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心意
夜裏，堇泱睡得迷糊，接到淩霁的來電：“起床釣魚啦！”
“嗯？什麽釣魚？”堇泱在床上打滾，抖抖尾巴，這才想起摩天輪上的約定。
釣魚、寫生、種菜、八菜一湯……
猛地坐直，堇泱終于想起來，她把剩下的假期賣掉了——摩天輪上的雞腿攻勢後，淩霁一直說“你最好了”，甜膩的聲音随着初秋晚上怡人的清風飄進耳裏，繞來繞去，拂去了所有的不滿與後悔，令堇泱稀裏糊塗地覺得：對，聽淩霁的。
懊惱抓頭發，堇泱嘆氣，“非得那麽早？”
“你不想見到我嗎……”淩霁撒嬌，語帶嗔怨。
光聽聲音，堇泱就能想到淩霁那水汪汪、随時要哭的眸子，挫敗，“……好吧，雲江水庫見。”
雲江水庫離q區比較近，淩霁害怕地府的罰款，打算回家，堇泱一想，與吃不着的兔子共處一屋也難受，就先送淩霁回q區，一來一回折騰到11點。如今沒睡多久就要出發，堇泱特別煩躁，先趴了一會兒，估摸着淩霁坐車快到了，才穿上衣服飛過去。
那麽遠的距離，那麽短的時間，堇泱免不了施法，又沒算好路線，經過塘子上方，衆多魚蝦發現上頭妖氣鼎盛，似是不太平，紛紛回巢，潛水不出。
“怎麽還不上鈎啊？”淩霁期待不已，小聲與堇泱說。
“……”堇泱的妖眸收盡千裏景致，自然看到不安的魚群，無力扶額，“等等，再等等。”
過了一小時，天大亮，其他釣魚者也是一無所獲，失望而歸，只有淩霁巴巴望着平靜無波的塘子，嘟囔，“為什麽那麽難釣呢……”
“邪門啊。”出租設施的老板哭喪臉，“明明好日子，怎麽魚不肯出來呢。”
一個老頭捋着須，肅然道，“這魚是怕了。“
“怕了？”旁邊的老釣客哈哈大笑，“魚沒那麽聰明。”
“不是怕人！”老頭小眼一瞪，綻出精光，“是怕邪物啊。”
恰好烏雲蓋頂，狂風呼嘯，大家齊齊打個哆嗦，連想要再等的釣客都收拾東西走人。
淩霁沒了辦法，說，“我們也走吧。”
“啧，怕死？我偏讓你們死。”堇泱不爽，抄起魚竿使力在岸邊一杵。
妖力滲土翻塘，令地面顫動了足足十幾秒，吓得大家魂飛魄散，加快收東西的動作，淩霁也怕，叫堇泱快走，誰知他們才到了水庫門口，方才暴雨将傾的塘子忽的放晴，水面飄起好多魚的屍體，大家都說奇了，念叨阿彌陀佛跑掉。
“快走吧。”淩霁聲音發顫。
堇泱卻說，“死都死了，撈上來烤烤吧。”
“啊？”淩霁訝然，可一瞧堇泱的赭色妖瞳，又什麽都明白了，“喂，你是來殺魚的，還是來釣魚的。”
堇泱聳聳肩，“反正都有肉吃，有區別？”
“你……”淩霁咬唇，罵不出話來，索性轉身發脾氣，“回家！”
……
釣魚之旅夭折後，堇泱攔不住淩霁的離開，更是哄了兩天才讓淩霁答應再見面。
10月5號，淩霁來堇泱的後院裏種東西。
前一天晚上，堇泱叫人運來一車泥半車苗，收斂妖氣，慈眉善目，自認為準備充分不會把花花草草吓死了。
“你不會做手腳了吧？”淩霁隔了手套，大膽去捏堇泱的臉。
堇泱發誓，“我保證會像個人一樣，腳踏實地謀發展。“
“乖，根正苗紅，”淩霁幫堇泱戴上遮陽帽，“走吧。”
院子裏，園丁大叔等待已久，看到她們笑出一口白牙，“現在小姑娘也喜歡種東西玩啦？
這片臨湖別墅的居民大多富裕，尤其是那些闊太太，遠離市區，天天打麻将總有膩歪的時候，在後院種花是常有的愛好，不過她們都是走走形式，極少親手做，多是讓園丁來教，順便請人承包後續的繁瑣工作。
大叔見闊太太多了，看她們也參與這事情，不免奇怪。
“是啊，怎麽不去吃飯看電影呢……”堇泱也不明白淩霁怎麽想種田。
可淩霁的眼神一掃過來，堇泱立馬老實了，嚷嚷着快開始。
“一樣一樣來吧，”大叔挑着種苗，“張小姐挑了很多啊。”
淩霁一邊跟着做，一邊問，“這是什麽？”
“虞美人。”
想到這跟名字一樣美的花兒，淩霁心情尚好，對堇泱微笑。
堇泱是随意挑的，沒想到讨了小兔子歡心，正得意，又聽淩霁問：“這個呢？”
“黃瓜。”
畫風突變，淩霁斜睨堇泱一眼，又問，“那個呢？”
“胡蘿蔔。”大叔憨厚笑道，“都是張小姐特意挑的，品種好，又粗又長又甜。”
淩霁尋思出哪兒不對了，表情僵硬。
堇泱那叫一個冤枉，辯駁，“我什麽時候特意挑這些了，我挑的是花好嗎。”
大叔細想，連連稱是，“對，挑了花，這兒……百合！”
巧合連擊，堇泱弱弱說，“淩霁，你聽我解釋。”
“不用啦，”淩霁冷哼，“你那麽喜歡黃瓜、胡蘿蔔和百合，我們就種呗。”
這一天，淩霁種完了才離開，徑自離開，咬牙罵道，“禽獸！污妖！”
……
10月7日，淩霁的生日，堇泱打去電話，誠懇地表明了八菜一湯絕對不少，哄的淩霁前來監督。
“沒藏熟菜吧？”淩霁看了擺放開來的食材，懷疑看冰箱。
堇泱不适應地扭脖子，扯了扯貼在身上的圍裙，腆笑，“你可以檢查。”
沒有移步，淩霁就勢坐在餐桌旁，兩手支着腦袋，“不用，我監督你。”
蔬菜簡單，堇泱硬着頭皮洗洗切切，熱鍋下油，加點調料随便翻炒幾下出鍋。她這麽打發了四個菜後，淩霁不滿意了，“你全吃素啊。”
“有雞。”堇泱拎起一只還活蹦亂跳的雞，再指一指水盆裏在游動的魚，“有魚。”
淩霁點點頭，微笑道，“繼續吧。”
“唉，雪凰怎麽給我買活的……”堇泱呢喃一句，對咯咯叫的雞說，“孩子，自己去死行不？”
可憐的雞撲騰翅膀掙紮，叫的尤為凄厲，把淩霁吓了一跳。
堇泱卻聽懂了，大怒，“敢罵我？找死！”說罷，連刀都不用，手掐着雞脖子一扭，掰出血口子，讓雞腦袋一垂命喪西天。
沒見過那麽兇殘的殺雞，淩霁一愣，瞧着堇泱淡定地拿了一個碗，擡手倒擠雞血，咕嚕冒泡。
“雞血湯行不行？”堇泱淡然問。
“行，”淩霁慌忙答，又囑咐，“殺魚還是溫和一點吧。”
堇泱一挑眉：“都是死，有什麽大不了的，你等會還要吃他們的屍體呢。”
“堇泱！”淩霁怒了，“你能不能不破壞氣氛啊？”
淩霁想象的釣魚，是兩人在寧靜的湖邊，安寧地并肩而坐，等魚兒上鈎時相視一笑，又不敢大聲鬧騰的喜悅，不是堇泱随手施法，震出一池魚屍的兇殘。
淩霁想象的種田，是一起在豔陽下播種，額上的汗迎着微風現出沁人的涼，花開時遠望一笑，收獲後吃下自己勞動的成果，不是堇泱從挑作物便打歪心思，指望着增添情趣。
而如今呢，淩霁想看着堇泱為自己在廚房忙碌，希望一派溫馨，無奈堇泱手刃家禽不說，還說她們準備吃動物的屍體……
道理她都懂，不要說出來好嗎！
淩霁氣得渾身發抖，堇泱發現，立刻慫了，殺生什麽的會在洗手間做好再出現。
總算松了一口氣，淩霁的心情慢慢砍磚，看堇泱別扭地用菜刀，看堇泱盛菜時東落西掉，看堇泱加鹽放糖時皺起眉頭，好看的狐貍眼沒了媚色，全是苦惱。
這樣的堇泱，離她好像近了一些。
淩霁回想起以前。
她常與堇泱纏綿榻上，貪色萎靡。其實，她有好多想要和堇泱經歷的事情，不過堇泱不耐煩，覺得沒意思，用各種各樣辛辣招數折騰她，而她無法自制，沉湎其中。
狐妖有無盡的時間，有常駐的容顏，淩霁年紀輕輕，以為她們至少還有幾十年，都想着，以後再說呗。
誰知，她們的以後那麽短，等淩霁一病不起，被堇泱用輪椅推着出門時，看一樹落葉，心生苦澀，所以，今生才會迫不及待想和堇泱多經歷一些東西。
她愣神的時候，堇泱上菜，臉頰髒了一邊，頭發亂糟糟的，“好了，八菜一湯。”
“謝謝。”淩霁看堇泱狼狽，感動得眼圈發紅。
堇泱倒是慌了，“別哭，可難吃了……”
“……”淩霁定定神，看起桌上的菜。“一個湯，菜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哎？”
堇泱大驚，“媽呀，漏了一個。”
可一片狼藉的廚房哪兒能再給她搞出一個菜？
淩霁失望地搖搖頭，“算了。”
“不行！！”堇泱咬牙，忽的有了主意，拿着碟子沖到房間裏，端了某個東西往桌上一放，“甜品，湊合吃。”
淩霁一看，臉都黑了。
“你幹嘛把內衣放上來啊！”
堇泱捏着情趣內衣肩帶，讨好一笑，“淩霁，這雪凰買的，能吃，舔一舔就能化了。”
“你……”淩霁氣得說不出話來。
堇泱不知錯，伸舌在上頭打圈兒，舔嘗一番後砸吧嘴，“嗯，草莓味！試試嗎？”
“……走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