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蔣迎南摟着小寶就坐在一旁學生坐的小凳子上, 任憑這個老師說破了嘴皮子都絲毫不為所動。很快學校的其他老師和校長也來了，一來就看見這麽個情況。
學生們都聚在一起看熱鬧, 有一個看起來像是學生家長的人摟着一個小女孩坐在凳子上, 在他的面前是四個衣衫淩亂的小男孩, 和一個老師。
校長走過來道：“怎麽了？”
那個老師名叫戴全有, 他還想多說兩句來把蔣迎南勸走。此時校長來了, 他就慌了。正準備說話, 蔣迎南就站起來很有禮貌的道：“這位是校長吧？”
校長不知道這裏究竟是個什麽意思, 就道：“我是, 請問你是？”
“我是蔣小寶同學的家長。”蔣迎南道：“小寶今年才來上學，我來學校看看她, 順便了解一下她在學校的表現怎麽樣。”
“哦。”校長點點頭, 作為一個家長能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 校長道：“我負責教這個班級的數學，蔣小寶同學還是不錯的, 這孩子很聰明。”
蔣迎南點點頭道：“我家孩子是個小女孩, 這學校裏女孩子少, 她膽子又小, 還是需要老師們多多照顧的。”
“這是應該的。”校長絲毫沒有注意一旁戴全有那慘淡的臉色，他道：“村子裏的人對孩子的教育都不看重，女孩子是少了點, 我們老師多照顧一點也是應該的。”
“那就謝謝校長您了。”蔣迎南說的客氣, 話鋒一轉道：“我家孩子在學校和這四個孩子有矛盾, 這事校長您知道嗎？”
校長确實不知道, 他家剛添了小兒子，最近教完課就火急火燎的要回家，根本沒機會去了解這些。而且農村的孩子野慣了，今天你打了我，明天我罵了你，後天就又是好朋友了，校長也不是很在意。他就道：“這個真不清楚，怎麽了？孩子吵架了？”
“吵架倒是沒有。”蔣迎南這麽說，校長就放心，吵架都沒有那肯定就不是什麽大事。蔣迎南道：“就是打架了。”
校長：“……”
“我家就這麽一個小妹，那可是全家人的心肝寶貝呀。平時自己家都不舍得吃好的，就想着給她吃點好吃的。”蔣迎南指着地上的飯菜道：“這不，覺得孩子上學辛苦，天天上學給她準備白米飯給準備臘肉準備好吃的，就指望孩子吃的好點學習更有勁，你說我們家容易嗎？”
“确實不容易。”校長擦擦汗，心說我吃的都沒這孩子好。
蔣迎南道：“可是這天天好吃的喂着，孩子就是不長肉，還瘦了。回了家也不說話，問她什麽原因也不說，這不今天特意來學校了解情況，哪曉得一下子就撞了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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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蔣迎南指着地上的飯菜道：“孩子帶的飯，天天一到學校就被這幾個孩子搶了吃了。我孩子膽子小，又不敢回去告訴家長，就這麽一天天餓着，都瘦的沒人形了。”
校長犯了愁，道：“那怎麽不告訴老師？”
“我告訴了！”小寶在蔣迎南懷裏看着戴全有道：“我告訴他了。”
校長表情嚴肅起來，看着戴全有道：“怎麽回事？”
戴全有擦着汗，支支吾吾正在想理由。
蔣迎南道：“校長您別為難這位老師了，他也不容易。你看那個帶頭欺負我家孩子的小子，是這位老師的外甥。我家孩子一個小姑娘被四個男孩子欺負，老師又不幫着，那真是有冤沒處申。昨晚回家還在廚房拿菜刀，要不是我發現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蔣迎南看似心平氣和，事實上說出來的話讓在場所有老師聽着都忍不住擦汗。校長看向戴全有道：“這都是真的？”
“這還能有假不成？”蔣迎南道：“是那孩子親口說的。”
戴全有心說他什麽時候說了？
蔣迎南對對着那小男孩道：“放學回去你姨夫要打你，你怕不怕？”
小男孩也是個頂有骨氣的，當場就把胸膛一挺，把倆眼一瞪，大聲道：“他敢，我姨不會饒了他的！”
蔣迎南微笑的看向校長，道：“看來這位老師是真的不容易呀。”
戴全有臉色難看的正站在一邊，校長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不一會兒蔣來喜就帶着何建黨來了，不僅是何建黨，臉何翠芝還有舅媽蔣帶妹葉秋凰來了一大堆人。
何翠芝一來就立馬沖過來一把摟住了蔣小寶，然後就是一聲仰天大喊：“我的小寶！你才這麽小哦，就受了這麽多苦，是哪個天殺的欺負你？媽拼了老命也要給你讨回公道！”
對面一直有恃無恐的四個小男孩，此時終于齊刷刷一震，面露恐懼之色。
何建黨作為一個生産隊的書記，這學校當年建起來的時候他也是出過面的。校長對何建黨是和熟悉的，他一個插隊的知青能當上校長，當初全靠這些村幹部的支持，此時一見何建黨來了，校長這顆小心髒忍不住慌了一慌。
何建黨道：“究竟怎麽回事？”
蔣迎南就把事情說了一遍，着力突出小寶的可憐無助，以及戴全有幾位師生的霸道無恥。至于小寶往飯裏面摻砂石，拿板凳腿打人的事，都被他毫無痕跡的一帶而過。
何建黨聽完之後，就問了一句：“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戴全有擦着汗，知道自己再不說話可能就完了。他剛準備說話，蔣迎南就道：“可以問問其他學生，這些學生天天看着，肯定知道的清楚一點。”
何建黨點了點頭，對着班上另外一個小女孩道：“你是建國家的小妹吧，你過來，你說小寶在學校有沒有受欺負？”
何小妹怯怯的走出來，她爸爸是和何建黨的小弟，沒讀書之前也經常和小寶一起玩。此時大伯問她話，她乖乖的道：“他們天天欺負小寶，搶小寶飯吃，還不讓小寶告訴別人。說讓大人知道了，就要打小寶。”
那幾個欺負人的小孩家長也沒來，此時都害怕的站在原地。何建黨又問：“那戴老師是怎麽說的？”
小妹道：“小寶去告訴戴老師，戴老師就說小孩子在玩，他不管。”
戴全有閉上了眼睛，額頭上的汗都不擦了。
何建黨對校長道：“校長，當初是你推薦的戴老師啊。”
校長擦着汗，道：“是我疏忽失職了，我怎麽也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事啊。”
校長和何建黨幾句話，就注定了戴全有的下場，他是不能繼續在學校裏當老師了。至于這四個欺負人的小孩，也都退學了。
剛開始四個孩子的家長還想來蔣家鬧，蔣迎南立馬請了何建黨過來，生産隊書記在這裏，他們不敢太放肆。後來又去學校鬧，校長直接把他們痛罵一頓，這事後來就不了了之了。
只是聽說那個戴全有失去老師的職位回家之後，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抗。在家裏各種受白眼，日子總是過的很不順心的。那幾個小孩不能讀書了，家長其實也不很重視，就幹起了農活，就像絕大多數農村孩子一樣，過着從小就能看到一輩子的生活。
蔣小寶這下終于開心了，又恢複了往日的活潑好動，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蔣迎南點了點她的小腦袋道：“現在看着倒是挺聰明的，當時哥問你你為什麽不說？”
小寶有點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道：“我想自己解決。”
“哎喲，不得了了啊你，還自己解決？”蔣迎南道：“我要是沒來，你被人打了怎麽辦？”
小寶眼珠子轉了幾圈，道：“還好你來了，我口袋裏還裝了辣椒面呢，你要是來晚點，就能看見我一個人暴打他們四個的樣子了。”
蔣迎南：“……”
何翠芝在一旁道：“我說怎麽昨天給你洗衣服，手都辣的疼，原來是你口袋裏裝了辣椒面。我還在想是不是帶妹在搞鬼呢，你這個死丫頭啊，太壞！”
蔣帶妹一臉委屈道：“難怪媽今早只讓我吃紅薯，原來是小寶你害的。”
小寶調皮的吐了吐舌頭，躲到蔣迎南身後道：“我都是跟大哥學的。”
“瞎說！”蔣迎南捏着拳頭在蔣小寶頭上敲了個板栗，“你哥我人好着呢，什麽時候這麽壞過？”
蔣帶妹嘴唇顫抖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什麽都不說，因為他知道只要他說了，自己的下場一定慘兮兮。
學校裏的老師本來就不多，少了個老師就缺了個職位。周邊幾個村子的知青全都摩拳擦掌，只要能當上老師，就意味着擺脫了農活，再也不用大夏天在地裏累死累活了。
能找關系的都在找關系，不能找關系的就想辦法找關系，總之大家對這個空缺都異常的熱情。
幾天過後終于有了結果，新老師是新來的女知青葉秋凰。
這個消息被呂青傳回來的時候，葉秋凰正在門口補衣服，聽到這個消息她都懵了。作為知青的一員她當然知道這個職位有多搶手，她也從來沒有要競争這個職位的意向。結果那麽多眼巴巴望着的人沒能得到這個職位，自己這個根本沒想法的人反而中了？
這時候蔣迎南在門口經過，呂青興高采烈的道：“大哥，秋凰當老師了。”
“哦。”蔣迎南道：“這是好事啊。”
葉秋凰沉默了一下，然後問道：“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知道一點吧。”蔣迎南道：“之前舅舅對我說了學校缺人的事，我就順嘴說了一句讓你去挺好的，沒想到真成了。”
葉秋凰那都快幹涸的心湖，不知不覺泛起了漣漪。她面色平靜的道：“我在家幹活挺好的，好好的去做什麽老師呀。”
“我就順嘴說了一句，估計是校長覺得對不住小寶，才同意的。”蔣迎南道：“再說了小寶在學校我們也不放心，有你在學校我們都能放心一點。”
葉秋凰心說哦，原來是為了小寶啊。
呂青一點也不知道蔣迎南和呂青之間發生過什麽，她是真心為葉秋凰高興，“當老師好呀，又輕松又受人尊敬。我是早就決定好了在家幫媽照顧一家人，要不然我也想去當老師。”
蔣迎南心說得了吧，你還照顧一家人？一家人照顧你還差不多。
呂青說着說着就興起了，她道：“秋凰以後這些事都讓我來做吧，來把衣服給我，我來補。”
呂青屁股一擠，就把葉秋凰給擠到了一邊，她拿着衣服和針線道：“就這麽補對嗎？”
“對。”葉秋凰指點道：“從這裏下針，針腳密一點，這樣結實又好看。”
“哦，好的。”呂青把針往下一戳，“哎喲！”
葉秋凰：“怎麽了？”
“戳到手指了。”呂青把冒血的手指拿出來，可憐兮兮道：“好疼啊。”
蔣迎南：“……”
葉秋凰能在小學當老師，家裏人都是高興的。別的不說，自從小寶在學校被欺負之後，何翠芝就總是不放心，一想到過兩年另外兩個小的也要去上學，她就更不放心了。家裏的孩子都是心頭肉，自己都不舍得打一下，哪裏受得了在外頭這麽讓人欺負？
這下葉秋凰當了老師，何翠芝總算是把一顆心放了下來。
吃晚飯的時候，蔣迎南問葉秋凰，“你在學校是教語文的吧？”
“嗯。”葉秋凰道：“學校只有語文和數學兩門課，我教什麽都一樣。”
“哦。”蔣迎南道：“你看小寶現在學習成績怎麽樣？”
“相對同齡人來說算是好的了。”葉秋凰道：“別的學生家長都不重視，到現在一年級的學生字都是認不全的。小寶在家也會看書，字倒是認了不少。”
蔣迎南點點頭道：“你看讓小寶跳級行不行？”
小寶瞪大了眼睛，還不明白跳級是什麽意思。
葉秋凰想了想道：“也不是不行，就怕小寶不習慣。”
蔣迎南對小寶道：“小寶想不想少讀幾年書？”
蔣小寶倆眼一亮，“想！”
“哥哥有辦法。”蔣迎南循循善誘道：“你努力讀書，哥哥就讓你跳級，跳級了就能少讀幾年書。”
小寶一臉向往道：“哥，什麽是跳級？”
“就是你現在是一年級學生，你要是能把三年級的課本內容都學會了，就能直接去讀三年級。”蔣迎南笑道：“這樣二年級就不用讀了，不就省了一年了嘛？”
小寶的小腦瓜子一想，覺得很有道理，她道：“那我要是把五年級的課本學會了，我不就很快就能小學畢業了？”
“是啊。”蔣迎南摸摸小寶的腦袋道：“你好好學習，只要能考試考第一名，哥就讓你跳級。”
葉秋凰在一旁聽着都在心裏直翻白眼，哪有這樣誤導孩子的？萬一孩子當真了，真的拿這個當目标了怎麽辦？
蔣迎南不知道的是，因為他今天的這番話，整整影響了蔣家的整個下一代。
小寶現在是上學了，兩個小的過了年就五歲了，再過兩年也要上學了。蔣迎南為了培養孩子的學習興趣，經常給兩個小孩子講童話故事，然後把故事寫下來教兩個孩子認字。
這麽小的孩子沒什麽別的心思，腦子又靈活記憶力又好。再加上對故事感興趣，教起來很容易。估計在上學之前，就能認識不少字了。
葉秋凰有工作之後，家裏的許多事都交到了呂青的身上。對此呂青是樂意的，她一直想成為蔣家能幹的媳婦。但是理想是好的，現實往往會給人致命一擊。
這天早上蔣迎南蔣帶妹倆兄弟要去城裏賣兔子，呂青專門起了個大早給兩人坐早飯。
看着碗裏的疙瘩湯，蔣迎南用筷子戳了一下，疑惑道：“怎麽硬硬的？”
呂青思考了片刻，道：“可能是我煮老了。”
蔣帶妹道：“老了就老了，能吃就行。”
說完他張嘴就吃，蔣迎南看着他，觀察他的表情。
蔣帶妹一口吞下一口大面團，在嘴裏嚼了幾下。然後眉毛一皺，張開嘴巴就要說話，話還沒出口，先是噴出了一口白霧。
蔣迎南往旁邊一讓，道：“帶妹你修煉成妖了啊？噴的是三味神風嗎？”
“噗噗噗……”
一旁的蔣帶妹還在噴，噴了半天他終于能說話了，第一句話就是，“哎呀，這什麽玩意？裏面怎麽全是面粉？”
呂青無辜道：“疙瘩湯不是面粉做的嗎？”
蔣迎南道：“你把面團下鍋之前，就沒有用水和面嗎？”
“我加水了呀。”呂青仔細思考了一下，然後道：“可能……水加的有點少。”
“哎。”蔣迎南把筷子一放，對蔣帶妹道：“我們走吧，去城裏讓周嫂子給随便弄點吃的。”
“哎。”蔣帶妹把嘴巴弄趕緊，吃了一嘴幹面粉這種事實在不是什麽美好的體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