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楊秀一早就知道蔣帶妹找她可能是因為這事, 所以當蔣帶妹問出這句話之後她一點也不覺得意外。但是這個年代人民畢竟比較含蓄, 即使她做好了準備，被蔣帶妹這麽一問, 楊秀還是忍不住紅了臉。
“你說這個幹什麽？”楊秀轉過身道：“要沒別的事我就走了啊。”
“你別走。”蔣帶妹抓住了楊秀的胳膊, “你……”
“你幹什麽呀？”楊秀使勁的甩開蔣帶妹的手, “你怎麽還動手呢？”
“我不是……楊秀, 你別嫁給那個知青好不好？”蔣帶妹道：“我現在不犯懶了，我會好好幹活的, 我也有錢了, 你嫁給我我就造個磚房給我們倆當新房。”
這時候突然有腳步聲經過, 楊秀急忙拉着蔣帶妹蹲了下來。有兩個村子裏打牌的閑漢走了過去，楊秀松了口氣, 很不耐煩的對蔣帶妹道：“你到底要說什麽？我可走了。”
蔣帶妹心說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他道：“楊秀你跟我吧。”
“你說什麽呢？”楊秀瞪着蔣帶妹道：“你可別在別人面前說這話啊, 不知道還以為我和你有什麽。”
她蹲在地上往四周看，道：“我得回去了，大晚上的我出來不好。”
蔣帶妹拉住她，道：“那個知青什麽也不會幹, 你跟着他以後要吃苦的。”
“你別亂說。”楊秀笑了一下道：“他說以後回城就把我帶上, 到時候我就是城裏人了, 再也不用在地裏幹活了。”
在月光微弱的光芒下, 蔣帶妹看着楊秀臉上憧憬的笑容, 只覺得如墜冰窖。他以為自己改掉壞毛病努力賺錢就能比那知青更能讓楊秀幸福, 現在他忽然就明白過來, 楊秀想要的他根本就沒有。
蔣迎南躺在床上一邊給孩子扇扇子，一邊眯着眼睛等蔣帶妹。
外面傳來推門聲，聽着腳步聲像是蔣帶妹的。蔣迎南小聲道：“帶妹？回來了？”
“嗯。”蔣帶妹應了一聲，然後沉默的回了自己房間，之後就沒了聲音。
他要是成功了這時候指不定該怎麽興奮呢，不會是這種表現。他這個樣子只能說明，今晚的表白計劃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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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迎南在床上翻了個身，有點發愁。聰明人有時候會自我調節，笨蛋往往容易鑽牛角尖。蔣帶妹這個樣子，萬一被打擊的狠了，又變成之前那樣好吃懶做的樣子怎麽辦？
蔣迎南思考了許久，第二早上成功的睡過頭了。
兩個孩子捧着飯碗在蔣迎南床邊把他吵醒了，蔣迎南睜開眼睛一看，屋外頭已經很亮了，他對倆孩子道：“怎麽不喊爸爸起床？”
“喊了。”小花笑的一張白嫩小臉上露出倆酒窩，“喊不醒。”
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頭，蔣迎南道：“你們叔叔呢？”
“叔叔去地裏幹活啦。”
秧苗栽種的差不多了，忙了這麽長時間，總算到了可以休息的時候了。
蔣迎南打算趁着不忙的時候把山上的幾個陷阱加固一下，秋天快到了，動物一個個身上都長了膘。這個時候的野物最受歡迎，他打算乘機多賺點錢。
洗漱完畢，蔣迎南正準備去何翠芝家吃飯，想到了什麽，轉身打開櫃子從裏面掏出一把花花綠綠的水果糖放在倆孩子小口袋裏，道：“別吃多了，不然牙齒要壞掉。”
葉秋凰正在洗碗，見蔣迎南來了就道：“給你留了紅薯粥還有小菜，在竈上熱着呢。”
蔣迎南從鍋裏把紅薯粥和鹹雞腸拿出來，一邊吃一邊道：“早上你看見帶妹了嗎？”
“看見了。”葉秋凰把洗幹淨的碗拿回來，道：“帶妹今天有點不對勁。”
蔣迎南心說這件事給他的打擊果然很大，葉秋凰小聲道：“是不是因為朱勤要結婚的事？”
蔣迎南點點頭，葉秋凰面露憐憫之色道：“帶妹挺好的呀，可惜了……我覺得他比朱勤好多了。”
蔣迎南喝了一口粥，道：“那個朱勤人怎麽樣？”
“其實我也不是很熟。”葉秋凰想了想道：“雖然下鄉的路上接觸過，感覺是個挺高傲的人，好像有點看不起人。”
“看不起你們這些一起下鄉的知青？”
“嗯。”葉秋凰道：“聽說他父親以前是大學教授。”
蔣迎南想了想，笑道：“連你們這些城裏一起來的知青都看不起，他還會看得起一個農村姑娘？”
“我也覺得挺奇怪的。”葉秋凰道：“小娟是我們女知青裏條件最好的了，沒想到他最後選擇和本地女孩結婚了。”
從第一批知青下鄉開始，大部分知青都沒能回去。朱勤又不能預知未來，他大概覺得這輩子就只能待在農村了。與其繼續過苦日子，不如在當地找個能幹的媳婦，這樣自己也能輕松些。
中午吃飯的時候蔣帶妹一臉神思不屬的樣子，連平時最喜歡吃的肉，都吃的少。眼看他最先放下碗筷，出去了之後。何翠芝一臉疑惑道：“你弟怎麽了？”
“還能怎麽了？”蔣迎南夾了一塊雞翅膀，道：“不就是楊秀那事鬧的。”
何翠芝道：“他還想着楊秀呢？”
“可不是。”蔣迎南搖頭嘆息道：“真是個癡情的人呀。”
葉秋凰看他這個樣子，差點被逗笑了。何翠芝頓時一頭的火氣，她撸着袖子道：“天天不想着好好幹活，老是想着楊家的女人，看我怎麽收拾他。”
何翠芝撸着袖子就沖出去了，不一會兒就聽見院子裏傳來慘叫聲。
葉秋凰一臉不忍的皺眉，對蔣迎南道：“你就不勸着點嗎？”
“勸什麽？”蔣迎南放下碗筷，擦了擦嘴道：“我要不是個斯文人，我早打他了，哪還需要麻煩媽？”
葉秋凰：“……”
蔣帶妹被收拾了一頓，終于恢複過來了。或者說，他不敢再表現的那麽明顯了。
蔣迎南和他一起坐在田埂上，看着蔣帶妹紅的滴血的耳朵，他道：“現在能告訴我昨天晚上怎麽了吧？”
“哥，媽打我你也不知道攔着點。”蔣帶妹委屈的揉着耳朵道：“這年頭我連傷心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哎喲，不錯喲，你還知道權利呀。”蔣迎南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有什麽資格傷心啊？你看我老婆跑了，我傷心了嗎？”
蔣帶妹表情糾結了一下，然後說出了一句埋藏在心裏許久的話，“我總覺得你老婆跑了之後，過的更開心了。”
“……”蔣迎南一巴掌拍在蔣帶妹的肩膀上，“瞎說什麽？你哥我是那種人嗎？我這是把悲傷埋藏在心底，用勞動來轉移我的痛苦，将全部的熱情投入到了建設社會主義的偉大事業當中去……”
蔣帶妹：“……”
蔣帶妹對哥哥的崇拜簡直就是五體投地，“哥你別說了，你說的我也聽不懂。”
“咳。”蔣迎南道：“我的意思就是，世界上的好女人這麽多，你幹嘛總盯着楊秀看呢？你睜開你的眼睛，放眼望去，有無數好女人值得你去追求。”
蔣帶妹聽話的睜開眼睛擡頭四望，忽然一個女人映入眼簾。蔣帶妹皺着眉頭道：“讓我追求那樣的女人，不如死了算了……”
“嗯？”蔣迎南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只見知青呂青正彎腰在田裏插秧。她插一棵苗，沒一會兒秧苗就漂起來了。插一個漂一個，看了這麽久就沒見她成功過一個。之後呂青終于受不了了，抓狂的把那棵秧苗扯的稀巴爛，然後忽然哭了起來。
旁邊一個女知青問她怎麽了，她哭着說扯秧苗太使勁，手弄破了。
“咳。”蔣迎南掩飾的咳嗽了一聲，道：“目光不要局限起來，你可以看看別的方向。”
這麽一通亂扯，蔣帶妹心情總算好點了。蔣迎南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給蔣帶妹，道：“不就是個城裏人嘛，以後賺了錢哥給你在城裏買房子，到時候有他們楊家後悔的時候。”
這樣過了幾天之後，所有秧苗都插完了，生産隊裏開始分糧食了。
每家按照工分分糧食，新來的知青也要分糧食。其實給知青的糧食早在知青來的時候就發放下來了，可是現在國家糧食緊張，那麽多糧食根本發不下來。于是只能先由村民墊付，等糧食收上來了，再從新收的糧食裏拿出一些還給農民。
因為有幾個知青反應住在老鄉家裏不方便，發完糧食之後何建黨開始考慮建知青點。
有些地方在之前來的時候就造好了知青點，但是這批知青來的時候正趕上雙搶，地裏的事都忙的腳不沾地了，根本沒法組織建造知青點。有些村子讓知青住在老鄉家之後就不變了，有些村子會在農閑的時候再造。
何建黨本來也打算就這樣了，知青住老鄉家不挺好的嘛，還能相互有個照應不是？可是有些知青偏偏不喜歡，三天兩頭到他這裏來反應，他煩的不行，于是就開始準備建知青點。
可事情還是遇到了阻礙，因為要造知青點的知青只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知青覺得住老鄉家挺好的，他們并不想搬。
這可把何建設給煩壞了，世界上為什麽會有這麽煩的一批人？
吃完飯的時候何翠芝說了這個事，說完之後還問葉秋凰，“小葉啊，你想搬嗎？”
葉秋凰有點尴尬的看着大家，然後道：“我覺得住在大娘這兒挺好的，就是給大娘添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何翠芝使勁擺手道：“你到我們家來幹了多少事？我巴不得有你這麽個懂事的女兒喲，一點不麻煩。”
小寶看着不停誇贊葉秋凰的何翠芝，心裏不服氣，明明有女兒還想讓別人做你女兒，哼！小寶生氣了！
葉秋凰道：“我覺得住大娘這兒挺好的，但是真的大部分知青要造知青點，那我也只能跟她們一起了。”
何翠芝吃着飯，心思活泛起來了。生産隊書記是她親弟弟，她得去說說話，不管怎麽樣不能把小葉這麽好的姑娘給弄走了。
吃過飯之後洗碗的洗碗乘涼的乘涼，小孩子都跑出去玩了，也不知道大晚上的到處都是蚊子，外頭有什麽好玩的。
正在蔣迎南準備把孩子找回來睡覺的時候，孩子們自己就回來了，只是兩個小的都是哭着回來的。
蔣迎南連忙把孩子摟在懷裏，道：“怎麽了這是？”
“嗚嗚嗚……”
“嗚嗚……”
兩個孩子就知道哭，蔣帶妹平時也很心疼這兩個小侄子，一看這情況他就道：“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們？跟叔叔說，叔叔給你們報仇去。”
“小寶呢？”蔣迎南道：“你們不是和小寶一起出去的嗎？”
這時候蔣小寶回來了，她不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她是被人拎着回來的。
那個女人拽着蔣小寶一到蔣家院子，就扯着嗓子大喊：“看看你們家小寶幹的好事！”
蔣迎南伸手把小寶牽過來，問道：“怎麽了？”
小寶好不容易長長一點的頭發現在亂的和雞窩一樣，蔣帶妹以前是橫慣了的，見這個女的這麽狂，他就站起來道：“幹嘛？來找麻煩的啊？”
來人叫蔣紅花是離這兒不遠柯紅星的婆娘，她被蔣帶妹這麽一兇，當時就有點慫。之後反應過來了就立馬叉着腰道：“幹什麽？你個大男人要打女人啊？”
“我打你就打你怎麽了……”蔣帶妹正在撸袖子就被蔣迎南拉到一邊去了，蔣迎南看着蔣紅花道：“說吧，什麽事？”
“你還問什麽事？”蔣紅花從她身後拽着一個小女孩出來道：“看看你家小寶把我女兒打成什麽樣子？”
蔣迎南一看，就看見那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臉上全是紅印子。他就問小寶：“這怎麽回事？”
蔣小寶是個聰明小孩，立刻指着那個小姑娘大聲道：“是她搶小花小業的糖吃，還打小花小業，我氣不過就上去幫忙。她還拿石頭砸我，我這才打她的。”
短短幾句話，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以及自己打人的心理活動全都交代的清清楚楚，蔣迎南忍不住在心裏給小寶點了個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