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剛來到這裏的第一天很快就過去了，第二日衆人剛吃過午飯，太陽當空，濕冷的空氣吹來，耀眼的陽光顯得并不是很暖和，灑在地上平添慘淡，大家都有些困意，各自回房間午睡去了，宋時謙剛剛躺下，便聽到一陣敲門聲，也不知道現在這時候誰還會過來找自己，起身将門打開。

鵝黃色秋衫，精致靓麗的容貌配上端莊中又不失活潑的發髻，這個女子靜靜站在門前，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宋時謙一時晃了神，這個場景好似很久以前就已經出現過，“小雨？”

“嗯，小謙子，陪我去個地方吧。”孫趙雨看着宋時謙的眼睛，臉上雖然挂着大方潇灑的笑，可是眼神深處卻有說不盡的眷戀，可惜當事人看不清楚罷了。

小雨要去哪裏，怎麽來找自己？帶着一肚子疑問，宋時謙點點頭，還是決定跟着孫趙雨去一趟。

花園裏有些樹的葉子已經枯黃了，紛紛揚揚地落下來，像一只只斷翼的蝴蝶，随風飄蕩着，一陣涼風吹過，宋時謙打了個寒顫，轉過身想問孫趙雨，卻發現孫趙雨不見了，疑惑間，孫趙雨的聲音不知從哪裏傳來，“小謙子，往上看！”宋時謙被吓得一愣，本能地從樹底下往邊上跑，小時候的記憶如潮水般湧進自己腦海，曾經也被這麽捉弄過，當時被折騰得夠嗆，就像現在這樣，渾身上下挂滿了殘枝落葉，臉上也沾滿了灰塵，狼狽不堪。

這時候，孫趙雨從另一棵大樹下走出來，笑得誇張，捂着肚子眼淚都出來了，“呵哈哈哈小謙子哈哈，你怎麽還是這麽笨啊哈哈，小謙子”宋時謙的跟前，幫他将身上挂着的樹葉一片片摘下。

宋時謙一副呆傻的模樣站在那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招了什麽倒黴星，怎麽個個都愛捉弄自己啊，唉

“怎麽，生氣了？”孫趙雨與宋時謙面對面離得非常近，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臉蛋，“小謙子，還記得以前我也這樣給你開玩笑麽？”

宋時謙臉刷得紅了起來，自己從沒跟一個女孩這樣親近過，他後退一步，保持距離，“小雨後天你就要成親了這樣，不”

“小謙子！”孫趙雨的笑容一下子收了回來，換上了從未有過的嚴肅，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不再看宋時謙，轉身走到大樹的正底下，指着腳下這片地，輕輕笑了，用一種極致溫柔的語氣說道，“這裏，你還記得裏面有什麽嗎？”

眼神緊緊鎖在孫趙雨腳下踩着的那片地，良久，宋時謙點點頭，不言語。

“取出來吧。”孫趙雨嘴角輕抿，不知從哪裏拿出來一把小鏟子，蹲下來，對着宋時謙招招手，“過來！”

宋時謙走過去蹲了下來，接過遞給他的小鏟子，兩個人一人拿着一把鏟子将地面一點一點鏟出一個坑，漸漸深入，一個木箱角出現了，兩人對視了一眼，宋時謙白皙的臉上帶着紅暈，累的還是窘迫尴尬的，他也不知曉，只知道心底慢慢滋生出一種悲傷，胸口沉悶像是被堵住一般喘不過氣來，孫趙雨朝他微笑了，低下頭繼續鏟。

“我來吧。”宋時謙伸手将孫趙雨手中的小鏟子拿走放到一邊，自己一個人埋頭鏟土，眼睛盯着即将出來的小木箱，而孫趙雨則是蹲在一旁出神地看着眼前這個人。

很快，小木箱取出來被放在兩人眼前，孫趙雨将小木箱打開，将裏面兩張紙拿出來，認真看了起來，邊看邊笑，只是笑容裏充滿了苦澀，“小謙子。”

“嗯。”宋時謙看她。

“這兩張紙上寫的內容，你”孫趙雨也不顧手上髒髒的泥土，在眼角處抹了一下，聲音有些哽咽，“六年了，六年前的今天，你說過你要娶我的”眼淚奪眶而出，一旦沖出眼眶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流，“你為什麽一直不來找我呀？你知不知道我把這個當真了！”質問，悲傷，無奈，絕望，孫趙雨最後一個字喊出來有些破音了，咳嗽起來，“咳咳咳”

宋時謙很少跟女孩子接觸，更別說見女孩子哭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來讓她停止哭泣，深深的愧疚已經充斥了心頭，“小雨”

孫趙雨顧自抱着膝蓋埋頭哭泣，宋時謙抓着頭發不知所措，眼淚也快出來了，他總覺得對不起她，雖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做什麽了，可是惹得一向開心快樂的小雨哭成這樣，負罪感深深地背負在心裏堵得厲害。

良久，孫趙雨哭泣的聲音漸漸消失，她慢慢平息情緒，見宋時謙急的焦頭爛額，臉上抹出一道一道黑條子，清秀的臉皺在了一起，充滿陰霾的心情突然有了縷縷陽光，溫暖了心房，“小謙子，你在做什麽？”孫趙雨帶着濃濃的鼻音問道。

宋時謙睜着大眼睛看孫趙雨，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不哭了？“我，我沒做什麽。”

将手裏已經皺皺的兩張紙展開，挑出一張遞給宋時謙，孫趙雨揚了揚下巴，“把它撕了！”說完，自己手裏的紙已經被撕得粉碎。

宋時謙看着手裏的紙，裏面稚氣的字體呈現眼前，“宋時謙長大後要娶孫趙雨做妻子，以後對她好，一直陪着她玩，願意讓她欺負”眼睛裏瞬間蓄滿了淚水，自己答應過要娶她的，自己忘了，忘了

歉疚地看着眼前的孫趙雨，宋時謙不知道該說什麽，肩膀被拍一下，“小謙子，本小姐後天要成親了，你已經沒機會了，快點把它撕了。”說着，從宋時謙手裏取走那張紙撕成碎末，随風飄走了。

兒時的戲語，有人當了真，迷惑多年，在這一刻，灰飛煙滅沒有誰對誰錯，沒有誰是誰非，只有緣深緣淺，只有歲月靜好

天空中飄散的幾片烏雲終于凝聚成一團，世界瞬間灰暗起來，狂風吹得衣服沙沙作響，頭發也亂的不成樣子，雨密密麻麻地下起來，冰涼的雨滴順着頭發臉頰，脖頸流下來，兩人的腦海裏同時想起了過去在一起玩耍的畫面

六年前，同樣的季節，同樣的天氣，一個女孩躲在樹下偷偷哭泣，身上的花衣裳上全是灰塵，髒兮兮的，她被別家孩子欺負了，跟他們打架打輸了，哥哥不在家沒有人幫她，她只能躲在角落裏，天氣很冷很涼，獨自哭泣顫抖。

“你在做什麽呀！”一個幹淨漂亮的孩子走過來蹲下看她，那個人真好看，長得比自己都還可愛，怎麽穿着男孩的衣服？那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她以為他是個看她笑話的壞小孩，便兇巴巴站起來一把将眼前這個人推倒，“哼！你是誰！”

小宋時謙沒料到這個女孩這麽厲害，一下子摔在地上，愣了愣，又爬起來，轉身要走，沒走出幾步，就聽到身後的女孩又開始蹲在地上哭，本着君子的作風又走回去，從口袋裏取出來手帕放在女孩的身邊，也不說話，只盯着她看。

“你看我幹嘛！”小孫趙雨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很少當着別人的面哭的，“你叫什麽名字？”

小宋時謙見她不哭了，對着她禮貌地一笑，“我叫宋時謙。”

“你是，男孩還是女孩啊？”小孫趙雨拿着手帕一邊擦淚一邊偷瞄這個漂亮的人。

窘迫得小臉一紅，時謙大着聲音強調說，“我是男的！”說罷又覺得有些委屈，為什麽好多人都這樣問自己啊，明明自己是個男孩。

“那你怎麽長得那麽好看啊，你肯定是個女孩，我爹說過要讓哥哥娶一個像我一樣好看的女孩的，你跟我一樣好看，以後就嫁給我哥哥吧。”小孫趙雨心裏開始打算盤了，如果這麽好看的人嫁給自己的哥哥，肯定會很好。

“我真的是男的！”小宋時謙臉被氣得鼓鼓的，再次強調說。

小孫趙雨眨眨眼睛，戳了戳小宋時謙的臉，笑了出來，“你，真的是男孩？”

“嗯，你可以去問問我表哥還有我爹娘，我真的是男”

“停！”小孫趙雨打斷他，狡黠地笑着說，“那好，我們做個約定，如果你是個女孩長大就嫁給我哥哥，如果你是男孩長大後就娶我，敢不敢？”

小宋時謙也是一身子傲骨，挺直腰板，本來想一口答應的，後來又止住了，“我，我娶你？”

“哼！小謙子！你說我漂亮不漂亮！”小孫趙雨雙手叉腰問道。

“嗯。”小宋時謙倒是真覺得這個女孩挺好看的。

小孫趙雨得意地笑笑，“那你為什麽不娶我，難道，你不是男孩？”眼神上下打量着。

“那，好吧。”小宋時謙也不知道該怎麽反駁，自家爹爹娘親也說過等自己長大要給自己娶一個美麗的妻子的，現在，好像一樣吧？

于是，女孩念着，男孩寫着，兩個人小心翼翼的将裝有婚約的小木箱埋到了地底下

一年後，兩年後

“哥！何大哥來了？”孫趙雨興沖沖地跑進去，裏裏外外看，心裏嘀咕着，小謙子呢？

“找什麽呢？”孫趙雲疑惑地看着自家妹子興奮地沖進來，找着什麽東西。

“哦，嘿嘿，沒找什麽。”孫趙雨的動作越來越慢，一步一步踱出了房門

三年四年五年六年

“小雨，過幾天你就成親了，你何大哥要帶着夫人來，還有他表弟宋時謙，你還記得麽？”

小謙子，你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