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地藏王!”
“地藏王!!”
一道黑色的奇怪的身影撲向了群妖享樂的宴會之中,燃燒着的篝火也照亮不出這影子更具體的面貌,坐于中央的龐大的身體稍稍動了動,可怕的目光投注在這瘦小的身影之上,讓這飛撲過來的身影驚吓摔落。
“大膽!”在另一側的奇怪的妖魔高聲呵斥起來:“來者何妖?豈能打擾了地藏大人的興致,快把它拖下去,剝皮炖湯!”
“大人!大人!”那闖入的妖魔哭泣起來:“我是野衾啊,是您之前派遣出去的小妖野衾啊!”
熟悉的名字引起了衆妖的關注,它們嘻嘻哈哈地打趣起來:“野衾你怎麽黑了?”
“是被烤熟了嗎?”
“野衾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鬼一口和墓之火呢?”
這趁着衆人警戒墓園之時逃離的妖魔野衾哭哭啼啼道:“它們都死了,都死了!”
“嗯?”“地藏王”甕聲甕氣地發出疑問來,它沉重的氣勢壓得周圍的妖魔不敢擡頭,之前熱鬧的氣氛一瞬間就沉寂下來,簌簌的寒風吹過,不少的妖魔身軀都微微發抖起來。
野衾也一樣被震懾住了,它剛想要敘說之前發生的一切,想要将那目标少年的所作所為添油加醋道來,但才剛剛張口,接下來的思緒就徹底斷絕在這一刻……它黑色的蝙蝠一樣的身軀就這樣在所有的妖魔面前,在它恐懼的“地藏王”面前無端爆裂開來,它的鮮血也像是之前死去的兩只妖魔一樣崩裂飛濺,有一絲落在了“地藏王”的腳上。這好不容易逃回來的妖魔,沒有說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就在這妖魔之窟的主人面前,毫無征兆地爆開,就像是一件惡作劇的禮物一樣,直接糊在了“地藏王”的臉面上,顯露出了背後之人,毫不掩飾的冰冷惡意。
凝成實質的威壓轟然降臨,“地藏王”從中央站起身來,地面震動起來,白色的煙霧從他的鼻息之間呼出,高天之上也随之隆隆轟鳴,狂烈的風不知從何而來,将挺拔的樹木吹得嘩啦作響,陰雲湧動,天色倏然一亮,蜿蜒的閃電一閃而逝,緊接着炸裂的響聲撼動天地,讓許多緊繃着苦苦抵擋壓力的小妖一驚,就此昏厥了過去。
夜鬥神情更為凝重起來,他擡頭望天,像是難以理解一般:“這……我之前感覺到的沒有錯,這是大妖怪,是那種一出場就可以影響到一國的大妖才會有的氣勢,該死,現在這樣的怪物怎麽會出現在現世?高天原上是怎麽想的?還是說是和地藏有什麽關聯?”
狂襲的風同樣吹往了計秋一行人面前,在幽藍色的燈光的照耀下,另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石板路的盡頭,或者說,這種熟悉,是對着“森川久”的記憶而言,森川秀信從暗處緩緩走來,相比較于之前,他的身體被拔高了許多,之前棕色的短發也長成了長長的白色頭發,他的面上帶着一張猩紅色的惡鬼的面具,額頭的兩邊長出了尖銳的彎曲的角,從西裝袖口中伸出的雙手,也是一種和面具同樣鮮豔的紅色。
這副模樣原本不該認出他的身份,但他在來到衆人面前時卻沒有掩蓋身份的意思,他語氣中飽含着欣喜與歡悅道:“好久不見了,久。”
歌仙兼定急忙一步擋在計秋的身前,花開院柚羅更是憤怒無比道:“是你!森川秀信!你還有臉來見我們!”
“這有什麽不敢的呢?” 森川秀信的語氣不變:“我答應獻給地藏王的祭品居然會自己找上門來,尚還有所缺漏的獻祭終于得到補全,難道我不應該高興開心地前來迎接嗎?”
花開院柚羅極為失望道:“居然投靠了妖魔,更是将自己的親人送給妖魔祭祀,你的心已經徹底被惡鬼吞噬了,母親在你的苦苦哀求下将你送到了妖魔對策室,你就是這樣給她答案的嗎?”
“有何不可?”森川秀信同樣大聲質疑道:“什麽妖魔對策室?!都只是一群沒有資格的人類胡亂弄出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罷了!你們這些生來就具有資質的人又懂得什麽!”
天空中雷鳴一閃,照出森川秀信那張已經扭曲了的紅色的面具,這面具極為生動地表現出了他的感情,不像是帶上去,更像是生長在了他的臉上。“不過是理所當然地出生在了超凡的世界裏,就如此居高臨下地将自己和普通人分割開來,什麽也沒有付出的人卻擁有着那麽精彩的世界,我知道你們都看不起我,尤其是在我跪下懇求你的母親的時候……”
“可是這些,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森川秀信厲聲道:“我只是想要知道一點,為什麽不能是我?”
“誰想要如此庸庸碌碌?”森川秀信聲竭力嘶道:“一天又一天的不知為何奔波,就這樣一直等到老死入葬,連遺體都被蟲豸啃食。那些超凡的力量,那個神秘奇異的世界,為什麽就不能是我!!”
風雷鼓動,花開院柚羅一時之間竟然被震懾住了,這樣強烈的期望撼動了她的心靈,她畢竟尚還年幼,不能與年長的陰陽師相比較,她現有的修行還不足以讓她在面對有些事情的時候冷漠,所以她沒有回話。
回答他的是另一道平靜到猶如無波深譚一般的聲音,“那種事情,”計秋淡淡道:“又和我有什麽關系呢?”
“什麽?”森川秀信轉向計秋。
“你想要力量。”計秋持刀往前踏出一步。
“你想要資質。”刀鋒寒芒畢露。
“你還想要質問上天。”計秋一步一步往前行走,他漫不經心地擡眼看了過去:“可這些又和我有什麽關系?”
“我又為什麽,要作為祭品,為你向上的道路壘上階梯?”計秋擡起長刀。森川秀信以為自己已經讀懂了他這個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弟弟,他甚至是以為,只有這位與他思維與性情相近的弟弟,才能夠稍微理解一些他的不甘……為了表露他對于森川久的欣賞,比起森川咲子那邊,他更是多派了一只妖魔過去,但是沒想到就算是這樣也還是失敗了。
森川秀信想不出失敗的原因,他也不用去想,因為在這之後“森川久”居然會自己主動送上門來,那麽,不管是出于什麽樣的緣由,既然已經出手了,那就将之做到底。
急速的刀光從暗夜中劃來,森川秀信擡起雙手,灰色的妖化的指甲抵擋住了這柄長刀的攻擊,二者四目相對,和妖魔化以後轉為暗金色雙眼的森川秀信不同,計秋的神色一直淡淡,森川秀信甚至沒有從他黑色的眼瞳中見到一絲的戰意,憤怒和悲傷也沒有,比起他這個“被鬼吞噬了心”的人,“森川久”倒更像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但也許是他将自己的心隐藏到了一個無人可以探到的深處。
計秋并不知道原本的安倍晴明是否懂得一些劍術,但是,在他成為“晴明”以後,對于這種技擊之術,他還是稍微涉獵了一些,雖然沒有達到高手的地步,但也可以勉強作為一種克敵制勝的方式。森川秀信做出來的事情固然可怖可畏,可他說到底也還是一個被轉化過來的妖魔,因為賜予他妖力的妖怪過分強大,他也擁有了在妖魔中也不弱的實力……就算是這樣,也還沒能形成壓倒性的優勢。
“怎麽會?”森川秀信的神色驚詫:“居然可以擋住我的反擊?”
他仔細地觀察着計秋手中的那把刀,他可以看得出來,對方的力氣現下根本就不及他,之所以可以與他相敵,除開其運轉卸力的巧勁以外,最重要的就是這把堅韌的刀劍了。
“秀信大人!”身後的黑暗中有呼喚聲響起,妖魔之中只以實力論排行,雖然之前還是淪為食物的人類,但是在被妖力灌輸變得強大以後,就有不少的妖魔選擇跟随。一只只紅色的眼睛在暗色之中亮起,足足有八只奇形怪狀的妖魔正垂涎不已地看着闖入的三人。
森川秀信神色不定地看着計秋:“原來如此,野衾它們之所以會铩羽而歸,是因為你也有了自己的際遇嗎?”
花開院柚羅悄悄靠了過來:“怎麽辦?它們數量太多了!”
花開院柚羅已經放出了自己最常用的式神“貪狼”,“祿存”和“武曲”在她的手中蓄勢待發,再加上她還可以附體攻擊的“廉貞”,這位陰陽師少女一人就可以擋住最少四位的妖魔,這也是她在不放心計秋一人前來堅持跟随的底氣所在,但不管怎麽說,這妖魔數量都已經超過了她的預估。花開院柚羅以為自己只用擔心那不知底細的“地藏王”,萬萬沒想到,聚集在“地藏王”身邊的妖魔,居然已經形成了不小的規模。
計秋沒有回答她的問話,之前的一番試探,他已經明了森川秀信的大致實力所在,他擡起手中長刀,這刀刀刃有些精細,刃尖比起其他刀劍來說也顯得小而尖,這是一種鐮倉時代初期特有的刀刃形态,在刀鋒攝人的同時,也利于突刺侵襲,是一柄極上乘的利器。
他彎曲了手指,輕輕敲擊了一下這長刀雪亮的刀身,靈力注入,之前在本丸發生過的一幕在這妖魔之窟中同樣上演,一位身穿白色兜袍外套的俊秀男子就這樣出現在現場中。
“喲,我是鶴丸國永。”這男子眉眼彎彎伸手打招呼道,“被這樣突如其來的出現吓到了嗎?”
其他人有沒有被吓到森川秀信不知道,他倒是被對方忽然的增員給氣到了,擔心會再出什麽幺蛾子,他當機立斷怒喝道:“去!吃了他們!”
得到命令的妖魔們徹底興奮了起來,他們氣勢洶洶地向着眼中的美味奔襲而去,妖氣壓迫而來,侵染得周圍一片混沌。
“吓!”這才注意到所在地不對的鶴丸國永大吃一驚,他猛地跳轉過身,長刀已經出鞘對敵,他的神色迅速凝重起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看起來你們似乎想要對審神者大人不利……”
“那麽,你們就休想從我這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