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路上鄉下的泥巴路一臉泥濘, 走到城裏的時候兄弟兩個全身都是泥水, 周萍看見他們兩個的時候都驚呆了, “下這麽大雨進城做什麽？”
蔣迎南就把這個事大致的說了一下, 周萍聽了之後嘆氣道：“哎……這也是沒辦法……”
她把蔣迎南要的東西都用油紙包裝好了, 何翠芝就讓蔣迎南京城買白紗布, 其實需要的東西還有不少, 比如紙錢香燭什麽的。蔣迎南和蔣帶妹不動, 周萍是懂的, 她都給蔣迎南準備好了，包了一大包。
蔣迎南拿了東西謝過周萍之後, 就立馬帶着蔣帶妹回去了。
泥濘的路非常不好走，本來兄弟兩個就在水庫上待了一上午，現在又去了趟城裏, 回來之後累的腿都要抽筋了。
何翠芝把買回來的紗布都做成孝帽, 屍體雖然暫時不能弄回來，但是靈堂是一定要設的。不然過世人的魂魄沒地方待，就只能做孤魂野鬼。
蔣學富是為了全村幾個生産隊的人死的, 這個時候不管自己心裏是怎麽想的, 家家戶戶都拿東西來，都出人手過來幫忙。要是那家不幫忙, 是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換上不久的幹淨衣服去了一趟城裏，就又髒的不成樣子了。現在這個天氣穿襯衫就是在糟蹋東西, 蔣迎南新買的布還沒做成衣服, 于是他就這樣在蔣學富家幫忙。
到了晚上的時候, 何翠芝做了一大鍋的飯，招呼大家來吃飯。蔣迎南幫忙勸着他大伯大伯母出來吃東西，自己卻沒什麽胃口。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體溫烘幹了，泥巴幹在衣服上，結的一塊一塊的。
蔣迎南覺得身上有點難受，就對何翠芝道：“媽，我回去洗個澡把衣服換掉吧。”
何翠芝道：“吃了飯再回去吧。”
“我先回去。”蔣迎南說着就往外走，“洗過澡再來吃飯。”
何翠芝也知道大兒子好幹淨，就沒說什麽了。蔣迎南回去之後燒水洗了澡，然後換上了幹淨的汗衫，他出來的時候葉秋凰正帶着三個小孩說故事。蔣迎南走過去道：“媽在大伯家燒了飯，你帶他們三個去吃飯吧。”
葉秋凰應了一聲，問道：“你吃過了嗎？”
“蔣迎南是真的沒胃口。”他就道：“我吃過了，你們去吧。”
葉秋凰也沒懷疑什麽，帶着三個孩子就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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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淋了雨着涼了，蔣迎南覺得頭有點暈。他回到自己床上，蓋着被子躺下去，不一會兒就昏昏沉沉了。
葉秋凰帶着三個孩子去吃飯的時候何翠芝道：“老大呢，澡還沒洗好？怎麽不過來吃飯？”
葉秋凰疑惑道：“他說他吃過了啊。”
“哪裏吃了？”何翠芝道：“飯都不吃，真是的……”
累壞了也餓壞了的蔣帶妹捧着飯碗大口的吃着飯，順口道：“哥肯定是累了，不想吃飯呢。”
“這孩子，累了就更要吃飯呀。”何翠芝操心的不行，就道：“我去喊他去。”
葉秋凰想起蔣迎南洗完澡出來那一臉疲憊的樣子，就道：“大娘您別忙了，我去給蔣同志送飯吧。”
“噢喲，真是麻煩你了。”何翠芝連忙盛了一大碗飯，又夾了菜，讓葉秋凰吃過飯送回去。
葉秋凰回去之後發現何翠芝家一個人也沒有，她猜測蔣迎南是回去睡覺去了。走到蔣迎南家門口的時候葉秋凰又有點猶豫，這大晚上的敲一個光棍的門，說出去多不好聽啊。
最後她覺得就站在門口把飯送了就走，想清楚了之後，葉秋凰就開始敲門。敲了好多下，也不見蔣迎南開門。葉秋凰就對着裏面喊：“蔣同志！蔣同志你在裏面嗎？開一下門！”
過了挺久裏面才傳來走路的聲音，門吱喲一聲打開了，葉秋凰捧着飯碗道：“蔣同志，吃了飯再睡吧。”
蔣迎南靠在門框上，伸手去接飯碗，手上一個不穩，碗掉在了地上。瓷碗碎成好幾塊，飯粒灑了一地。
“呀！”
葉秋凰吓的後退一步，擡頭看蔣迎南，就見他靠着門框一副站不穩的樣子。
“你怎麽了？”葉秋凰走過去想要扶蔣迎南，又不好意思碰他，就道：“蔣同志，你還好吧？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蔣迎南腦子裏一片漿糊，他靠着門框身體慢慢下滑。葉秋凰急忙伸手去扶蔣迎南，結果蔣迎南身上使不上勁，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葉秋凰身上，葉秋凰一個支持不住就被蔣迎南壓倒在地。
在這個下大雨的夜晚，葉秋凰在門口被一個男人壓在地上。她又是驚慌又是失措整個人都六神無主了，伸手拍着蔣迎南的背，“蔣同志……你起來，你壓到我了……”
“蔣迎南你給我起來！”
後來葉秋凰還是憑一己之力，費勁千辛萬苦的把蔣迎南給搬到了床上。她靠着床坐下，累的氣喘籲籲的。太累了，比在地裏幹一天活還累。
門口地上的飯還沒有收拾，蔣迎南還躺在床上哼哼。家裏人全部在蔣迎南大伯家幫忙，這一切都只能自己幹了。
葉秋凰認命的爬起來，伸手摸了一下蔣迎南的額頭，很燙是發熱了。她在蔣迎南家轉了一圈，根本沒有發現什麽藥，現在的農村人也沒有家裏備藥的習慣。葉秋凰沒有辦法，只能用被子把蔣迎南捂得嚴嚴實實的，在往他額頭上敷一塊涼毛巾。
之後她又把地上的碎碗給處理了，然後又把飯粒給掃到了一起。蔣迎南家好像也養了雞，她把掉到地上的飯粒都拿去後院雞籠給雞吃。
這一天都沒人顧得上這些雞，小雞們可餓壞了，葉秋凰把飯拿過去的時候，小雞一個個恨不得往外蹦。
“真可憐。”葉秋凰嘆氣道：“你們的主人生病了，沒人管你們咯。”
蔣迎南發燒發的腦袋不清楚，做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夢。葉秋凰燒了開水，給蔣迎南換了毛巾，之後又喂了熱水。她本來想去告訴何翠芝的，不過想起吃飯的時候看見何翠芝那麽忙，她就有點不忍心去打擾何翠芝。
反正自己也幫不上什麽忙，不如就留在這裏照顧照顧蔣迎南吧。
沒有藥，給蔣迎南降溫就只能是敷冷毛巾了，這就需要葉秋凰必須一直呆在蔣迎南身邊。葉秋凰點了煤油燈，把子的詩集拿了過來，坐在蔣迎南身邊看書。
她看完了一首詩，正在翻頁。躺在床上的蔣迎南翻了一個身，額頭上的毛巾掉了下來。葉秋凰看見了看見起身去幫他從新弄好，手裏拿着毛巾正彎腰呢，蔣迎南這時候又翻了一個身，胳膊搭在了葉秋凰的脖子上，下意識的開始收緊。
葉秋凰猝不及防之下，就被蔣迎南摟在了懷裏。
那一瞬間她都懵了，長這麽大除了爸爸她從來沒和任何男人這麽親近過。
呼吸之間全是男人陌生的氣息，葉秋凰驚慌的開始掙紮。蔣迎南難受的哼了一聲，葉秋凰瞬間就不敢動了。被蔣迎南摟在懷裏，整個人都趴在蔣迎南的身上。身下是滾燙的身體，還能感覺到對方強有力的心跳。
葉秋凰的腦子一瞬間徹底短路了，再回過神來，她已經離開了蔣迎南的身上，重新坐在了床邊。葉秋凰感覺臉上一陣發燙，心跳砰砰的怎麽也平息不下來。
不能再這樣了，葉秋凰告訴自己，你必須鎮定下來，你不能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讀書讀書，讀書會使你安靜下來。
葉秋凰拍拍自己的臉，強迫自己把眼睛放到書本上去。結果第一眼就看見了那首徐志摩的詩，詩的內容不受控制的撞進了葉秋凰的心裏。
我是天空裏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訝異，更無須歡喜，轉瞬間消滅了影蹤……
投影在你的波心在你的波心的波心波心心……
“啊！！”葉秋凰忽然一聲大吼，奪門而出，消失在了夜色了。
正躺在床上做噩夢的蔣迎南忽然被一聲慘叫驚醒，他懵的睜開眼睛，渾身全是冷汗。他眨了眨眼睛，清醒了一點，感覺自己口幹舌燥外加渾身酸痛，好像剛剛被人蹂/躏過一樣。額頭上的東西拿下來一看，是一塊毛巾。
蔣迎南以為是蔣帶妹回來照顧自己，就啞着嗓子喚了一聲，“帶妹。”
沒有人回答他，蔣迎南長出一口氣，心說帶妹真是不會照顧人，哪有這樣照顧到一半人就跑不見了的？
第二天早上雨開始變小，葉秋凰一推開門，就被大路上養魚的盛況給驚到了。平時走的路，還有稻田裏，全是汪汪一片水。她還看見有人正扛着東西往山上走，何翠芝出現在葉秋凰身後，看了一眼就道：“河裏的水不能用了，家裏用水都打井水吧。”
蔣來喜一邊穿鞋子一邊道：“我去大哥家了，你一會兒也過去吧。”
“嗯。”何翠芝答應着，然後道：“老大發燒了，也不曉得今天好點沒有，外頭都是大水都沒辦法送去醫院。”
葉秋凰沒有說話，事實上她現在根本不能想到蔣迎南。一想到他就會聯想到那個擁抱，進而聯想到那首糟糕的詩。
“小葉啊……”
“小葉？”
“嗯？啊。”葉秋凰回過神道：“大娘什麽事啊。”
“老大生病我又忙的要命，要不今天你在家幫忙照看他一下吧。”何翠芝道。
葉秋凰心虛的顧左右而言他，“那個……我也去幫大娘吧，我又不會照顧……”
“就這麽辦吧。”何翠芝道：“老二笨手笨腳，讓他來我真不放心。哎，老大這兩天是真累了，我給他蒸一碗蛋，你給他送去。”
說着也不管葉秋凰的掙紮與苦惱，轉身就去廚房蒸蛋去了。
葉秋凰捧着一碗香噴噴的蒸蛋站在蔣迎南家門口，這裏昨天晚上發生了她不願意回憶的事情。她嘆了口氣，認命的敲門道：“葉同志，我進來了啊。”
兩個小孩已經被蔣小寶帶走了，因為何翠芝不想讓孩子打擾蔣迎南休息。葉秋凰一進房間，就看見蔣迎南躺在床上，歪着腦袋看她。
葉秋凰腦子一嗡，避開了蔣迎南的目光，道：“那個……大娘讓我送蒸蛋給你吃。”
“謝謝。”蔣迎南道：“你放在旁邊吧。”
葉秋凰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裏看，“那個我覺得……還是趁熱吃比較好。”
蔣迎南虛弱的道：“我沒力氣啊。”
啊呀這怎麽辦？！葉秋凰糾結來糾結去，終于鼓起勇氣道：“那你要是不介意，我……我喂你吃吧。”
“可是我還沒洗臉沒刷牙啊。”床上的蔣迎南十分無辜的道。
“……”
都病了還這麽講究，葉秋凰一邊用熱毛巾給蔣迎南擦臉，一邊腹诽。
擦完之後蔣迎南靠在床上，他道：“真是麻煩你了。”
葉秋凰客氣道：“我應該的。”
“喂蛋吧。”蔣迎南道：“我一天沒吃了。”
葉秋凰舀了一勺子蒸蛋放到蔣迎南的嘴邊，蔣迎南碰了一下，縮着脖子道：“燙的。”
“……”葉秋凰懵了一下，然後把蒸蛋湊到自己嘴邊吹了兩下，之後又送到蔣迎南嘴邊。
蔣迎南喝了一口蒸蛋，舒服的眯上眼睛道：“吃東西的感覺真好呀。”
“感覺好就多吃點。”葉秋凰怕蔣迎南不夠吃，小聲道：“我現在也會蒸蛋了。”
蔣迎南沒有察覺葉秋凰話語裏的小情緒，他問道：“我大伯家的事情怎麽樣了？”
葉秋凰小聲道：“雨小了，大叔說要是這兩天雨能停，就可以去水庫撈人了。”
蔣迎南在床上翻了個身，道：“帶妹呢？”
“帶妹也去幫忙了。”
“哦。”蔣迎南難受的在床上扭了扭，道：“我感覺身上有點疼，昨晚是帶妹照顧我的吧？肯定是他趁着我發熱偷偷報複我，還以為我不會發現。”
葉秋凰忽然就想起她把蔣迎南從地上挪到床上，期間蔣迎南總是會不受她控制的撞到這個撞到那個。她心虛的撇過臉去，小聲道：“其實人發熱的時候本來就會身上酸痛，你不要誤會帶妹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