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6.04

當陵游來到那幾個冒出魔氣的村鎮時，才發現情況比自己預料得還要嚴重。

魔氣從地底溢出的時候，正是半夜，這個時候，一般人家早已熟睡，根本沒有人逃得出來，村鎮裏的所有人都被魔氣侵蝕，失去理智、陷入癫狂，變得越來越嗜血如同魔物。

陵游走進去的時候，甚至看到一戶人家相互殘殺，父母殺子、子女弑父……簡直是人間煉獄！

在陵游強行将他們分開束縛住的時候，他們仍竭力掙紮着，揚着一張被魔氣腐蝕得布滿青黑毒斑的臉猙獰地沖着他咆哮。

聽到其他幾戶人家傳來的嘶吼聲，陵游匆匆趕了過去，一一将那些撕咬在一起的人分開，再強行束縛住。

“沒用的。”就在他解決完幾戶人家，又要趕往下一戶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響起，他認出這是明塵師叔的聲音，連忙對着來人作揖行禮。

“見過明塵師叔。”

明塵真人穿着一件并不怎麽起眼的灰色道袍，手上握着一支拂塵，，滿頭白發，面容蒼老，走路的時候甚至佝偻着背，任誰都想不到這樣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道士會是修為已至化神期的明塵道君。

他看着眼前豐神俊朗、天資出衆的師侄，對他的做法十分不贊同，搖頭道：“沒用的，他們體內的魔氣會腐蝕你施加在他們身上的靈氣，等你忙完回來，這些人又會開始厮殺。原先将他們趕到這裏來只是想試試遠離魔氣根源，我等再日日施法度化，能否将他們身上的魔氣祛除，可惜那魔氣太強，如果沒将洩漏魔氣的地方徹底封印，這些人永遠也清醒不了。”

“難道就這麽看着他們相互殘殺？等他們醒過來，見到自己殺了血脈相連的親人，又該如何自處？”陵游急急道。

見到師侄這幅模樣，倒是讓原先還有些憐憫那些凡人的明塵道君心中生了幾分惱意，他是無極道宗的化神真君，本來就應該趕赴前線，滅光魔道那些孽障，現在卻屈居于此看守一些不人不鬼的凡人，還得日日消耗法力維持陣法，免得這些不人不鬼的凡人跑出去禍害世間。這些凡人雖然被趕出了魔氣洩漏的地方，但是他們自身就是魔氣的宿體，日日對着這些人，他完整無暇的心境都要受些影響。

思及此，明塵道君的心情越發糟糕，“真不知道宗門裏那些人怎麽想，這麽些怪物，真應該一把真火燒了個幹淨。”

陵游想說這些人只是暫時被魔氣蒙蔽了心智，他們還沒死，還能救過來，這幾個村鎮的人聚集在一起也有好幾萬人，不能就這麽當做這些生命不存在，不能就這麽舍棄他們。可是自小眼前的明塵師叔就十分疼愛他，耐心地教導過他的術法，還曾經帶着自己游覽過第六重天最美妙的景致，如果他為此頂撞明塵師叔，豈不是叫這位從小疼愛自己的師叔心寒？

于是陵游不再提救治這些百姓的事情，而是道：“明塵師叔，其實我此此前來，是接替您看守這些凡人的。”

“什麽？”明塵道君扶着胡須的手一頓，看向陵游的目光閃過幾分欣喜。

“宗主已經下命，請您主持五重天封印魔氣的任務，能夠封印魔氣的弟子都已經篩選好了，就等着師叔您帶領他們前往五重天。”這次魔氣溢出有愈來愈烈之勢，整個中三重天都有不同的地方爆發魔氣，要應付起來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不過明塵道君倒是十分高興，他只略略交代了陵游幾句，就十分放心地回到宗門，将看守這些凡人的任務交給了自己一向看好的師侄陵游。

目送明塵道君駕着祥雲離開，陵游立刻散出神識，将靈力分成上千股，一一将那些撕咬在一起的人分開。

但是在這陣法裏困着的有好幾萬人，縱然陵游如今有元嬰修為，要在不傷到他們的前提下将他們一一分開，還是要費好一番功夫的，更何況那些人身上的魔氣還不斷腐蝕着他的靈氣。

“傻小子！”就在陵游好不容易将靈力化作繩索捆好五千多人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陵游聞言一喜，忙回頭望去，卻見一個空了的酒葫蘆迎面砸來。

陵游接住酒葫蘆的同時，一聲重物落地的哐當聲響起，只見一方一人高的四足大鼎落在了他身前的空地上，這四足大鼎四四方方，是青銅鑄造，大鼎外壁有各種形狀猙獰的猛獸和一些陵游看不懂的文字。

而臨訣一手按着大鼎，正挑眉看着他。

“臨大哥。這是……”陵游看看臨訣，又看看身前這方四足大鼎。

“不是你邀請我來救這些凡人嗎？看看，這是我的煉丹爐。”臨訣拍了怕大鼎。

“這……”陵游身為無極道的少宗主，見過不少精巧的丹爐，可眼前的這個分明只是一口大鼎，能充作煉丹爐？雖然疑惑，不過他信任臨訣，也知曉他有異于常人的本事，因此便不執着這個問題。擡頭看向臨訣，卻見先前被他束縛住的人掙脫出來，張大嘴巴撲向臨訣的背後。

“小心”二字尚未說出口，卻見臨訣一口灌完手裏的酒，十分輕松寫意地将空了的酒壺塞進後面撲過來的那人嘴裏。

那個被魔氣侵蝕的凡人毫無理智地掙紮着，卻怎麽也沒法将嘴裏的酒壺拔出來，只能不斷發出嗬嗬的聲音，看起來分外滑稽。

陵游：……是他想岔了，這些被魔氣侵蝕的凡人怎麽可能傷得了臨訣？

臨訣環顧四周，發現這是一座背後挨着一座大山的鎮子。透明的淡金色結界像個大碗倒扣在這片土地上，這些被魔氣侵蝕的人全都被這個結界困在這個鎮子裏。

魔氣一開始爆發的時候，那幾個村鎮的人只是受了影響，并沒有完全失去神智，因此他們順應“仙長”的安排，陸陸續續搬到這座荒廢了多年的老鎮子來，然而他們沒有想到會就此困在這裏，也沒有想到如果不是陵游極力懇求，這些人早已被一把真火燒死。

無論任何地方都是一樣，弱者一旦礙了眼強者的眼，就會被毫不留情地除去，無論他們到底有多無辜。

臨訣一腳踢開了又一個撲過來的凡人，側頭看着旁邊的陵游，“真笨，到現在還沒搞定。”

他随手從地上抓起一把沙子，往外一撒，便化作數百個健壯男子，他們每個“人”從那口大鼎裏拿出一根繩子，便齊齊沖着那些百姓去了。

陵游剛要感嘆臨大哥的術法又精進了，卻看到那些變化出來的壯漢四肢健全卻都沒有五官，那張臉平平滑滑的像是一個還沒有刻好的模具。

陵游：“為什麽沒有臉？”

臨訣：“反正不是用來看的，懶得捏。”

陵游：“這些繩子能困住他們嗎？”

臨訣：“你不是繩子怎麽知道繩子不能捆住他們？”

陵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