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早飯照例不是在一起吃的, 因為何翠芝蔣來喜早就吃過了。蔣帶妹自從戀愛了之後也每天起的早早的, 吃過了早飯就跑去找呂青了。
小寶去上學了, 蔣迎南把小業和小花叫起來, 之後就兩個孩子蔣迎南還有葉秋凰四個人一起吃飯,
這種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在一個空間的感覺, 越想越覺得有些微妙。兩個大人之間氣氛微妙, 孩子是感覺不出來的。
四個人都吃着紅薯粥, 桌中間有一碟肥肉炒鹹豆角, 又酸又鹹還香噴噴油滋滋，深受蔣家老小的喜愛。平時蔣迎南會很關注孩子, 在他們吃完菜之後及時幫忙夾菜的。只不過今天心裏有事，一時就沒顧得上孩子。
碗裏的豆角吃完了，小花捧着碗仰頭看了爸爸一眼。只見爸爸兩眼無神雙目呆滞動作機械, 總之一看就知道是不能指望他了。她人小腿短胳膊短, 坐在板凳上兩條腿是碰不到地的，從板凳上下來都是用跳的。
看着桌子中間的那一碟美味，這距離對她來說是遙遠的。小花想了想, 圓滾滾的小胳膊扶着桌子就在板凳上站了起來, 拿着筷子的手還不是很穩，她慢慢的接近着那盤菜。
這時候葉秋凰看見了, 立刻道：“不要動，我給你夾。”
說完她就夾了兩筷子的豆角放進小花的碗裏, 小花碗裏又有了好吃了, 立刻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葉秋凰看的感覺可愛死了, 心都被笑的軟綿綿的快要化了。
小業看見了，也不說話，就捧着碗看着葉秋凰。
葉秋凰也給他夾了兩筷子的豆角，然後小業和小花一起沖着葉秋凰笑。兩個長的差不多的可愛小孩子在一起甜甜的笑，那畫面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
葉秋凰喜歡萌物，這下被萌的自己飯都不吃了。就等着孩子碗裏的豆角吃完自己再去夾，然後等着孩子對她笑。
蔣迎南好不容易從自己的內心世界出來了，一回過神就看見桌子上其他三個人笑的跟傻瓜一樣。他沉默了一下，不明白自己錯過了什麽，明明沒有聽見人講話呀？
見蔣迎南望過來，葉秋凰就對着蔣迎南羞澀一笑。這一笑要是對着戀愛對象，那當然是充滿風情的一笑，笑的好了還能促進感情發展。可是蔣迎南在這一笑之下，心裏卻咯噔了一下。
以前是沒想過，現在仔細一想。自己一個男人，對方一個女人。自己送她禮物，她給自己縫衣服……
哎呀不能想，他終于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
吃過飯蔣迎南心煩意亂的站起來收拾碗筷，葉秋凰也跟着站起來道：“我來吧，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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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兩人一起伸向碗筷的手就碰到了一起，葉秋凰還沒來得及害羞，蔣迎南就好像觸電一樣手飛快的彈開了。
葉秋凰：“……”這真是繼續也不是，不繼續也不是，好尴尬啊。
蔣迎南也知道自己反應大了，他掩飾的看了一下別的方向，然後道：“那個……你來吧。”
葉秋凰繼續收拾碗筷，在收拾完了準備拿去洗的時候，她小聲說了一句：“真是怪人。”然後就走了。
蔣迎南尴尬的站在原地，心說不是我怪啊，實在是這個世界滿滿的都是惡意啊……
蔣來喜請了木匠回來，這個年代不時興買家具。家裏需要什麽家具，就準備好木料請個木匠師傅回來做。
因為是要給蔣帶妹做新婚的床，所以不能馬虎。那師父就在房間裏做家具，那床和現在的床不一樣。除了更高一點，上面還會做雕花的架子，架子是用來挂蚊帳的。
也不是那種普通的幾根木頭做的架子，不僅要在上面雕花，床正面的兩邊還會鑲嵌畫着龍鳳翺翔的玻璃鏡子，做起來很費工夫。
因為房間暫時不能住人，蔣帶妹晚上只能去和蔣迎南擠一擠了。晚上的時候哥倆并排躺在床上，蔣迎南和蔣帶妹蓋着同一床被子。聽着蔣帶妹的呼吸聲，蔣迎南久久不能入眠。
從前的他除了小時候和老爸，長大了和老公，根本沒和別的男人睡一個床過。結果現在呢，他不僅和別的男人睡一個床了，要命的是心裏一點波瀾都沒有。現在只是和男人睡一張床沒感覺了，以後不就是和女人睡一張床有感覺了？
他心裏絕望的不行，在床上翻來覆去的。
蔣帶妹睡的好好的被折騰醒，迷迷糊糊的道：“哥，你不睡覺烙餅呢？”
蔣迎南一巴掌拍在蔣帶妹的胳膊上，蔣帶妹嗷的一聲清醒過來，捂着胳膊委屈道：“哥，幹嘛打我？”
蔣迎南道：“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蔣帶妹雖然覺得哥哥大晚上不睡覺非要問什麽問題很神經，但誰讓這是他哥呢？于是他道：“你問吧。”
蔣迎南道：“如果，我說如果。如果有一天你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個女人，你會怎麽樣？”
“啊？”蔣帶妹為這個奇葩的問題懵逼了一下，然後道：“我會被當妖怪打死嗎？”
“不是。”蔣迎南道：“我換個問法，如果你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呂青，你怎麽辦？”
“那呂青呢？”蔣帶妹問道：“她變成我了嗎？”
“啧。”蔣迎南無語道：“算是吧，你怎麽辦。”
“結婚呗。”蔣帶妹十分無所謂的道：“反正還是我們兩個，不影響結婚。”
“……”真是一個被婚姻沖昏了頭腦的傻瓜，蔣迎南心說等你真正結婚了你就知道什麽叫做婚姻的墳墓了。
蔣帶妹還在道：“哥，你還有問題嗎？”
蔣迎南翻了個身，氣惱的道：“沒有了！”
“哦，那我睡了。”說罷蔣帶妹眼睛一閉，立刻就傳出了陣陣鼾聲。
蔣迎南：“……”
活在世界上這麽多年，蔣迎南仿佛又經歷了一次青春期。充滿了對性別的茫然，以及對異性的恐懼。
不僅是蔣迎南，就連葉秋凰最近都感覺怪怪的。她最近連看見蔣迎南的機會都少了，每天和他都說不了幾句話。女人的直覺告訴她，蔣迎南在躲着她。
床做好了之後還要做櫃子，都做好了之後還要上漆。不過這位木匠師傅手藝很好，人也厚道，天天不偷懶的做，速度也還可以。
蔣迎南走到蔣帶妹房間的時候，那張大床已經做的差不多了，還有鏡子沒有鑲嵌上去，也沒上漆。蔣迎南走過去看，整張床上沒有一顆釘子，他贊道：“師傅你手藝真好。”
木匠師傅就笑，“靠手藝吃飯的人，手藝怎麽能不好？”
蔣迎南點點頭道：“除了床櫃子還有小桌子之外，我還想做個大桌子。”
木匠師傅道：“是家裏吃飯的桌子呀？”
“嗯。”蔣迎南道：“不過要大一點的。”
木匠師傅一聽，以為他要做一件八仙桌，立馬擺手道：“八仙桌最好不做，和床不一樣，擺在外頭顯眼的很。有一年我們村子上老楊家就有一張八仙桌，有人非說是封建殘餘，愣是把桌子拉出去燒了。”
蔣迎南笑道：“不是要做八仙桌，就是家裏人多，再來人桌子上就坐不下了。我就想做個大圓桌，能坐得下人就行。”
“圓桌啊。”木匠師傅點頭道：“做倒是能做，就是這桌子太大，平時在家裏占地方。”
“不占地方。”蔣迎南道：“就做個圓桌子，不做桌腿。中間照着我家平常吃飯的桌子做個槽，要用的時候就放到小桌子上用。”
木匠師傅一聽也覺得這是個好辦法，就答應了給蔣迎南做。
等到做好的那一天，一家人就看着蔣迎南把老大一塊圓桌放到了家裏的餐桌上。何翠芝看着道：“做這麽大個桌子幹什麽？家裏來人也坐不了這麽大的桌子吧？”
蔣迎南道：“媽，有這個桌子，家裏再來人你就不用去廚房吃飯了，也能上桌一起吃飯了，位置管夠。”
何翠芝一愣，沒想到兒子心裏一直記着這個事。有什麽事比兒子心裏記挂着自己更讓人開心呢？
何翠芝笑呵呵的，眼睛有點濕潤。從小到大家裏來人她都是躲在廚房裏吃飯，從來也沒有人在乎過這個。臨到老了被兒子記住了，真是沒白疼這個兒子。
既然家具都做好了，蔣帶妹的婚事就要辦了。天氣越來越冷，趁着現在還不是太冷還能把喜服穿好看點趕緊辦事。不然等真的冷起來，裏面就要加衣服，穿着臃腫不好看。
蔣家開始布置起來，窗戶上門上全都貼上了紅雙喜字，該請的親戚都通知到了。那一天蔣家全家人都穿上了新衣服，何翠芝一邊高興還一邊抹眼淚。蔣迎南就安慰她，“媽，大好的日子哭什麽？要笑啊。”
何翠芝抹着眼淚道：“我本來還以為老二這輩子都娶不到媳婦了，就算娶到了也娶不到什麽好的。哪想得到他能娶了個城裏媳婦，我就高興的想哭。”
蔣迎南一句話都不說了，伸手拍拍何翠芝的背，親媽都有這樣的擔憂，可見蔣帶妹是多麽讓人不省心。
蔣帶妹穿着一身紅衣服，胸口還別了朵小紅花。在他的身邊是蔣學財以及何建黨的兩個兒子，還有姨媽的兩個兒子。這麽多大小夥子在他身邊不為別的，就是為了把新娘子給順順利利的迎回來。
別看呂青娘家人一個沒來，蔣家親戚裏的那些女人可沒閑着，總之結婚就是要鬧，怎麽熱鬧怎麽來。
蔣迎南穿着白襯衫往蔣帶妹身邊一站，一種大哥的氣場散發開來。他一看時間要到了，就把手一揮，“出發！”
蔣帶妹走在最前頭，後面跟着他的兄弟們，在後面就跟着音樂班子。還沒出家門，就在院子裏點了一串鞭炮。然後一路走，走到何建黨家門口的時候，又開始點炮仗放鞭炮，後面還在吹吹打打，村子裏的小孩都跟着走，邊走邊笑跑來跑去。
眼看新娘近在咫尺，蔣帶妹忽然轉身道：“哥，我怕。”
“沒出息的東西！”蔣迎南伸手往蔣帶妹頭上一拍，“娶媳婦怕什麽？要怕也是你媳婦怕才對。”
旁邊的兄弟們笑成一團，蔣帶妹心說也是，要怕也應該是自己怕才對。于是他鼓起勇氣，擡頭挺胸的繼續往前走。
葉秋凰在屋子裏陪着呂青，聽着外面震耳欲聾的炮仗聲，呂青伸手拍拍胸口，“來了來了。”
葉秋凰道：“不要怕，結婚而已。”
呂青緊張道：“你別這麽說，說的好像你有經驗一樣。”
葉秋凰笑罵道：“都結婚了還亂說話。”
呂青穿着嫁衣，化着喜慶的妝容，一臉緊張的道：“之前我特別想嫁給他，現在事到臨頭，我又害怕了。”
葉秋凰看着呂青，心裏說不出來的羨慕。能嫁給自己一心想嫁的人是多麽幸運，可自己心裏的那個還在躲着自己，想起來就來氣。
這時候幾個陪着呂青化妝的女孩子笑嘻嘻的跑進來，道：“人來啦！快關門。”
因為呂青家不在這裏，所以她今天是從何建黨家出嫁的。蔣迎南舅媽走進來道：“快，他們來了，把門關起來，把新娘子鞋子藏起來。不給紅包，不準放人走。”
幾個小姑娘拿着呂青的兩只鞋子到處亂藏，呂青哭笑不得。她不想要這麽熱鬧啊，她只想順順利利的嫁人啊……
蔣帶妹帶着一隊人馬趕來，一來就吃了個閉門羹，何建黨家的大門關的緊緊的。蔣迎南一看這個情況，立刻大手一揮，道：“砸門！”
一群大小夥子沖了上去，噼裏啪啦的使勁砸門。
在裏面頂着的何建黨大喊：“你們這是來拆家的啊？！門都要砸爛了！”
蔣迎南在外面大喊：“裏面的人聽着，趕緊開門投降，外頭有紅包等着你們！”
裏面立馬傳出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先給紅包再開門！”
蔣迎南不屑冷笑，“你當我們傻嗎？”
身後的大小夥子們齊聲道：“就是！”
接着裏面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道：“給紅包，不給不開門。”
蔣迎南一愣：“小花？”
小花繼續在裏面道：“紅包~~~~~~”
蔣迎南二話不說立刻掏出紅包，“小花別急，爸爸這就給你紅包。”
蔣帶妹無語望天，身後的人沖上來把蔣迎南給拽到一邊去，“你這個叛徒，這麽容易的就屈服了！”
蔣迎南手裏捏着紅包，“等一下，我先把紅包塞給我女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