,迎上來,不斷打量江嶼的臉色:“看着還是不太好,趕緊下山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顧景尋攤開兩張符紙:“師父,您還記得這兩張符是什麽時候畫的嗎?”
玄城子立刻意識到符紙有問題,其中有一張符紙已經使用過了,朱砂的顏色淡了許多,“這是我從Y市回來之後畫的,出了什麽事?”
他說着話,目光看向了江嶼。
景尋不學符箓,自然不可能發現符篆的問題,一定是這位使用符紙的人看出了符紙有異常。玄城子精通蔔算和符篆,觀內售賣的大部分都出自他手,如果符紙效用降低也就算了,如果起到負面作用……
江嶼站在門口,他既然已經跟着出來解決問題了,就不會別別扭扭地裝高冷:“你畫這些符的朱砂還有嗎?”
玄城子不敢耽誤,請江嶼到了他平常畫符的房間,拿出一罐朱砂:“就是從這一罐裏取的。”
罐子裏的朱砂還剩一個底,罐子的內壁上也沒有殘留的朱砂,都被刮幹淨了,可以看出使用的人很節省。
江嶼從桌上拿了幾張黃表紙,倒出罐子裏的朱砂。
朱砂暴露在陽光下,呈現一種不正常的鮮紅。
江嶼聞到一股很淡的血腥氣:“你這朱砂已經被陰氣浸過了,沒用還會害人。”
玄城子捏了一點朱砂,在指腹間撚了念,朱砂觸感冰涼,涼意從皮膚鑽進去,确實是陰氣。只是陰氣已經被朱砂削弱了很多,不上手仔細查看根本不會注意到。
玄城子喃喃:“我想起來了,這罐朱砂當時被我帶到了Y市,鎮壓那只厲鬼的時候,厲鬼為了破壞我們符紙,潑了很多屍油,可能是那個時候就沾上了屍油……”
正因為潑的是上好的朱砂,所以陰煞氣被中和了很多,以至于玄城子第一時間沒有察覺出來,把罐子帶回來之後也只畫過幾次符,更沒有注意到。
被厲鬼屍油污染的朱砂用來畫符,符紙內也藏了陰氣,尤其是這張用來吸收靈氣的符紙,會直接把陰氣送入人的體內!
那只厲鬼的陰氣還格外厲害,玄城子連忙問:“先生有陰氣入體的症狀嗎?貧道即刻畫符……”
江嶼擺手:“沒事。你還是趕緊把這罐朱砂畫的符都收回來吧。”
玄城子:“請這位先生放心。貧道回來後只畫過幾張符,都還留存在這兒,沒有送出去。”
如果是符的畫法錯誤,那釀成的後果就難以估量了。
玄城子向江嶼施了一禮:“多虧先生發現了問題,否則不知道會造成多少意外。”
他一貫節儉,就算是剩下罐底的朱砂也會用完,所以如果不是江嶼提醒,他一定會用完這罐朱砂。
江嶼折騰了這麽一回,恹恹的提不起勁頭:“不用客氣,要不是顧景尋好心,我也發現不了問題。”
他在“好心”兩個字上咬重音,聽着一點感激之情都沒有。
玄城子看看顧景尋,他不認識江嶼,但知道對方一定不是普通人,甚至可能不是人類——聚靈的符紙本來就在妖怪中暢銷,而且玄門中有這樣年輕卓然的人物,肯定早就名揚玄學界了。
顧景尋拉住江嶼的手。
他手心溫暖幹燥,捧着江嶼右手的力氣輕而穩,仿佛手心裏不是能掄人的手而是某種易碎的珍寶。
江嶼被突然靠近的溫度震了一下,猛地縮手:“你幹什麽?”
顧景尋眉眼沉着,嘴角抿起,喃喃說:“這麽瘦,它怎麽還總是逮着你一個禍害……”
江嶼的注意力還剛才的牽手上,沒聽清他說什麽,把包撂在桌上:“這是傅隐讓我帶來的玉牌,你們自己處理一下,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他現在甚至懶得在往身上貼什麽高冷的反派人設,只想回到文華苑好好睡一覺。
玄城子連忙說:“景尋快送送。”
顧景尋追出小院子,江嶼正往山下走,沒什麽表情,眼神冷冷的。
察覺顧景尋跟在自己身後,江嶼:“你跟上來幹什麽?”
顧景尋:“給你賠禮道歉。”
江嶼站定,轉身面對顧景尋:“用不着你道歉。”
“你沒發現只要我們湊到一起,要麽是我不……傷到你,要麽是你給我添麻煩嗎?”
江嶼有點疲憊,但依然撐着冷淡的表情:“你覺得這些都是巧合,但從這以後,我們之間會有無數的誤會,你會有一萬個理由和我結仇。顧景尋,你在雲鹿觀待了兩年,不信命嗎?”
就像今天這樣,來得莫名其妙,深究下去又理所當然,仿佛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而他只是恰好碰上了。
但是哪有那麽多巧合?劇情高高在上,随便推動一環,就可以在他們之間制造阻礙。今天是說說就可以解開的,明天呢?這世上不是什麽事情都可以用“對錯”來劃分的,時間久了,受到傷害更多的那一方,就會不平衡,不平必然有怨恨。
江嶼看着顧景尋:他真的知道靠近自己會面對什麽嗎?
他和顧景尋,都被桎梏在劇情中。
顧景尋是男主,并不因為這個身份而得到特別的優待,他完成劇情的一路上有大大小小無數的反派,最後站在江嶼面前,還有一次九死一生的較量。
當然,他這個反派也沒好到哪裏去。所有巧合的安排給了他一個被人類圍追堵截的童年,殘忍過後又給他一個家,最後又奪走。
江嶼和顧景尋,一個反派一個男主,本質上沒有太大的區別。
江嶼:“你大可以讓你師父為你算一卦,看看我們兩個是不是八字不合。”
不知道是不是顧景尋的錯覺,他總覺得江嶼此刻的眼神,有一點藏得很深的柔軟。
“算過了,師父說你是我的劫,”顧景尋很平靜,“但就算有一萬個理由,我也都不接受。”
這到底是劇情還是命,他已經不想深究,他身在其中,但不接受。
他知道江嶼也不接受。
江嶼第一次見過顧景尋這麽固執的一面,他懷疑自己要是不答應顧景尋,對方可能要這麽盯着他看一天。
江嶼轉身:“随便你。”
回避和迎面而上都是處理方法,既然顧景尋覺得迎着劇情上有逆轉的可能,那也行,他可以陪顧景尋玩玩看。
顧景尋跟上他的步子:“五點多了,我知道有一家火鍋做得很好,他們家毛肚一絕,去吃嗎?”
江嶼:“吃。”
兩人除了雲鹿觀,坐上車一路開回市區的時候,已經快要九點了。
顧景尋說的那家火鍋店就在文華苑對面的街道,兩人吃完就可以直接回去。
八九點的火鍋店熱鬧不減,兩人入座後點了鍋底和幾份菜。
江嶼是純肉食動物,他點了肥牛毛肚和蝦滑,湯底和菜很快就上桌,江嶼等湯底燒開之後,往裏丢肥牛。
顧景尋一邊調蘸料碟子,一邊看江嶼一口氣下了整盤肥牛,“如果我待會兒搶了你的肥牛,算不算結仇?”
江嶼放下筷子:“我現在就跟你翻臉。”
顧景尋笑了好一會兒:“不敢不敢,不搶了。”
虎口奪肉難度系數太高。
吃過火鍋,顧景尋要把江嶼送到江嶼住的單元樓樓下。
江嶼已經被迫和他待了一個下午,完全不想讓顧景尋送他:“幾步路我自己可以回去。”
顧景尋及時拉住江嶼的衣服:“可是……我們不是說試着好好相處嗎?”
江嶼:“我什麽時候答應了你要好好相處了?”
顧景尋:“你說‘随便’。”
江嶼:“所以呢?”
顧景尋拆分解釋:“随我的便。”
江嶼:“……”
顧景尋對江反派涼飕飕的注視全然不在意,“我想和你處得好一點,所以讓我送你回去吧。”
江嶼轉身就走,顧景尋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聲音裏還帶着笑意:“你明天有課嗎?我去接你下課吧?”
江嶼:“……”
顧景尋站定,沒有繼續跟上去:“你不想讓我知道你住哪裏,那我就不送你到單元樓下了。但是我明天想約你出來,可以嗎?”
“你可以約,我也可以拒絕,”江嶼看看他,“看你的本事。”
“好,”顧景尋頓了一下,“我一定好好表現。”
作者有話要說: 虐是不會虐的,小甜餅,顧男主太會打直球了,是所有誤會的克星(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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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穿進了一本無限流小說中,沒想到劇情崩壞,提前達成全員通關大結局。
為茍到最後,他選擇退休,遠離劇情中心。
沒想到直到廢墟之上,混亂再起,反派攻依次頂着不同的馬甲找來,以一己之力制造修羅場。
滅世者馬甲攻:所有人都可以死,唯獨你不行。
救世主馬甲攻:人海茫茫,我終于找到你了。
平凡人馬甲攻:我喜歡你。
知道馬甲們是同一人的主角:……?
隊友們無比震驚。
隊友A: 你和救世主是什麽關系?
主角: 靈魂伴侶。
隊友B 你和滅世者是什麽關系?
主角: 白月光。
隊友C: 那你和剛才那個通關大佬……
主角: ……暧昧?
隊友A&B&C: !!!好一個海王!
後來,攻決定為愛掉馬,決意坦白,
“我和那個救世主,還有滅世者……”
主角吓了一跳,為防止劇情徹底崩壞,靈機一動替他捂住馬甲,
“別說了,我全都要!”
【小劇場】
司恒落:我愛你,我願意坦白一切!
阮元元:不,你不想!
司恒落:我掉馬了!!
阮元元:我幫你穿回去了!!
司恒落:???
小劇場:
顧男主:你願意和我簽訂契約,一起沖破劇情的束縛,最終成為真正屬于自己的角色嗎?
江反派:你願意和我簽訂契約,每天為我做飯按摩梳毛打理鱗片嗎?
顧男主:我願意!
顧男主這時候的心情和江貔貅是一樣,都知道自己身在劇情裏,也都以為對方不知道,所以這一段裏他們兩個看似跨頻聊天,實際上還是在說一件事。
江反派作為反派很慘,顧男主作為男主也很慘,有同病相憐的感覺吧(對不起,是親媽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