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上一次在公墓之中戰鬥的時候, 計秋将本丸中已經鍛好的兩把刀劍帶出,除開其中一把是為“鶴丸國永”以外,另外的一把則是被計秋當做攻擊的武器,并用他在平安時代中習練而來的簡單的劍術, 給予了已經徹底妖化的森川秀信最後一擊。
那是一柄有着深紅色刀鞘的打刀, 交映有黑色的裝飾, 就如同現在的這位男士身上的衣着一樣, 黑色的衣物配上稠紅色的圍巾,開襟的長衣下是一襲嵌有金色排扣的黑色的馬甲服,衣襟的兩側鑲有和刀紋一樣圖案的刺繡, 腰部系着白金色的腰帶, 他的手中持着的, 正是那日裏的那柄長刀, 也就是他的本體。
“我, 加州清光。河下游的孩子, 河原之子呢。難以上手不過性能一流哦。”這是他的出場詞。在戰鬥結束以後, 計秋就将這柄使用過的刀劍“覺醒”, 成為了審神者以後,時之政府會派遣下來不少的任務, 在本丸裏被統稱為“日課”和“月課”。因為要和溯行軍戰鬥, 所以需要刀劍男士們組成一個隊伍去穿行時空, 三人已經是最小的人員配置了。
“審神者大人!”加州清光跑了過來, 從前方看不出來的一簇束發在身後擺動, 有一瓣微紅的花瓣飄落在他的肩膀上, 而後因為他的跑動,打着旋兒重落于地面。
“你回來啦!”頓了頓,加州清光又面上忍不住浮現出喜悅的笑意, 語氣雀躍道:“歡迎回來!”
……
本丸之中實在空曠,因為太過安靜的緣故,計秋到來的消息根本沒花多少時間就已經被另外的兩位得知。歌仙兼定和鶴丸國永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二者一齊端坐在草席上,矮桌的對面,是盤腿而坐的計秋。桌面上擺放着幾杯溫熱的清茶,是上一次出陣之時,歌仙兼定從明治時代選購的上等的茶葉。計秋将本丸之中的一應事物的總管權交到了歌仙兼定的手中,其中當然包括財物的使用。
計秋手中翻閱的,是這段時期以來,歌仙兼定所記錄的本丸事件的日記,有幾月幾日出陣何處,斬殺了多少的敵人,又收獲了多少的戰利品;時之政府派遣下來的哪些任務,送過來多少的物資;這些物資又是換取了哪些生活和戰鬥的用品……可以說,在計秋完全放手以來,是歌仙兼定履行了維持這座本丸的義務,如果要選出來一位刀劍男士之中的近侍的話,歌仙兼定絕對足以當得此任。
“辛苦了。”計秋一點一點将這本記錄全部看完,然後擡起頭,給了他一個足夠肯定的微笑。這讓原本心情還有些忐忑的歌仙兼定也不由得松了口氣,有了一種辛苦付出得到回報的滿足感。
目睹這一切的鶴丸國永禁不住笑了起來,這位與白色映襯得極為相宜的青年有一雙耀眼的金色眼睛,笑起來的時候也像是完全沒有憂愁的樣子,他像是沒有感受到現場的氣氛,絲毫沒有顧忌地調笑道:“怎麽說呢,雖然很年輕,但感覺審神者大人真的是相當的有氣勢呢!”
歌仙兼定愣了下,作為第一把刀的他,見證了計秋成為審神者以來的一系列的舉措,因為對方的搶眼的表現,讓他下意識地遺忘了對方的年齡,現在看來,自己的這位主上大人,最多也不會超過十四、五歲的樣子……
計秋不置可否,也沒有對鶴丸表現出的自由散漫予以置評。就像是之前他所說的一樣,他不會對刀劍們有過過多的幹預,更何況,他并非是那種需要扭轉屬下個性,并以此來彰顯個人威儀的首領,就算是在千年前的平安京,他麾下的妖魔鬼怪,哪一個不是面貌古怪,性格特異?就鶴丸國永此時的段位,只能說是一般而已。
“森川君可不是能夠通過年齡來評判的人哦。”而當此之時,另外一道并非在場中人的嗓音忽然從一邊響起,正思考着自己應該說些什麽,可以讓自己顯得自然不突兀的加州清光被這幾乎是出現在自己身邊的聲音給吓了一跳,他身體側仰,右手已經搭在了腰間的刀柄上,整個人擋在了計秋的前方。加州清光厲聲喝道:“是誰……”
“是狐之助啊……”而後,辨認出來者熟悉的身影,他收起了自己下意識的過激的反應。
但很快,他就為自己在審神者面前的失儀惱羞成怒起來:“你這只狐之助是從哪裏蹦出來的,怎麽這樣神出鬼沒?”
狐之助他們之前不是沒有接觸過,作為本丸和時之政府之間的聯絡員,一些任務的發布和物資的運送,都是由這只小小的淡黃色的小東西負責來通知的。但是和今天他主動現身不同,往日裏,它只是會在特定的時間裏與他們相會,交流的時間也短,談及的也不外乎是一些任務之類的事情。
計秋歪過頭去,正好看進狐之助那雙沒什麽感情的眸子中,對方也直直地注視着他。計秋的唇邊便浮出了一個奇異的笑意來。
“你們先出去吧。”計秋淡淡吩咐道。
“诶?”還沒來得及表現的加州清光有些猝不及防,但這孩子很快就在歌仙兼定不贊同的眼神中收回了自己的驚異,鶴丸國永的目光在狐之助和計秋之間掃視了一個來回以後,仿佛看出了什麽,他笑吟吟地和另外兩位同伴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審神者大人如果需要幫助的話,只用在裏面喊上一聲就可以了。”鶴丸國永留下了這樣的一句話。這位存世時間其實挺久的刀劍男士,在他開朗的外表下,其實是一個十分細膩溫柔的人。
紙拉門被徐徐關上。室內的氣氛也徹底緊繃了起來。良久,首先發言的是一直安然端坐仰望計秋的狐之助,也許是覺得這樣沉默的僵持下去一點意義也沒有,它率先打破了平靜:“森川君是想要履行簽訂契約之前的想法,準備去和時之政府換上一個新的狐之助麽?”
“你怎麽會這樣想?”仿佛露出了一點點本質,計秋的态度流露出稍許的戲谑,某種惡劣的內裏悄悄探出了一個頭,這讓原本平凡無奇的“森川久”,也籠上了一層模糊神秘的面紗。
想要觀之,卻不可得。
狐之助撓了撓爪子,但語氣卻是一貫的平穩無波,“那在穿越羅盤的外圍設立下的禁锢的陣儀,我不管怎麽思索,都只能聯想到森川君的身上。”
“森川君想要做些什麽呢?”狐之助偏了偏頭,一張狐貍臉上诠釋的是一種“面無表情”的神情,“更加令我驚訝的是,作為‘普通’少年的森川君你……”
它将“普通”二字咬得很緊:“又是怎麽布置得下這種可以說是陰陽道中極為高等的術式,并且還将它設置在本丸裏,足足讓我做了三天無法挪動身體的‘雕塑’呢?”
計秋卻不回應他的疑問,他表現得像是更為驚訝一般,雖然這驚訝看上去非常的假:“可是,這等術式被我加進去了大量的隐匿符文,如果看不見它的話,是不可能有機會觸動它的反擊儀式的呀!”
“像是本丸裏的其他人都沒有察覺一樣,”計秋眸色裏帶上了居高臨下的審視:“這不該是你這樣一只狐之助可以發現的事!”
時之政府每一座本丸中都會“批發”一樣下放無數只的狐之助,如果每一只都像是這只一樣,連大陰陽師最高等的傑作都無法欺瞞下去的話,那這個政府,估計早就已經破産了。
兩個各自隐藏了諸多秘密的家夥們再一次互相對望,狐之助金色的眸子裏一縷灰色的煙氣缭繞而過,它的語氣低沉:“這是你故意留下來的試探,是特意針對我的埋伏。”
計秋的神色也冷了下來,他的語氣森然:“一個不穩定的因素,還是要盡早把它挑出來。否則,等木刺紮進了肉裏,痛起來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之前有過的和諧的氣氛就像是幻影一樣仿佛從來都沒有存在過,某種冰冷的、駭然的內裏被暴露出來,心懷鬼祟的雙方看向另一位的時候都滿懷着殺氣,卻又因為重重的顧忌而不敢妄動。
“果然,”在這種沉重的氣氛下,計秋依舊可以平靜出聲道:“時之政府并不知道你的異常,否則的話,像你這種的狐之助不會有過退換的經歷,你也不用像現在這樣與我對峙。”
狐之助氣勢凝滞了一下,然後,它幽幽嘆道:“就連在這個時候也不忘試探嗎?我是真的很好奇,像你這樣的性子,又該是在怎樣的環境下培養而成的?”
如果現在手中如同千年前一樣握住一柄桧扇,計秋一定會将之展開,遮擋住自己扇面下帶上得逞的笑意,不得不說,計秋在扮演“安倍晴明”的同時,有些性格和習慣,也如同是潤物無聲一般與之相容。他雖然是将“安倍晴明”這個名字抛棄,但是計秋并不拒絕這種影響了自己的小習性。
在自身足夠鮮明的情況下,偶爾的一些變換,不過是一些無傷大雅的添附。
計秋知道,狐之助已經開始服軟,不管是在哪種層面上,這位“狐之助”都已經落入了下風。
它的事情不可以暴露在時之政府面前。但計秋的事情,雖然有了大致的計劃,可是真正細究起來,可一次都還沒有實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