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交易

沈萬沙指點了方向,順利支取銀票後應該找誰。他從獄卒嘴裏買到消息:成都府的推官孫正陽,每日辰時都會在沁青茶樓品茶聽書。

取錢很順利,盧栎一亮出沈萬沙的金珠,錢莊管事态度立刻變的恭敬萬分,給他上茶請他稍坐,不一會兒就将銀票取給了他。盧栎覺得這是個好兆頭,心情非常好,立刻帶着趙杼去了沈萬沙說的那個茶樓。

他早打聽好了方向,很快和趙杼一起找到了這個茶樓,又用一點碎銀,從跑堂的夥計嘴裏打聽到孫正陽習慣坐二樓中間靠欄杆的位置,現在就在。

他高興地悄悄朝趙杼眨了下眼,信步蹭上樓梯。

趙杼卻并不像他那麽樂觀,眸內思索更深。

孫正陽很好認,正如沈萬沙說的,長了一張方臉,特別黑,蜀中少有見到這樣膚色的。盧栎循着方向找了一圈,目光就落在欄杆邊上穿褚青長衫的中年人身上。

他眼睛一亮,原地站了一下調整心态表情,才步伐沉穩地朝人走近,“敢問閣下可是推官孫正陽孫大人?”

孫正陽正端着茶盅,閉眸晃腦回味着剛剛串場清倌唱的曲兒,猛然聽到清越詢問聲音,睜開眼睛,面前少年好生俊秀!

少年膚白眉修,下巴精致,還生了一雙好眼,清澈澄淨,如同春日陽光下的湖水,水波潋滟熠熠生輝,令人不由生起欣賞親近之情。

孫正陽緩緩放下茶盅。

光憑這雙眼,他就可以給這少年一個機會。

走到他面前說話的,通常理由很簡單……

“正是在下,不知小兄弟是……”

盧栎拱手為禮,“在下盧栎,此番為一友人而來,若是擾了大人興致,還望大人有大量,包涵一二。”

“好說。”孫正陽眼睛一刻也未離開盧栎,指着旁邊椅子,“坐。”

趙杼卻突然上前一步,迅速坐在了他指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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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正陽愕然,這人是誰?

此人猿臂蜂腰,目露兇光,明顯是個練家子。瞧這狂霸氣勢,應該還是個武功相當不錯的練家子,大馬金刀這麽一坐,很有些吓人。

“這位……”

盧栎悄悄踢了下趙杼示意他收斂點,別兇巴巴兇人,陪笑道,“是我的朋友,姓趙名杼,江湖人不耐煩禮儀,讓大人見笑了。”

原來是個江湖人。孫正陽把剛剛一瞬間心內生起的恐懼之意壓下去,沖着自己找位置坐下的盧栎笑了,“盧公子好相貌。”

趙杼唇角緊抿,眸裏射出冷光。

孫正陽沒注意,盧栎卻看到了。心內腹诽趙杼今天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亂發脾氣,桌下的手悄悄伸過去握住趙杼的用力一捏——提醒他別壞事!

本來盧栎想與孫正陽寒暄一番看能不能套套關系近乎再說正事,但趙杼情緒有些不對,他只好抓緊時間開門見山,“多謝大人誇獎。大人亦相貌偉岸,風骨卓絕,令人欣賞。為免打擾大人太多時間,請恕在下冒昧,有話直言了。”

“公子請講。”

盧栎握了握趙杼的手便離開,正逢話裏誇到孫正陽,趙杼渾身氣勢又起來了,他這個沒武功的都能感覺到殺氣,趕緊繼續握回趙杼的手。

趙杼性子不好,卻也不會故意壞他的事……

果然,一握住他的手,這人周身環繞的殺氣就少了。

盧栎呼了口氣,沒再松手,就這麽握着趙杼,看向孫正陽,“我有一好友,名叫沈萬沙,六日前到了成都府,因一點誤會,被巡檢抓入了獄……不知大人可知此事?”

說起正事,孫正陽眸裏精光乍顯,閃爍着意味不明的光,“你說別人或許我不清楚,但這位沈公子,我卻是記得,他那一身金線遍繡的衣服也是不同尋常。”

“既然大人知曉……”盧栎想着措詞。從昨夜看,這裏官場的人要錢很是直白,索性直接說,“我那友人實是無辜,在下願奉上一萬兩辛苦費,請官府率先查明此案,将他放出。”

見孫正陽身姿板正神态不明,盧栎又加了一句,“若府衙上下需要打點,在下也願意承擔一二。”

“一萬兩啊……”孫正陽眼簾微垂,半晌說了兩個字,“不行。”

盧栎愣住,“不……行?”沈萬沙說與這位推官談好價了啊,怎麽就不行了!

孫正陽唇角勾,指尖輕敲桌面,“你能找到我……去看過你那位朋友了吧。”

“實不相瞞,在下昨夜甫至便想辦法去看了他。”在別人地盤,人家想知道什麽只消問一句,這事沒什麽好騙的。

“花費了不少吧。”

“的确有點……”

“所以,一萬兩是四日前的價,現在不只。”

盧栎皺眉,“那現在?”

孫正陽伸出一只手,晃了晃,“五萬兩。”

盧栎倒抽一口氣,一天漲一萬兩,真敢開口啊!

在這個普通百姓十兩銀子能過一年甚至還有富餘的時候,五萬兩是什麽概念?能買下小半個城了吧!一個推官,開口就敢要五萬兩銀子……這官場風氣已經不是腐敗了,任誰都會看不下去吧!

他臉色微變,沒有說話,孫正陽笑了笑,“盧公子可以回去好好考慮,不過明日再來,就不是這個價了。”

這意思還要漲!

盧栎頓時氣的不行,“身為推官,掌管一路刑獄,大人怎敢如此!”

孫正陽直接笑出了聲,還差點嗆着了,好像這話說的實在太天真太愚蠢,“到底還是年輕。”

盧栎更氣,目光裏似閃着火,“刑獄之事,在大人眼裏竟如同兒戲麽!”

“哪裏哪裏,刑獄之事自然嚴肅,動轍關系人命,怎會是兒戲?”少年氣呼呼的樣子也很可愛,孫正陽難得沒甩袖子走人,幽幽嘆口氣,語帶隐意,“只是為官不易啊,你這樣的少年是不會懂的。”

盧栎閉了閉眼,壓下些許憤怒情緒。一處官場若風氣不好,的确清官難當,孫正陽不是成都府金字塔頂上的人,左右不了,便只能随波逐流。

可孫正陽就是無辜的,迫不得已的麽?

未了解實情前,盧栎不敢随意下判斷。

“五萬兩實在出乎意料,”他定定看着孫正陽,“在下能問問是何緣由麽?”

“聰明。”孫正陽贊許了看了盧栎一眼,“明明生氣,卻能自制,還能想到事出有因,在你這年紀着實難得。我就免費送你一個消息好了,沈萬沙罪名不簡單。”

“不簡單?”盧栎有些不解,“不就是被看到給一個瀕死女子止血,誤認為兇手麽?”

孫正陽搖搖頭,聲音壓低些許,“本府這兩年,每月都有青樓女子遇害,至今已死近三十人。”

盧栎懂了,眯起眼睛,“你們這是把沈萬沙當成連環兇手了!”

“他出現的時間地點都太巧了。”

“簡直荒唐!”盧栎目光灼灼地看着孫正陽,“沈萬沙初初入蜀,之前一個月一直與我在一起,怎麽會在成都府做下殺案!我可以為證!”

“正巧,成都府兩年來一直有青樓女子死亡,偏偏上個月沒有,”孫正陽笑意微冷,“公子這人證,沒有意義啊。”

盧栎死死瞪着孫正陽,眼睛裏幾乎能噴出火來。

縱使他不能成為沈萬沙的不在場證明,但他相信,沈萬沙不可能是兇手!任何兇案都不能以主觀臆測判斷,必須以證據顯示為實,再親密的人都不可以輕信,一直以來,盧栎貫徹的都是這個方針,但沈萬沙不同!

雖然認識的時間不多,但一個人的性格作為不能摻假,尤其沈萬沙這種不複雜的人,他相信沈萬沙。

可別人不相信。

還蓄意陷害!

盧栎心中火氣幾乎壓不住。

突然手心微癢,是趙杼在輕輕撓他。

盧栎側過頭沖他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沒事。

氣氛安靜片刻,趙杼突然開口,“你應該也想破案吧。官員晉升,需靠政績。”

這個孫正陽不反對,做官經營人脈很重要,但最重要的,還是政績,政績好,打好門路才能晉升,政績不行,再有人脈會來事,也爬不上去。

當然政績也能修飾,但總得有個不錯的底子,才能有好效果。如果本身能力超強政績不俗,又有人脈會來事,那就是當朝二三品大員的苗子了。

“不如我們談個交易,”孫正陽裝深沒沒說話,趙杼也不介意,聲音越發凝沉,“一萬兩為押金,你把沈萬沙放了,而這個殺人案,盧栎替你偵破。限期半個月,如若找出兇手,你将押金退回,如若找不出,我們再加付十萬兩。”

十、萬、兩?趙杼你說什麽胡話呢!

盧栎趕緊扯趙杼的手,不要發瘋啊!

趙杼卻絲毫不覺似的,又撓了撓盧栎手心示意他乖一點,冷聲問孫正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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