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個

天師府的出行靠什麽,沒有威武的魔獸,也沒有玄乎其玄傳送陣,不過那一排擺在天師府門前的馬車,足以吸引市井小民的眼光。

在這個馬匹都彌足珍貴的明城,十幾匹駿馬可不是那麽好拿出來的。

當然,對于天師府們尊貴的天師們而言,這還是輕車簡行。

張靈康分到了一架馬車,不過車裏頭得坐下四個天師,雖然馬車裏頭十分寬敞,但幾個人平時關系冷淡,這會兒各做各的,絲毫沒有熱絡感情的意思。

最豪華的馬車裏頭坐着的是明城府主夢青天,張靈康進入天師府也有滿滿三年,統共只見過他三次,都是在一年一度的祭祀盛典上,還是老遠的距離。

夢青天看起來年紀并不大,頗有幾分仙風道骨,整個人冷冰冰的難以接近,但他有一身的修為在,即使不太管事兒,幾位院主也絕對不敢小看了他去。

馬車內一直安靜着,但到底都是年輕人,坐在張靈康身邊的年輕人先忍不住了,開口問道:“張師兄,你知道這次京城盛典到底是為了什麽嗎,以前從未聽說過。”

他口中的張師兄卻不是張靈康,而是坐在最靠車門位置的青年,他梳着道士髻,穿着道士袍,偏偏腰間挂着一塊金鑲玉,看着有幾分不倫不類。

聽了這話,張師兄笑着說道:“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

說這他故意看了一眼其餘兩人,見他們漠不關心的模樣心中暗罵了一句裝模作樣,只對着發問那人解釋道:“聽說是宗主已到百歲壽誕,皇上都言要慶賀一番,這才下令讓晉朝下屬的天師府都派人上京賀壽,非得是天賦出色的才有這個資格。”

張靈康旁聽着,心中忍不住冷笑一聲,天師府在晉朝的地位特殊,話語權有時候遠勝過皇權,雖說不參政,但曾有過幾次皇子因為宗主一句測言就失去繼承權的事情發生。

張靈康可是親生經歷過皇室與教會的争權奪利,如果不是光明黑暗兩屆的戰争爆發,恐怕這事兒還不能善了。

不是東方壓倒了西風,就是西風壓倒了東風,皇室那些人恐怕并不會盼着天師府好,這次進京如果真是皇帝下的命令,那是福是禍也說不清。

無論如何,不過是兵來将擋,他終歸不會怕了就是。

張靈康索性閉目修煉,那沒被捧場的張師兄冷哼一聲,對着對面的師弟說道:“雖說修煉重要,但行萬裏路讀萬卷書,閉門造斧不可取,咱們既然出來了,這一路上不忙着修煉,多走走多看看才是正理。”

這話顯然是沖着不賣他面子的兩人去的,只可惜張靈康看也不看他,另一人倒是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卻顯然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倒是學了張靈康閉目養神。

這可把張師兄氣着了,這次能跟着出來的哪一個不是天之驕子,頓時冷哼了一聲只顧着跟那人說話,心中卻盤算着讓他們吃個苦頭,才知道他的厲害。

前頭府主的馬車裏頭,卻坐着一個年輕人,如果張靈康在這裏的話,不難發現這個人正是三年不見的溯遠。

此刻的溯遠早已經是青年人的模樣,長開了的他容貌更是出色,坐在馬車裏頭蓬荜生輝。

溯遠正在泡茶,他的手及其穩當,馬車的颠簸似乎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影響,他慢慢的倒出一杯茶,推到了府主的面前。

夢青天渾身散發着冰冷的氣息,也不知道是功法導致的,還是他本性如此,接過茶杯也不品,一飲而盡,倒是牛嚼牡丹。

不過溯遠似乎毫不在意,又給他斟了一杯茶,這才笑着問道:“夢府主,你可想明白了?”

夢青天又喝下了第二杯茶,忽然嘆了口氣,擡頭朝着溯遠看去,不得不說,溯遠的容貌極具欺騙性,如果不是親耳聽見他的建議,夢青天只怕也以為這位是傳說中溫文儒雅的首座。

溯遠似乎沒看見他打量的眼神,悠悠然的給自己也斟了一杯茶,他先是聞了聞,這才慢慢的喝下去,品了一口才道:“果然是好茶,這般的茶水也只有明城能出産。”

這茶葉卻不是普通的茶葉,而是那棵四季不敗的桃花樹上的花瓣兒做成的花茶,隐含着淡淡的靈氣,勝過許多所謂的靈茶。

他的動作也是悠然,夢青天心中越是猶豫,可想而知,讓一位府主猶豫不決的事情,背後肯定有着可怕的原因。

溯遠也并不接觸,竟是在車廂內慢慢的品起茶來,閑适的模樣倒像是在自家。

夢青天似乎終于下了決定,皺眉問道:“你真的确定?”

溯遠笑了笑,擡頭說道:“這件事,其實各位府主都是心中有數,不是嗎?”

夢青天的眉頭皺的更緊了,臉色竟露出幾分畏懼:“即使如此,我們也絕對不是宗主的對手,更何況那些人豈能靠得住。”

溯遠笑了起來,點頭說道:“夢府主擔心的有理,其實各位府主都有所擔心,所以,府主不如看看這個,再下決定如何?”

說完這話,溯遠從懷中取出一個卷軸,在看見卷軸的同時,夢青天的臉色就變的凝重起來,修道之人鮮少立誓,更何況是動用靈符簽訂盟誓,一旦落下自己的名字,再難更改。

卷軸上頭已經隐約露出許多人的名字,夢青天原本跳動不安的心倒是慢慢沉靜下來,他忽然擡頭問了一句:“溯遠,你今日親自前來,若我不答應,會如何?”

溯遠挑了挑眉頭,笑問道:“怎麽,府主擔心我對你不利?我還是個弟子,旁人誇一句天賦出衆,也是看着師傅的面子,又怎麽能對府主不利。”

夢青天似乎也這麽想,溯遠是厲害,但畢竟才二十歲,即使從出生就修煉也不該是他的對手,這麽想着,他倒是有些佩服這個年輕人,這次前來倒是把自己生死度至于外。

“皇帝到底給了你什麽,居然讓你倒戈相向!”

溯遠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夢青天似乎也沒有追問的意思,只是飛快的接過卷軸落下了自己的名字,在名字落下的那一刻,他才看清楚上頭其餘人的姓名,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

天師府各地的那些府主,甚至京城天師府的許多人都是榜上有名。

這一刻夢青天倒是慶幸自己的當機立斷,看來那位已經犯了衆怒,雖然修為高強,也擋不住有心人的算計吧!再者,那個人最信任的人,可就是眼前的溯遠。

夢青天冷眼看向溯遠,雖然要合作,但他顯然是有些看不上這個人的。

溯遠也不在乎他的态度,今日他前來的目的已經達到,其餘的就都不重要了。在離開之前,溯遠擡頭朝着張靈康的方向看了一眼。

像是有感應似的,張靈康也驀地睜開眼睛,但等他撩開簾子朝外看的時候,那個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張靈康皺了皺眉頭,手指忍不住摸索着懷中的龜殼。

既是趕路,這一路上天師府的馬車幾乎停也不停,前幾日還好一些,等後頭這些身嬌體貴的天師們就叫苦不疊起來。

平日裏在天師府裏頭,他們一個個只顧着修煉,以至于身體跟文弱書生也差不離了。

只是礙于府主院主們也都在此,即使不舒服也只得忍着。

張靈康倒是不覺得累,實在是他上輩子已經習慣于趕路,最誇張的時候一年功夫大半年都在車上,走的還都是鄉間小路崎岖不平。

這般趕路自然是容易錯過投宿,當然,一群子的天師壓根不怕野外的孤魂野鬼,只怕真有野鬼的話看見他們這支隊伍早就忙不疊的逃了。

這一日也是如此,等到晚上,他們唯一能借宿的是一個野廟。

說是野廟,是因為這個廟宇之中供奉的居然不是天師道的神靈,這在天師府盛行的晉朝還是十分少見的。

廟宇顯得有些破落,大門上頭都是灰塵,可見是長久沒人來過了。

那張師兄一進門就嚷嚷起來:“這供奉的是什麽勞什子野神,看着兇神惡煞的,倒像是個惡神,也就是這種荒郊野外的會有野廟,要是在明城早就被人鏟平了。”

宗教這東西很難一統天下,即使光明聖教最旺盛時期,也不敢說天底下都是自己的臣民!

當然,在一群天師道的弟子眼中,這種野廟的存在簡直就是對自身的侮辱,像是張師兄這般出口惡言的還不算頂厲害。

李子清向來做事出格,居然直接走到神壇之上,擡腿就是一腳朝着那佛像踹過去。

那佛像看似高大沉重,卻被李子清一腳就踢翻了,當下有幾人哄笑起來:“原來是個泥塑的惡神,估計是鄉下人家愚昧,不過是自己胡亂拜拜罷了。”

李子清從臺上跳下來,撇嘴說道:“就當給我們騰地方,待會兒咱們去臺上吃東西。”

張靈康皺了皺眉頭,從進入這座野廟開始,他心中就覺得有些不安,那是刻畫在他骨髓之中的,對于危險的感知。

偏偏進入之後,他看不出絲毫不對勁的地方來,甚至是那座被踹倒的佛像也毫無動靜。

看了眼已經安置下來的府主院主等人,張靈康略微安心了一些,畢竟有這幾位在,即使遇上了什麽麻煩,想必也能安然度過。

再說了,這野廟或許有些不對勁,但見他們人多勢衆還是專項對口的,恐怕也不會繼續。

只是張靈康的安心還是太早了,一群人生了火開始烤幹糧,他拿着屬于自己的那份才吃了一口,身邊就有一個人坐了下來。

張靈康擡頭一看,是一起坐車子不太讨厭的那位,便友好的笑了笑。

那人微微一愣,也跟着笑了一下,伸手将自己烤好的後腿肉遞給他:“我認得你,你是張靈康,是新弟子裏頭,僅有能跟來的兩人之一。”

張靈康接過肉咬了一口,雖然硬了一點,味道還挺不錯:“我也認得你,朱訓,聽說你的陣法十分不錯,很得趙院主的青眼。”

朱訓笑了笑,只說道:“你很對我的胃口,今日一日都跟那兩個傻蛋坐在一輛馬車上,實在是憋得慌,真是恨不得把他們踹出去!”

張靈康也把自己的玉米卷餅分享給他,聽了這話笑道:“我看你倒是自得其樂。”

朱訓哈哈一笑,搖頭說道:“我那是苦中作樂。”

說着這話,他瞥了眼那邊的張師兄等人,吃個飯也不安分,滔滔不絕的模樣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的厲害,跟這種人同行實在是考驗他的耐心。

那邊的張師兄可不知道自己被吐槽了,他一臉驕傲的跟身邊人解釋道:“像是這種野廟,大部分沒啥來頭,不過是鄉野村婦私底下拜拜求個平安,通常用不了多久,自己就給忘了。”

聽他的口氣,對這野廟是萬萬看不上的,跟着李子清去供桌上吃東西的就有他一個。

府主夢青天一直沒有離開馬車,似乎就打算駐紮在上頭了,幾個院主倒是下來松快松快,但對此也是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壓根不在意。

張師兄越說越起勁,竟帶着幾個人朝着被踢倒的佛像而去,研究似的把它貶的一文不值!

張靈康皺了皺眉頭,旁邊的朱訓這時候湊過來,低聲說道:“總覺得這座廟怪怪的,一走進來就渾身不舒服。他們也真是閑的慌,別人的佛像哪裏礙着他們。”

張靈康順着他的話朝着佛像的方向看去,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開口說道:“張師兄,野廟也是廟,萬務将事情做絕了。”

他原本是不打算開口的,但見那幾人鬧的越來越不像樣子,竟是要把佛像的腦袋直接斬下來。心中隐隐約約的不安讓張靈康出口阻止。

只是張師兄原本就覺得他不給自己面子,如今更是覺得他故意為之,當下冷笑一聲,踩着佛像的腦袋說道:“你既是天師府的人,怎麽還幫着他們說話,我看你是心不誠。”

說完這話,他腳底下一用力,居然直接将那個泥塑的菩薩踩做了兩截。這菩薩看似十分脆弱,斷口的地方居然還露出稻草的痕跡來,可見這佛像的粗制濫造。

張師兄幾人哈哈大笑起來,似乎自己幹了件什麽有趣的事情。

張靈康的臉色卻已經綠了,見過不要買的,沒見過這麽不要命的!

作者有話要說: 想了兩個新題材,喜歡的親可以先收藏一下,到時候看哪個收藏高決定先開那篇~皇後豁出去,皇帝心慌慌

聽說,人的惡味道各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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