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個

“這就是天師府嗎?”朱訓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在他的印象之中,天師府一直都是入世的,伫立在繁華的地帶,享受着人間煙火。

但是眼前雲霧飄渺,建立在衆山之巅,遠遠看去在山林之間若隐若現,活脫脫一個世外仙境,似乎才更加貼合天師道的宗旨。

張靈康也擡頭看去,他不知道各地的天師府和京城的天師府為什麽出現兩個極端,一個過分的入世,一個卻過分的出塵,按理來說,都是同脈相傳,宗旨不該差距那麽大才是,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了分化厲害的現象呢?

不說別的,此處的天師府靈氣充足,遠不是明城可比的。

天師府的建築足足占據了三座山,三座山峰成鼎足之勢,布下了一個範圍極廣,勢力極為強悍的陣法,霸氣的宣誓着自己的存在。

凡是第一次看見天師府的人,都為之感到震驚,那是一種從心底升起的仰望,是絕對的實力壓制之下,心中油然而生的敬仰。

張靈康暗嘆了一聲,怪道天底下的天師都想要來京城,這裏的天師府确實值得。

“這就是萬丈臺吧,好高……”朱訓後半句話咽了回去,眼前的臺階實在是不能只用一個高字來形容,擡頭看去,萬丈臺并不寬,僅容兩人同行,但一眼望去看不見盡頭,只能遙遙看見路的盡頭隐入了濃霧之中,帶着說不出的神秘。

“好了,都下車步行,若是堅持不了,那也就沒有上去的必要了。”許院主冷冷的說道,看也不看後頭的弟子們一眼,只是對身側的許钰低聲說了一句什麽,許钰點了點頭,走到弟子們中間,和和氣氣的解釋道,“天師府不許人坐車,凡要上山的,都必須經過萬丈臺。”

有弟子驚訝的叫道:“這麽高,咱們得爬多久才到。”

許钰撇了那人一眼,笑着說道:“如果堅持不下去,那就停下來休息,自古以來,但想要上山的,都要靠着自己的努力爬上去。”

這話說的明白,能到這裏的人怎麽舍得停留在山腳下,自然都是咬咬牙往上爬。張靈康向來體力不錯,這會兒倒是看起來并不吃力,倒是有幾個在誠郡王府裏頭“消耗”了太多的體力,這會兒只覺得雙腳發軟,不由有些後悔。

朱訓看起來也挺輕松,還有心情跟張靈康說笑:“這麽高,你說皇宮裏頭那些貴人們,難道也光靠兩只腳爬上來不成?”

說完這話,朱訓自己都笑了,別人他不知道,至少就太子殿下那個虛浮的身體,怕是爬不上來,也不知道天師府的規矩是不是真的那麽嚴格,絕對不能讓人擡着上去。

張靈康瞥了他一眼,淡淡說道:“省點力氣滿滿爬上去。”

朱訓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着說道:“對本少來說,這點路實在是不算什麽。”

很快的,朱訓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随着一步步往上走,他只覺得有人死死的按着他往下壓,那是一種無形的壓力,讓人的腳步重逾千金。

很快,就出現第一個爬不上去的人,那個天師有些胖乎乎的,跟當初的王旭魁有些相似,大概是胖子受到的壓力更大,體質也不太好,一個屁股蹲坐下來就再也沒有爬起來。

沒有人停留,沒有人憐憫,就連同他同一個天師府的天師也沒有停留的意思,很快就越過了他,胖子眼中閃過一絲絕望,似乎想要掙紮着爬起來,但到底是沒能站起來。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前面的院主們都消失了,唯一能看見的就是随行的幾個人,往下看,是無盡的臺階,往上看,是濃郁的霧氣,踩完腳下的那幾個臺階,很快又會有新的出來,似乎就是無窮無盡,永遠都沒有盡頭。

這樣的壓力不是每個人都能堅持住的,很快的,落下的人越來越多,一旦放棄坐下開始,他們就再也沒有了站起來的勇氣。

朱訓如今也是滿頭大汗,卻強裝出幾分輕松,笑道:“你說天師府是不是在考驗我們,說不定我們能爬到上面的話,直接成了親傳弟子,以後在京城也能橫着走。”

張靈康也有這個想法,畢竟這次的考驗來的太突然,如果只是讓他們參加壽誕的話,何必弄這些花頭,說到底他們可都是客人,哪有人這麽待客的。

現在看來,這次壽誕與其說是祭祀盛典,還不如說是一次考驗,至于考驗通過了能得到什麽,那就不得而知了。

張靈康不由想到了溯遠,就在昨天晚上,他抓緊時間煉制完畢的玉符已經被人悄無聲息的帶走了,不知道溯遠神通廣大的到處都安插了人手,還是他與皇室有着不可告人的聯系。

不要表現的太出色嗎?張靈康眼神微微一動,腳底下的步子也變得緩慢了一些。

朱訓注意到他放慢了腳步,倒是以為他跟自己一樣有些累了,忍不住吐了一口氣,說道:“還以為你是什麽妖孽,都不知道累的,原來都是裝的。”

張靈康只是說道:“量力而行才是正确的做法。”

就是這時候,李子清飛快的躍過了他們,後頭不屑的看了一眼張靈康,冷笑道:“廢物。”

說完這話,他很快就消失在濃霧之中,氣得朱訓臉色都青了,擡起腳步就要追上去,卻被張靈康一把拽住,“別被小人挑釁。”

朱訓冷笑一聲,罵道:“李院主出了事,以後看他還怎麽嚣張。”

其實這一點李子清比誰都清楚,這一路上他表現的無比的乖順就是證明,一直到現在,他自以為肯定能抓住天師府給出的機遇,并且一步登天。

李子清之後,許钰也越過了他們,他原本一直都是好師兄的形象照顧着走在最後的那幾人,這會兒卻施施然的超過了大部分人,路過他們的時候還笑着問了一句:“朱師弟,張師弟,若是堅持不住的話便休息一會兒,待會兒自然會有人引着你們上山。”

“不是說不能讓人帶上山嗎?”朱訓奇怪的問道。

許钰卻笑着說道:“平時自然是不許的,但我們畢竟是遠道而來的客人,若是實在堅持不住,天師府也會派人接應。”

朱訓眼神微微一動,似乎有些心動的樣子,許钰看在眼中,柔聲說道:“既然如此,兩位師弟,我先行一步,你們随意。”

等許钰走遠了,朱訓才低聲問道:“你覺得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張靈康繼續一步一步往上走,似乎一點兒也不覺得累似的,仔細看的話,他額頭的汗水也有限,實在是難以想象當年那個孱弱的男孩已經成長成這樣:“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你都不會聽,既然如此,那就閉嘴繼續走。”

“哎哎哎,你這個人怎麽這般無趣。”朱訓咋咋唬唬的叫道,似乎十分嫌棄張靈康的樣子。他這話确實是沒錯,雖然這個壓力讓他走的困難,但還不至于到寸步難行,某種程度來說,其實是一種很好的鍛煉,即使不為了天師府,也得為了自己堅持下去。

一路同行的人越來越少,許钰的話大概起了作用,許多天師都是養尊處優的,一下子哪裏吃的了這個苦頭。

不知道走了多久,朱訓整個人已經如同是水裏頭撈出來一般,張靈康比他好一些,但青衣上頭也有了隐隐的水漬,看起來頗有幾分狼狽。

等終于看到那白玉石壘成廣場時,朱訓腳底下一軟差點癱倒下來,還是張靈康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才沒讓他陰溝裏頭翻船,臨門一腳直接摔下去。

白玉石臺冰涼的感覺從底下一直竄到了心頭,倒是讓他們這群人清醒了一些。

朱訓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就看見李子清和許钰兩人一個一臉驕傲,一個一臉謙遜,就站在最前頭的地方,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七八人,大約都是第一批爬上來的。

唯一讓他欣慰的大概是,自己到底是爬上來了,不比後臺那些人還得人擡着走。

張靈康第一眼看的卻是那個站在隊伍最前頭的人,他正偏着頭跟身邊的弟子說話,嘴角帶着淡淡的笑容,一如第一次見面時候看見那般溫和有禮。

那個人正是溯遠,他身穿親傳弟子的白底金邊袍子,長發用一根玉簪挽起,再無多餘的綴飾,看着風度卻碾壓了大一群人。

眼角看見爬上來的人,溯遠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卻并沒有多關注一分,反倒是對着身邊的弟子說道:“都過去一個時辰了,他們才爬上來,形容看着也有些狼狽。”

那弟子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低聲說道:“可不是嗎,到底是地方上來的,遠不如咱們京城天師府的人,也不知道宗主為何要考驗他們,大師兄,莫不是宗主真打算在這些人裏頭再收一個徒弟?他們還不如咱們呢!”

嫉妒和不滿溢于言表,溯遠笑了笑,只是安撫道:“師傅頭老人家自有自己的想法,你只需要照做就行,放心吧,即使多幾個弟子,也耽誤不到你們。”

那弟子還有許多不滿,最後只能冷哼一聲,抿了抿嘴角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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