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牽手

會客室裏點着香丸,氣氛也像燃燒的香丸一樣凝固又熾熱。

顧景尋一句話拉了仇恨,江嶼的注意力立刻被顧景尋吸引了。

顧景尋:“……”

張老板已經慫成了一團。

在G市地界上混的妖怪都知道,珠玉齋有不能惹的真龍貔貅,張老虎認識傅隐,知道這位不是真龍老板,但是能被傅老板拜托來看店鎮場子的……貔貅?

張老板咽下唾沫,一手揣着貔貅,一手拎着渾身發軟的傅一時輕手輕腳走出會客室,還特別有眼色地關上了門。

留下顧景尋一個人直面貔貅的怒火:“……”

江貔貅:“你要怎麽盤?”

顧景尋站在原地不動:“玉貔貅鎮宅招財,威武兇猛有正義之氣,而且造型霸氣,請回家之後當然是沐浴焚香,每日香火貢品不斷地虔誠供奉。”

顧男主總結:“猛獸,不能盤。”

這個“猛”字就很好地戳到了江貔貅的審美——江貔貅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符合傳說形象的猛獸,而且顧男主的彩虹屁也吹得天花亂墜,很久沒被人這麽吹過的江貔貅對顧男主很滿意。

江嶼慢吞吞坐下了:“還行……”

不知道是說顧景尋贊美還行,還是說顧男主供奉的方法得還行。

顧景尋覺得應該是前一個。他沒想到江嶼這麽好哄,忍着笑坐在江嶼身邊:“出發去看電影吧。”

江嶼點頭。

電影院距離珠玉齋有半個小時的車程,江嶼睡過一覺暫時不困,坐在副駕駛上異常清醒。

他和顧景尋之間說熟悉不算熟悉,說陌生也不算陌生,在狹窄空間裏共處的時候,江嶼找不到話題可以聊。顧景尋還在開車,跟司機聊天也不合适。

江嶼靠在椅背上,思考兩秒後,機智地舉起手機看小說。

顧景尋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抿唇笑了下。

四十分鐘後,他們在一家電影院前的停車場停下。

這家泰和電影院,是Z理工附近設備最好的影院,如果江嶼吃過飯不提出去珠玉齋,他和顧景尋可能只要花十幾分鐘就能到電影院,又近體驗又好。

江嶼進門的時候感覺到了一點微弱的妖氣。他趁着顧景尋去取票,四下看了一圈——泰和電影院靠近Z理工,剛開業的時候有打折卷,江嶼曾經陪陳簡周廷他們來看過一場電影。

這才開業不到兩個月,電影院的生意還算不錯,不過比剛開業的時候遜色多了。江嶼想起那縷妖氣,猜測老板應該是惹上什麽東西。

G市除了他和傅隐,沒有別的神獸大妖怪,這塊是他們兩個的底盤,自然也要管管底下的事。

江嶼以前是未成年,傅隐不讓他插手,現在是成年了,但靈力總是波動得厲害,依然不接觸底下的小妖怪們。

現在傅隐不在,江嶼想了想,決定看看情況,太過分他還是會幹預一下。

江嶼目光在妖氣較重的地方轉了一圈,打定注意後收回視線,在自動售賣機上買了兩瓶可樂,他彎腰拿起可樂,顧景尋已經帶着爆米花和電影票回來了。

江嶼遞過可樂,從顧景尋手裏接過電影票,兩人從檢票口進入。

顧景尋選的這部科幻片口碑不錯,又是剛上映的新片,來看電影的人還是不少的,放映廳裏的席位坐滿了一半。

顧景尋定的位置在第一排,科幻大片開場就是星球大戰。

江嶼帶着三D眼鏡,卻時刻注意着周圍的妖氣。

那些妖氣原本龜縮在放映廳外面,跟着他們進了放映廳,電影開始之後,這些妖氣就彌漫了整個放映廳。

江嶼在妖氣裏感覺不到任何惡意,那些妖氣甚至有點可憐巴巴的。

在妖氣裏,原本很精神的江嶼逐漸有了困意。随着困意加深,江嶼眼鏡裏的星球大戰逐漸變成了另一個場景,連他的視角都變了——

他被囚禁在籠子裏,四面來的鎖鏈把他層層束縛在其中,籠子外伸來尖銳的長鈎,從他身上撕下鱗片和金色毛發。

剝鱗的動作太粗暴,鱗片脫落的時候還帶着嫩肉。

江嶼環視周圍,這個場景很熟悉,他小時候輾轉于各個籠子裏,被杜奶奶接回家之後再也沒有住過這種地方。

這顯然是幻境,或者說是記憶中的某個場景,也可能是夢境,被電影院裏的妖怪翻了出來。

雖然是記憶,但一切的感受都是清楚真實的。

江嶼能輕易從身上的疼痛回想起幼年的經歷。

鈎子還在剝他身上的鱗片,江嶼感覺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從虛假逐漸靠近現實。

江嶼窩在籠子角落,無處可躲,也沒有躲,他閉起眼睛,似乎已經陷入了昏迷。

籠子裏的長鈎收回,看見他似乎睡着了,拿鈎子的人大膽伸手進去,想趁着貔貅昏睡撿走鱗片和毛發。

江嶼等的就是對方的放松,貔貅伸出爪子的動作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尖銳的爪子在人類的手背留下幾道鮮血淋漓的劃痕,深得能看見骨頭。

籠子外傳來叫罵聲,長鈎再次伸進來,貔貅滿意地舔了舔爪子,沖籠外的人露出尖牙。

貔貅的爪和牙只會因為喜歡收斂,絕不會在威脅恐吓中失去力氣。

江嶼舔了兩口爪子,站起來環視周圍,正要變回成年貔貅沖破幻象,忽然感覺臉頰一涼,江嶼下意識轉頭,眼前的景象又從籠子和小房間變成了星球大戰。

江嶼摘下三D眼鏡,對上顧景尋擔憂的眼神,顧景尋手裏拿着可樂,剛才貼在江嶼臉頰上的就是它。

顧景尋拿過江嶼手裏的可樂,拉開拉環放回江嶼手裏:“怎麽了?”

江嶼喝了口可樂,微量的碳酸汽水刺激着味覺,沖淡了夢魇裏劇痛,他撐着扶手緩了一會兒,低聲問:“你剛才沒看到什麽奇怪的東西?”

才江嶼陷入的應該不是幻象,陷入幻象的人沒那麽容易被叫醒,一般都要靠自己醒過來,聯想到他坐在椅子上泛起來的困意,應該是做了個夢。

電影院裏應該住了一只貘,才能這麽分毫畢現地還原出江嶼曾經做過的噩夢。

貘的催眠是範圍性的,整個放映廳的人都會受影響,顧景尋難道就一點感覺都沒有?

顧景尋:“……做了個說不上來的夢。”

江嶼無意識咬了下易拉罐,很快又松開,眼睛依然看着顧景尋,顧景尋卻沒有繼續說的意思,低垂眉眼避開江嶼的視線。

顧景尋捏着可樂罐喝了一口,氣泡水沖進喉嚨,涼意帶走了夢境裏的燥熱。

夢境重現了他在酒吧遇見江嶼的場景,江嶼靠在他身上,臉埋在他頸間,呼吸一聲急促過一聲,吐息撲在皮膚上濕熱還搔起一點癢意……

顧景尋換了話題:“剛才怎麽了?”

江貔貅好奇失敗,又縮回自己的座位:“電影院裏有只貘。”

貘食夢而生,一般不會制造夢境,但被貘催眠的人一定會做夢,這個夢是随機的,一般還在最近做過的夢和印象最深的夢裏選一個。

貘的夢境是無害的,它使人做夢,但也會逐個吃掉這些夢境,現在整個放映廳的人類基本都進入了夢境,這只貘已經開始進餐。

江貔貅缺德慣了,他不趁着貘剛開始吃的時候去,要估計貘吃到興頭上再去。江嶼喝了小半罐可樂,他自己滿足了,就站起來去打擾貘。

顧景尋伸手,本意是想攔住江嶼,沒想到江嶼起來的速度太快,顧景尋直接握住了江嶼的手。

手指瘦長,骨節精巧,皮膚柔軟,指尖還殘留着可樂罐的涼意。

顧景尋一怔,先收回了手。

江嶼并沒有感覺到異常,他還以為顧景尋害怕,畢竟這裏有只妖怪在,顧景尋作為人類害怕也正常。

江嶼拍拍顧景尋的肩膀:“你在這兒坐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貔貅罩你。

顧景尋哭笑不得。

他是擔心江嶼處置那只貘導致靈力紊亂,江嶼又想到哪裏去了。

江嶼身體不好,顧景尋無奈地坐在座位上沒有跟過去,擔心自己給江嶼添亂。

觀衆席裏的人都已經陷入睡眠,靠在椅子裏睡得不省人事。

江嶼逆着座椅的擺放方向走過去,越到後面,越能聽到一些細細碎碎的聲音,江嶼甚至都不用在妖氣裏辨別源頭,順着聲音就找過去了。

一只黑色的貘正趴在角落裏,陶醉地吞食夢境。

江嶼放輕腳步走過去,拎起了貘的後腿——就像他在珠玉齋拎玉貔貅一樣。

貘吃了一驚,催眠術立刻中斷,他艱難地彈動兩下,弓起身體試圖看到是誰拎着他。貘看清人之後不敢反抗,小聲說:“您饒了我吧,我就是吃飯。”

江嶼正要說話,放映廳的屏幕突然熄滅了。

沒有任何妖氣,應該是負責放映的人睡着了,無意觸碰到了什麽按鍵開關,致使放映中斷。

在這種黑暗裏,有一個人的腳步聲快速靠近,緊接着一股淡淡的香氣包圍了江嶼,來的人是顧景尋。

顧景尋借着門外漏進來的光仔細查看江嶼,見他身上沒有冒出什麽鱗片才松了口氣,站在江嶼身邊,低頭看着江嶼手裏的貘。

江嶼無意刁難一只除了吃飯沒有惡意的貘,但還是有必要教訓一遍——電影院人多電路也多,如果睡了一大片,很有可能引發事故,或者出了事沒有及時發現,到時候就會釀成大禍。

“我知道你想吃飯,”江嶼語速很快,貘的催眠已經中斷,觀衆席上的人會逐漸醒過來,“但不許催眠正在娛樂工作的人,尤其是人流量大的地方,再叫我抓到一次,我就送你回深山老林,餓上一年半載。”

貘忙不疊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您行行好放過我,已經有人醒了!”

江嶼松開手,貘呲溜鑽進了角落,黑色皮膚完美融入背景。

江嶼解決了貘,還打算回去把剩下的電影看完,貘的催眠術打斷,睡着的人已經醒過來,一會兒應該會把電影放完。

放映廳這會兒是全黑的,江嶼的視線不受阻擋,但是……顧景尋走得很慢,似乎在辨認腳下的樓梯。

江嶼沉默兩秒,小聲說:“麻煩死了。”

剛才放映廳黑燈的時候,顧景尋匆匆趕到他身邊……他已經答應要好好相處,那就當給顧景尋示好的一點回應。

他向後遞出手。

顧景尋輕輕翹起唇角,伸手牽住。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江嶼:我很正直。

顧景尋:我也是。

兩個直男自以為的好好相處——gay裏gay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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