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個
小二端着飯菜進來的時候連頭都不敢擡起來,他也有練氣一層的修為,好歹算個修士,但窗邊坐着的人氣勢實在是太恐怖了,以至于他的手都是哆嗦着的。
美味的菜肴一份份端了上來,張靈康拍了拍一直埋在他腿上的腦袋,說道:“好了,起來擦把臉吃點東西,你也該餓了吧。”
話音剛落,田真炎的肚子就咕嚕咕嚕的叫起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捂住肚子,看了一眼确定師傅沒有在笑話自己,才說道:“師傅跟我一起吃。”
張靈康如今修為全無,自然也是要吃東西的,不過他看了一眼窗邊的人,笑着說道:“溯遠,過來一起吃點東西,有人陪着味道也好一些。”
溯遠這才起身施施然的過來,一屁股坐在了他左邊的位置,眼神不善的看了一眼田真炎,說道:“都這麽大了,難道還要人喂嗎?”
原本還有些粘粘糊糊的田真炎頓時怒目而視,心中說不出的委屈,這家夥到底是什麽人!
張靈康輕飄飄的看了一眼溯遠,伸手夾了一筷子放到田真炎等碗裏頭,笑着說道:“慢慢吃,多吃點。”
田真炎示威似的張大嘴巴吞了下去,還大聲說道:“師傅,真好吃,你也吃。”
話音未落,只看見溯遠飛快的夾了好幾筷子美食到了張靈康的碗裏頭,還都是他喜歡吃的,一會兒碗裏頭就堆成了小山峰。
張靈康見他這般幼稚的行為也是一笑,伸手給他夾了一些,說道:“你也吃。”
于是溯遠高興了,慢條斯理的吃起來。
田真炎木着一張臉,總覺得剛才自己覺得像是豺狼的家夥,被師傅的一句話就安撫成了看門犬,這樣的轉變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
不過相比起溯遠,田真炎更牽挂的是張靈康的身體,要知道在此之前師傅修為高深,就算是金丹期的諸葛老賊也拿他沒有辦法,但是如今呢,身上一點兒靈力波動也沒有。
田真炎牽挂着這件事,連飯也不能吃安穩,但又怕自己問了觸及師傅的傷心事反倒不好。
一頓飯吃的磕磕碰碰,張靈康就沒有自己夾過菜,只要他碗裏頭空了自有人幫忙,這兩人倒像是比賽似的。
臨到最後,張靈康實在是吃不下了,連忙按住溯遠的手:“你想撐死我嗎,自己吃去。田真炎,你也是!”
溯遠與田真炎互瞪了一眼,只能自己把飯菜掃了個精光。
另一頭的茶幾上,兩只烏龜正瞪着綠豆眼,小火的腦袋伸的長長的,有些趾高氣揚的看着眼前的綠殼龜,好不容易恢複了的玄龜卻是個慢性子,晃晃悠悠的任由他看着。
半晌,小火大概是注意到玄龜沒有任何的威脅,不屑的說道:“果然是一只凡龜,連鬼大爺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玄龜慢慢的晃了晃腦袋,也不知道是贊同還是反駁,他還不能說話。
比起唠唠叨叨的話簍子小火,張靈康明顯更加偏愛與他一起走過許多危險的玄龜,回頭說了一句:“小火,你別欺負玄龜,年紀都有人家兩倍大了,你好意思嗎?”
小火冷哼一聲,直接跳到了玄龜的背上,趴在那兒不動了,一副我是大王的架勢。
張靈康皺了皺眉頭,想要過去把他撕下來,卻發現玄龜不但沒有生氣,反倒是有些——樂滋滋的,是的,他能感知到玄龜的心情,這家夥被壓了還挺高興。
對于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情況,張靈康只好放棄了調理。
壓迫了一番玄龜,确定了自己老大的位置,小火才懶洋洋的擡頭問道:“張靈康,你的身體怎麽變的這麽差,一點兒靈力都沒有,連根基都在波動。”
田真炎臉色一變,緊緊的盯着自家師傅,生怕他受不了。
張靈康卻依然看開了一些,他想伸手摸摸田真炎表示安慰,卻被溯遠按住了手掌,溫熱的感覺傳遞到心底,似乎在訴說着他的堅定。
失去了力量确實是讓他不習慣,但他畢竟是從普通人走來的,漸漸的也就接受了。“受了點傷,放心吧,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小火哼哼了兩聲,卻說道:“我可不是為了自己,我還能找新的主人,但人類的生命實在是太短暫了,我可不想看見你變成老頭子。”
溯遠握緊了他的手,冷聲說道:“我不會讓你變成老頭子。”
張靈康還有心情調笑了一句:“怎麽,我變成老頭子你就不喜歡了嗎?”
溯遠卻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喜歡,但是,我不會讓你變成那個樣子,你會與我一起,共享逍遙歲月。”
田真炎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人,不敢相信這個人居然不單單是師傅的朋友,還是他的師母,一想到自己以後會有一個表裏不一,五大三粗的師母,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小火聽了,倒是說道:“你身邊這條龍倒是不錯,可惜血統不純。”
龍君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制造出來的所謂真龍,在小火的眼中也不過是血統不純的仿造品罷了,它小眼睛轉溜了一下,忽然說道:“不過也算難得,有他看着你,龜大爺也能放心。”
張靈康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笑着說道:“難為你操心了。”
小火搖了搖尾巴沒有再說話。等小二扯下了餐盤換上了清茶,張靈康喝了一口,忽然扔下了一個炸彈:“我感覺到了血脈的存在,那個人,可能是我母親。”
“你娘,不是牛氏?”溯遠下意識的問道,他對那位十分疼愛張靈康的婦人還有幾分印象。
張靈康搖了搖頭,說道:“我并不是娘親生的,她是我繼母,只是沒想到,我的親生母親會在這個世界。”
只是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一個修士跟張生結婚生子,後來又為了什麽,她扔下了另一個世界的丈夫和兒子。
張靈康自己并不關心這些,但想到張靈康本身一直到死也不願意叫牛氏一句娘,可見張生和他心中都有幾分執念,為了他,他也該去問一句。
溯遠皺了皺眉頭,說道:“你若能察覺到她,她也必定會有感應。”
忽然,小火叫道:“是那個聖女門的人,原本我察覺到她的氣息有幾分像你,還以為是你喬裝打扮的,故意叫臭小子撞過去,可惜并不是。”
“聖女門?難道你覺得我會扮成女人?”張靈康笑着說道,眼中卻不輕松。
聖女門的人向來标榜冰清玉潔,他不知道母親離開之後又經歷過什麽,但恐怕不是那麽歡迎這個被丢下的孩子吧。
溯遠卻只是問道:“你想怎麽做?”
張靈康眼中也有幾分疑惑,半晌,他才說道:“我想問她一句話。”
溯遠毫不猶豫的說道:“好,那我們便去問。”
說幹就幹,當天晚上兩人就丢下了田真炎潛入了聖女門的別府!到底是一流的宗門,只是一個別府也是守衛森嚴,如果不是張靈康對陣法熟悉,溯遠修為又高,恐怕還不得進來。
到了一個僻靜的小院子,張靈康伸手拉住溯遠:“應該就是這裏了。”
血脈的傳承十分奇怪,尤其是嫡親的父母子女之間,雖然靈魂換了,但血脈是不會換的,所以他才能在第一時間感知到。
“你來了。”一道幽幽的聲音從院中傳出,随後一個女人走了出來,她并沒有蒙着面紗,一張清豔絕倫的臉孔顯露出來,最顯眼的是那雙眼睛,水靈靈的,跟張靈康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張靈康長得好,恐怕大部分都遺傳了這個女人。
張靈康從暗中走了出來,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修真者不容易老,女子修為金丹,看起來不過是雙十年華的樣子,與家中牛氏截然不同,也怪不得張生念了那麽多年。
在看清楚張靈康模樣的時候,女人微微一晃,但很快的,那份猶豫就消失不見了,她只是淡淡問道:“你為何來找我?”
張靈康沒有想到她會這麽問,也不知道若是真正的張靈康聽見這話會不會很傷心,但顯而易見的是,女人并不希望見到自己曾經的兒子。
溯遠冷哼一聲,十分不耐這個女人的态度,在他的壓迫下,那女人的臉色終于蒼白起來。
張靈康伸手拉住溯遠,微微搖了搖頭,她固然抛棄了夫子,但他卻沒有任何理由尋仇,畢竟,死去的那兩人對她有的只有眷戀。
“我只是想問你,可曾有過一日後悔。”
雨柔怔怔的站在那裏,她能夠清晰的看見自己的孩子,那個被她扔下的天生經脈堵塞的孩子,小世界那些日子似乎剪影一般閃過。
她以為自己會恐懼這一日,但事到臨頭卻只覺得解脫,她聽見自己冷冷的回答:“不後悔,從未有一日後悔過。”
張靈康抿了抿嘴角,深深的看了眼她,最後說道:“我不會再來尋你,放心。”
說完這話,溯遠帶着他就離開了小院,雨柔下意識的追了兩步,卻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追,明明那是她早已經抛棄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