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甜
江嶼嘗過嚴伊的手藝,才知道顧景尋說自己廚藝一般不是謙虛——相比下來,顧景尋的廚藝和嚴伊确實差了不少。
嚴伊把徐宣抱在懷裏,一直在喂徐宣,自己都沒吃幾口,徐麟把徐宣接過去之後,嚴伊才有空吃飯。
徐麟給嚴伊盛了一碗湯,小聲說:“你自己吃飯,我來喂他。”
徐宣很遲鈍,飯勺送到了嘴邊,還需要再三提醒,才會張開嘴,咀嚼吞咽的動作遲緩,似乎到嘴的飯菜一點都不能勾起徐宣的食欲。
嚴伊和徐麟耐心地哄着徐宣吃每一口飯,還會抽出精神來關心顧景尋和江嶼。
江嶼原本想趁着吃飯問問徐宣的問題,忽然又說不出口。
他拿出手機在桌子底下查了三歲多小孩的言行,發現徐宣确實達不到同齡幼童的反應水準。
江嶼咬住筷子,貔貅尖銳的虎牙給筷子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坑,他在桌子底下踩了顧景尋一腳,希望顧景尋主動問。
顧景尋遞出一個安撫的眼神。
他放下碗筷,“姐夫,徐宣給我抱着吧。”
徐麟:“你好好吃飯。”
顧景尋:“我吃完了,正好帶徐宣。”
徐麟猶豫一下,還是把徐宣抱給了顧景尋。他也希望徐麟和景尋多接觸,而且看起來景尋也不讨厭徐宣。
顧景尋一手攬着徐宣,他穿着淺灰色的針織毛衣,脫掉了氣勢壓人的大衣,格外平和沉靜起來。
顧景尋拿起餐巾給徐宣擦嘴角:“宣宣的身體還是弱,有沒有看過中醫?”
嚴伊苦笑:“現在就在喝中藥,那麽苦的藥汁,我聞着都想吐,他還要一碗一碗地喝。”
顧景尋:“這樣也不是辦法,姐姐有想過別的辦法嗎?”
他在道觀住過兩年的事情嚴伊一家都知道,嚴伊不擔心顧景尋不信那些:“你是說看看道士和尚嗎?這可巧了,我們Y市看過的那個老中醫就給我們推薦了一個大師,我們看離家不算遠,就帶着宣宣過去了,不管怎麽樣,起碼要試一試。”
徐麟:“對對對!我們一開始不信,結果那個大師一看見宣宣,立刻就算出宣宣在什麽時間段出了什麽事,還說宣宣失蹤期間受到了很大的驚吓。”
顧景尋:“大師怎麽說宣宣的?我師父在蔔算上也很有心得,我就想要不要帶宣宣去師父那裏看看。”
嚴伊:“大師說宣宣八字輕,之前被吓得失魂了,做了個法事之後,大師送了宣宣一個吊墜,說能安魂定神,宣宣帶上之後真的好多了。”
顧景尋給徐宣喂了一口湯,“那看來是有點用,怎麽不留在Y市讓大師多看看呢?”
嚴伊解釋:“大師說G市風水好,是真龍之氣彙聚的地方……我們也不懂這些,主要是他算出宣宣跟你有緣,還說你陽氣重,能壓住宣宣的命。”
顧景尋:“看來大師是得道高人,是哪位大師?我想帶宣宣去師父那裏看看,有可能的話,也希望師父和那位大師能溝通交流。”
徐麟:“叫谷泉道人,說是在游歷,也沒有給我們留下聯系方式,我們第四次去找他的時候就找不到了。”
江嶼連着踩了顧景尋好幾下,顧景尋頓了頓,很無奈地看向江嶼,不等江嶼說話,他低聲安撫:“我知道。”
江嶼看他:我什麽都還沒說呢,你知道什麽?
沒想到顧景尋是真的知道。
顧景尋:“既然這樣,明天就我來帶宣宣吧,如果宣宣身體狀況還可以,我就帶宣宣去雲鹿觀給師父看看。”
徐麟和嚴伊剛搬來G市還不到半個月,兩人都有事業,一邊帶孩子還要同時忙着工作重心的轉移,所以連周六周日都不休息。
畢竟徐宣現在不僅身體孱弱,反應也很遲鈍,醫生都說徐宣的智力發育上可能有困難,如果他們做父母不多攢點家業,以後徐宣該怎麽辦呢?
所以兩人都是輪流帶着孩子上班。
嚴伊堅定地搖頭:“等我們在文華苑的房子裝好能住人,你每周多來看看你外甥就行了,用不着帶他。”
她知道帶一個智力發育不全的孩子有多累。
江嶼忍不住戳戳顧景尋,示意他一定要堅持單獨帶一天徐宣。
顧景尋吃了一頓飯,被江貔貅騷擾了一頓飯的時間,忍無可忍地騰出一只手,摁住了江嶼蠢蠢欲動的爪子。
江嶼:“……”
他這是慣得顧景尋蹬鼻子上臉了嗎?
江貔貅盯着顧景尋的手看了兩秒,發現自己居然沒有拍開顧景尋的想法。
江嶼內心充滿了對自己的敬佩之情——江嶼,脾氣太好了,太有涵養了。
顧景尋一手摁着江嶼,一手給吃飽的徐宣拍嗝,“還是我來帶着吧,徐宣是我唯一的外甥,怎麽疼都不過分。”
嚴伊的母親是顧景尋母親唯一的姐妹,嚴伊也是顧景尋唯一的表姐,這是他第一個可能也是唯一的外甥。
嚴伊想了想,“那也行。帶小孩累,飯就到外面吃吧,晚上我們再來接宣宣回家。”
顧景尋一笑:“好。”
吃完晚餐,嚴伊一家留下家裏的備用鑰匙,告辭回去了。
顧景尋送他們到單元樓下,直到看不見嚴伊一家的身影,江嶼才說:“那個谷泉道人很奇怪,你聽過這個人嗎?”
顧景尋搖頭:“我離開雲鹿觀之後就沒有在和玄學界打過什麽交道,我吃飯的時候也問了師父,說是沒聽過這個人。”
江嶼:“明天還是去找一下你師父,你們人類那些咒術符篆門路太多。”
貔貅奉行一力破萬法,所以打架在行,救人不太行。徐宣的身體太弱了,經不起江嶼那些方法的折騰,還是找個懂行的。
單元樓之間吹起一陣陣冷風,顧景尋伸手在江嶼肩上攬了一下,在江嶼感覺奇怪之前就收回:“好,我一會兒跟師父說一聲。晚上降溫,回去說吧。”
江嶼腦子裏還想着谷泉道人,順着顧景尋的力道轉身,走到樓梯間才意識到不對勁:“沒什麽要說的了,今天你表姐一家都在,我沒有仔細看,明天去她家看看再說吧。”
顧景尋上樓的腳步一頓,轉過來:“好,路上小心。”
江嶼擺擺手,剛要走,顧景尋把臂彎的圍巾遞給江嶼:“外面起風了,戴個圍巾再走吧,新的圍巾。”
圍巾本來是個徐宣擋風的,但是徐宣出門就裹得嚴嚴實實,也就沒用上。
江嶼有帥哥包袱擋風,從來不用圍巾,拒絕顧景尋的圍巾,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冷風中。
……
周六清晨六點。
江嶼按照時間等在單元樓下,站了不到兩分鐘,一輛低調的商務車就停在身邊,車窗降下露出顧景尋的側臉。
“快上來。”
江嶼拉開副駕駛坐進去。
嚴伊的住宅和文華苑并不遠,只有二十多分鐘的車程。
為了避免尴尬,江嶼沒有上樓,而是在車內等顧景尋下來。
顧景尋十來分鐘之後就抱着徐宣下來了,一起下樓的還有嚴伊。
嚴伊手裏拿着兩個大包,看着似乎裝滿了東西,顧景尋抱着徐宣騰不出手幫忙。
江嶼遲疑一下,還是下車接過嚴伊手裏的包:“給我吧。”
嚴伊驚訝:“……小江也在啊?”
她心裏飛快泛起一點古怪感——正常朋友,哪怕是好朋友,會約在一起帶小孩嗎?昨天也是……家裏人吃飯,偏偏又請了同學來。同學也就算了,為什麽不是從小玩到大的發小呢?
江嶼對她點頭。
嚴伊看着江嶼和顧景尋站在一起,越看越奇怪。
嚴伊飛快抿了下嘴唇,笑着說:“真是太麻煩小江了,你今天沒有別的事嗎?別為了給景尋幫忙,就耽誤你的事情。”
顧景尋本來在逗徐宣,雖然收不到什麽回應,但他确實很喜歡這個小外甥,聞言彎起眼睛:“是麻煩他了。但是我今天帶宣宣去師父那裏,怕一個人照顧不過來,所以請同學幫個忙。”
江嶼一手抄在口袋裏:“不麻煩,我也住在文華苑,正好要去雲鹿觀,也就蹭一下顧景尋的車。”
嚴伊表情還有些遲疑。
顧景尋心裏好笑,隐約猜到表姐在想什麽,輕輕補了一句:“最近也快考試了,我們順路去拜一拜。”
學霸江嶼:“……”
Z省高考狀元,你說這話不心虛嗎?
嚴伊心裏的疑慮立刻打消了,她有點好笑。
雲鹿觀是G市最靈驗的道觀,學生們求成績求到道觀也正常。嚴伊自己念碩士的時候也為了論文到處拜過,想不到現在大學生都開始這樣了。
嚴伊笑着說:“平常還是要好好學習。好了,你們路上慢點,宣宣已經吃過早飯了。兩個保溫瓶裏是熱奶還有輔食,中午就喂他吃這些就可以,不要太折騰。藍色的包裏是我給你們準備的,都是吃的。”
寶寶專用的輔食都在包裏,加熱之後就能食用,雖然口感不太好,但營養和方便程度都高。
顧景尋點頭:“好,姐姐路上慢點。”
嚴伊親親徐宣的臉蛋,沖顧景尋和江嶼點點頭,開車離開了。
江嶼把兩個包放進後備箱,剛轉身就被塞了一個人類幼崽。
江嶼:“?”
顧景尋笑着說:“我開車,麻煩江同學幫我帶孩子。”
江嶼:“……”
他和顧景尋對視兩眼,後門坐了進去。
江貔貅是個開着機車突突突的拉風貔貅,畢業了也沒想起來要考汽車駕照,事實上剛畢業的高中生裏,沒有幾個想起來考汽車駕照。
商務轎車啓動後,拉風的江貔貅就從徐宣衣領下勾出了吊墜珠子,再小心把衣領掖好。徐宣似乎也很喜歡江嶼,乖乖待在他懷裏,沒什麽肉的臉頰緊緊貼着江嶼。
江嶼遲疑之後,胡亂揉了把人類幼崽的頭發,手臂穿過徐宣的小胳膊,讓徐宣可以輕松貼在自己身上。
昨天有徐宣的父母在,江嶼沒有仔細看吊墜珠子。因為看得出珠子确實有定魂的作用,如果他拿下來端詳,就需要騰出靈力來穩定徐宣的魂魄,動作太大,江嶼沒有那麽多靈力來維持遮蓋住兩個人的結界,所以才特意等到今天。
而這顆珠子就是玻璃珠,材質沒有任何特別,江嶼也沒找到刻畫符篆的地方,紅繩普普通通。那麽拿來定魂的,只是裏面的香灰。
江嶼一手點在徐宣眉心,靈力護着徐宣的魂魄,一手拿下了玻璃珠子。
他見過道士用外物定魂,符紙玉器都常見,還真沒見過用香灰的,畢竟香灰存不住靈力。
玻璃珠拿下後,江嶼的眼睛逐漸轉向金色。
在貔貅的視線中,徐宣的魂魄清清楚楚地展露出來,江嶼皺起眉——徐宣的魂魄根本不完整,這具孩童的肉身裏,只裝了一魂兩魄。
不知道什麽人使用了什麽法術,讓失魂的徐宣看上去魂魄完整。
江嶼重新給徐宣戴上玻璃珠,再次看向徐宣的時候,這個孩子殘缺的又不見了。江嶼撤回靈力,皺眉。
徐宣遲鈍地仰起頭,眼睛玻璃珠一樣幹淨。
他實在太瘦了,幾乎要脫相,但繼承了父母的好長相,五官依然是好看的,眉眼有顧景尋的影子。
江嶼有點疲憊,揉着眉心:“徐宣的魂魄還是殘缺的,應該被封在玻璃珠裏了,不知道封了多少時間,估計很虛弱。我不會養魂,得去找你師父。”
顧景尋:“還是……”
他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後座上的一大一小都很疲憊,他轉口:“好。一會兒就到了,稍微休息一會兒吧。”
江嶼靠在車窗上,很快就攬着徐宣睡着了。
顧景尋在停車場停下車,回頭看見兩張熟睡的臉,幾乎有點舍不得叫醒他們。顧景尋又等了幾分鐘,江嶼還是沒有醒過來,顧景尋才低聲叫醒了江嶼。
江嶼打了個呵欠,摟着徐宣鑽出車門。
顧景尋展開一件小棉襖包住徐宣,整理好徐宣的圍巾帽子,擡眼的時候正好對上江嶼的視線,江嶼的眼睛顏色本來就淺,現在是完全的琥珀色,似乎沒有從貔貅的狀态裏退出來。
他看見江嶼敞開的紐扣,頓了下,還是伸手給江嶼扣上了。
江嶼還沒睡醒,眼睛裏殘存着沒褪下的金色,他垂着眼睛懶洋洋地看着顧景尋,在顧景尋給他扣扣子的時候,江嶼舔了舔牙尖,表情很認真:“我為什麽覺得……你比之前還甜?”
顧景尋:“……”
他直起身,低聲問:“是我甜,還是氣運甜?”
江嶼恹恹地看了他一眼:“我又沒嘗過,怎麽知道哪個比較甜?”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顧景尋(脫):來,嘗一口。
很晚會有個比較短小的二更,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