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個
張靈康站在客廳之中朝外看,蕭家的院子不算大,但位置還可以,周圍都是一些做小買賣的家境還可以的人家,相同的治安也還算不錯。
因為家裏頭是做豆腐生意的,這會兒院子裏頭還放着許多家什,但都規整的僅僅有條,可見蕭家母女都是細心會過日子的人。只是庭院裏頭有好幾個泥腳印子,大概是客人留下的。
蕭母的屋子是正房,不但大位置也夠好,蕭九娘的就略差一些,在院子的最後頭,采光什麽的倒也不錯,就是小了一些,但頗有幾分香閨的意思。
張靈康看向院子裏頭那口井,清平縣裏頭,大部分人家都會鑿一口井,平時吃喝拉撒都離不開這口井,蕭家的這口井看來有些年頭了,上頭并沒有蓋着,大概是家裏頭也沒孩子。
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蕭九娘的臉色微微一變,皺着眉頭問道:“小道長,那口井有什麽問題嗎?就是那裏頭的水,偶爾打出來的時候就是紅色的,就像是鮮血一樣,剛才就是,我娘本想打水沖一下院子,誰知道……”
張靈康走到水井旁邊,低頭去看那口井,井大約只有五六米深,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底似得,他将旁邊的水桶扔下去打了一桶水上來。
牛寶山連忙上前幫忙,他力氣大,滿滿一桶水就立刻被提上來了。
木桶裏頭的水十分清澈,絲毫沒有發紅的跡象,蕭九娘也狀着膽子看了一眼,見狀松了口氣,笑着說道:“剛才我娘用的就是這個桶,難道是小道長在,那些個東西也知道害怕了?”
說完這話,她看向張靈康的眼神裏頭倒是帶上了幾分敬畏。
張靈康蹲下身體,伸手在水桶裏頭撥了撥,沾着一點水嘗了一下,牛寶山想要阻攔都來不及。吓得他臉色都變了:“你怎麽就喝了,這萬一有問題的話可得了。”
蕭九娘見他吓得臉色都白了,連忙說道:“放心吧,沒事的,這些天我們還不得喝水,雖說原本的甜水井變苦了一些,但喝了也沒啥事兒,你瞧我不就好好的。”
牛寶山更加不能放心了,指着她說道:“我說你一個姑娘膽子怎麽這麽大,這萬一要是喝出毛病來呢?”
蕭九娘翻了個白眼沒搭理他,轉而問道:“小道長,您看出啥問題來沒?”
“平時你們家做豆腐,用的也是這個桶嗎?”張靈康開口問道。
蕭九娘點了點頭,還說道:“除了這個還有好幾個桶,都是用來放堿水的,做豆腐就得用這些個東西,我們家用的可都是好堿子。”
張靈康心中已經有了猜測,卻還是開口問道:“蕭姑娘,最近家中有人生病抓藥嗎?”
蕭九娘皺了皺眉頭,搖頭說道:“沒有,我娘倒是病了,多半也是吓得,她不肯請大夫,生怕這事兒傳出去更加離譜!”
張靈康又問道:“那兩次看見血水,是不是都在客人來過之後?”
蕭九娘一聽,驚訝的問道:“小道長怎麽知道?确實是,頭一次是我家嬸嬸上門做客,第二次确實那看房子的,不過他們想要壓價,也沒談攏。”
牛寶山比她想的要多一些,皺眉說道:“不會是這些家夥搗鬼吧,不然怎麽每次都是他們走了之後才出現呢?”
蕭九娘卻說道:“他們人都走了,水是我自己打上來的,确實是一下子變了紅色。”
張靈康示意牛寶山喝了口水,在蕭九娘的視線下,牛寶山那是鼓起勇氣才喝了一口,随機皺起了眉頭,撇了撇嘴說道:“這什麽味兒,有點苦有點辣,這還叫沒問題啊?”
張靈康又問道:“覺不覺得這味道跟一種藥材很像?”
牛寶山從小到大都吃嘛嘛香,身體棒棒兒,就是偶爾傷風感冒,一碗姜湯就熬過去了,問他像不像藥材實在是有些為難了他。
張靈康也不指望他回答,他會知道這種藥材,實在是前段時間喝得多了:“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這是姜黃的味道。”
“姜黃?我們家水井裏頭怎麽會有姜黃?”蕭九娘奇怪的問道。誰家有事沒事兒往水井裏頭扔藥材,姜黃雖然不算多麽昂貴,可也不便宜。
張靈康沒有回答,反倒是讓牛寶山跑一趟腿,去藥店買一些姜黃粉來。
牛寶山上氣不接下氣的抱着一小包姜黃粉跑回來,也顧不上喝口水,連聲問道:“靈康,這些夠了嗎?這東西還不便宜。”
張靈康點了點頭,直接帶着兩人走到一桶還未用過的堿水旁邊,直接打開那姜黃粉倒了進去。
牛寶山下意識的張了張嘴,暗道這也是花錢買的,這麽倒了以後還能用嗎。
但是馬上他也顧不得心疼了,因為那桶堿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變成了紅色,血紅的顏色觸目驚心,就是膽大的蕭九娘也大叫出聲。
“九娘,怎麽了?”裏頭傳來蕭母的聲音,她原本躺着喘氣,雖然聽見外頭有動靜也沒出來,但這會兒聽見獨女的聲音卻有些呆不住,也不顧自己的身體跑了出來。
待看清楚外頭那桶水,蕭母臉色蒼白,一拍大腿喊道:“這地方住不得了,便宜就便宜,錢總沒有我們母女倆的性命來的重要。”
蕭九娘已經回過神來,聽見這話連忙解釋道:“娘,這水不是從井裏頭打出來!”
蕭母更是驚恐,大叫道:“現在連放在外頭的水也好端端的變紅了嗎?不行,咱們趕緊搬,就是住茅屋也比這裏好。”
蕭九娘無奈的走過去挽住她的手,讓急性子的蕭母冷靜一些,這才說道:“娘,你別怕,這水是小道長變出來的,你猜怎麽着,拿姜黃粉往水裏頭一放,水就紅了!”
蕭母這才注意到院子裏除了獻殷勤的牛家老大還有一個人,心中猜測這大概就是牛家那位不長露面的外甥。
蕭母的眼睛一動,對他的态度也熱情起來,連聲說道:“這位就是小道長吧,哎呦喂,您可是十裏八鄉都知道的人物,你舅舅老是說你出息,可不是嗎,能進天師府的……”
說到一半被女兒扯了一下,她才想到這可不是寒暄的時候,硬生生抓了話題:“小道長,您法力高深,可從咱家看出啥問題來,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天天晚上有人哭!”
張靈康倒是不覺得蕭母的态度讓人厭惡,反倒是看出幾分跟牛氏的相似,反倒是覺得挺親切的,他指了指那桶水,說道:“血水就是這麽來的。”
蕭九娘皺眉問道:“以前也從未聽過,姜黃進了水就會變紅啊!”
張靈康搖了搖頭,說道:“并不是混了水,而是混了堿水,正确的說,是姜黃遇到了堿才會變成血紅色。要達到這一點,首先姜黃不能被稀釋的太厲害,二來還得有堿水混合。”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來人在井水裏頭投了姜黃,但姜黃很容易被沖淡,他必須确保你們在短時間內去打水,而且用的還得是裝過堿水的桶,才能出現所謂的血水。”
蕭九娘想到了什麽,驚叫道:“怪不得,嬸嬸和那位看房的娘子看着都挺利索的人,這幾天也沒下雨,進來的時候确實一腳泥,他們一走我就得打水沖院子!”
只要找到了血水出現的原因,前後時間一聯系就不難發現罪魁禍首。
蕭母向來是個潑辣的,不然的話也不能在當家的早逝,自己僅有一個女兒的時候保住這棟宅子,她柳眉一豎,怒罵道:“好啊,原來是他們聯起手來想要騙我們的房子,我就說呢,逢年過節都不走動的人家突然上門了!”
原來去世的蕭大還有個親弟弟,但從小關系就不算親近,分家之後就少有走動,等蕭大死了,那家人倒是上蹿下跳的想要奪他們家的房。
蕭母向來不是個軟柿子,家裏頭跟衙門還有拐彎抹角的關系,哪裏能讓他們得逞。
如今水落石出,蕭母咬緊了牙關打算去找他們算賬,這次絕對不能輕饒了他們,叫上娘家幾個兄弟,不得揍得他們鼻青臉腫不算完。
倒是蕭九娘想的更多一些,她皺着眉頭又問道:“血水可以解釋,但晚上的哭聲呢,我跟我娘都聽見了,但是隔壁的人家都沒有嬰兒,難道是他們估計在院門外哭?”
張靈康但笑不語,讓母女倆從院子裏挖了一些蚯蚓出來,都放到了水桶裏頭,他慢慢的将水桶放到那口井中,過了許久才慢慢的提上來。
等那桶被提上來之後,幾顆人頭湊過來一看,卻見水桶底部趴着一個怪模怪樣的東西。
這東西頭部扁平鈍圓,四肢短扁,體表光滑無鱗,卻不滿粘液,尾部上下都有鳍狀物,看着頗有幾分古怪,大概是幾個人頭吓到了它,這東西張嘴叫了一聲,渾似嬰兒哭聲。
蕭母回過神來,哭笑不得的說道:“原來是這東西,早先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這東西因為叫聲的緣故不太人喜歡,尋常也不多見,但其實農村長大的孩子都見過,只是蕭九娘從小在縣裏頭長大,蕭母又多年居住在這頭,倒是忘記了這回事兒。
事情水落石出,蕭母氣勢洶洶的回娘家請救兵,張靈康卻收貨了自己的第一筆“工錢”,足足二十兩銀子,對于小戶人家已經是筆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