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信仰僞神
“靠靠靠!”
“殺人啦!”
“快報警啊啊!”
劇組工作人員們給懷音這簡單粗暴的操作給驚到了, 一個活生生的人被她當場拍死,大家都吓得神魂劇顫。
尤其是導演,血壓蹭地升高, 差點跌倒,還好湯景将他扶住。
“賀鏡懷他……”導演一口氣完全順不上來,這位爺要是在他組裏出了事, 他鐵定吃不了兜着走!
湯景:“救命啊別問我, 我也不知道。”
當衆殺人什麽的,她也很害怕的好嗎!
而前來想看戲吃瓜的杭粥粥三人此時正瞠目結舌, 敲,這麽猛的嗎!
他們離得近, 看到“賀鏡懷”腦子裏的植物根須, 肯定知道這絕不是他們認識的賀鏡懷, 但也不理解為什麽會有植物寄生在人腦裏。
被懷音踩住的根須掙紮逃脫不得,發出陣陣咆哮的叫喊, 在她腳底扭動着身軀。
懷音沒了耐心, 幹脆利落一腳直接踩死了它, 随後她将目光轉向旁邊的小宋。
被她眼神觸到這秒, 小宋渾身毛發炸起,皮膚毛孔中生出無數毛将他包裹住, 他一個彈跳跳到樹上, 警惕地盯着懷音。
他變身的時候,編劇、楊振峰和幾個工作人員也一并變成這副模樣,将懷音等人團團圍起來。
他們看起來已經失去人的意志, 指甲黑長, 眼睛瞳孔散着綠光, 身體僵硬, 雙手與肩平,恐怖的是唇瓣間慢慢突生出獠牙!
這樣子竟然像極了電視裏的僵屍!
“哇靠,僵屍嗎?!”杭覓三觀震碎,緊緊抓住妹妹的手。
杭粥粥一臉深沉:“應該是的。”
反正跟在懷音姐身邊,見到龍啊麒麟都覺得不奇怪呢!
“好牛啊。”鐘浩小聲逼逼,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
他現在是不怕的,畢竟有大佬在呢!
情況突變,整個劇組亂作一團,誰都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見此,懷音沒有一點意外。
人死後留有一口怨氣不願離開身體,下葬時地理位置特殊,經過日月精華滋養後便會成僵,它們以人血、腦髓為食。
剛剛成僵的屍渾身發紫被稱為紫僵,此外還有黑白僵、綠僵、毛僵,修成毛僵之後便不怕陽光,甚至起跳如飛,之後便是飛僵、不化骨、伏屍,最後才是實力超群于常人無異的游屍!
一旦被僵屍咬傷抓傷,只要一晚就會變成僵。
小宋幾人喉嚨處還有兩個齒痕,顯然是剛剛才被咬,照理說應該成為紫僵,但他們越了幾級直成毛僵,那麽雲水鄉這裏絕對有游屍存在!
只有游屍才能瞬間将人變成毛僵為自己所用,更能控制所有毛僵。
懷音眉梢都帶着怒氣,但即便她處于憤怒之中,明面上仍往常那般自持。
看了眼蓄勢待發正要攻擊來的僵屍,她直截了當揮出金光擊暈他們。
“去找大量糯米和檀香!”
“黃紙、朱砂、雞血!”
她朝杭覓幾人大喝一聲,然後催動靈力撩起尾指紅線,賀鏡懷離她有點距離,必須用法術才能看到紅線在何處。
紅線在半空中晃晃蕩蕩,比起剛才的震顫,現在已然安靜下來,而紅線那頭直直沒入竹樓後的湖中。
在湖裏!
懷音抿了抿唇,那裏湖面僵臭味濃重,又混雜着蘭花清香,臭味蓋過香味,以至于刺鼻難聞。
“去準備我要的東西等我回來。”
她交待好後直接往湖邊趕去。
還未走出竹樓,一直窩在家裏不出門的納西族人終于全部出來了,以木笙打頭,他們現着獠牙,如野獸般拱着身子擋住了懷音。
這些納西族的人就厲害了,他們已是不化骨,有法力,且身體堅如磐石。
“外鄉人,你要去哪!”木笙不客氣地張開獠牙威脅着懷音。
懷音這才發現他們的眼珠顏色都很淺,有的年老的甚至是白色瞳孔,無神又呆滞,這顯然已經徹底成僵。
但離奇的是,才僅僅是不化骨的話應該無法擁有意識,他們卻仍然保有自己的意識。
這讓她瞬間想起了“賀鏡懷”腦子裏的蘭花根須。
她眸光微斂,蘭花嚒……
見懷音不回答,木笙率先飛向她,獠牙大張,帶着似乎要将她脖子扭斷的氣勢攻擊而來。
“找死!”
懷音雙肩一振,全身金光散開,無形氣波瞬間擊倒所有納西族人。
她騰空而起,十指冒出幽幽金色火焰。
既然都已成僵,那便通通燒了最好!
她速度快,有人速度更快。
不知從哪裏竄出來的一個年輕女人拼盡全力擋在木笙面前,替她接下那朵火焰。
“求您放過我母親!”
女人正是梅芳,與其他族人相比,她的瞳色最淺,白的接近透明,如蘭花那般潔白無瑕。
神采奕奕,光亮有神。
金焰落在她身上,她瞳孔中瞬間生出朵朵蘭花,溫柔包裹着含着肅殺之意的火,将它吞噬在花瓣裏。
梅芳到底只有一人,她悲哀地看着其他被金焰灼燒的族人,她什麽都不能做,只能虔誠地跪伏在地上。
“我們也是被逼的,我們都不是故意要害人的。”
“那個男人在湖底,蘭花神正在護佑他。”
梅芳眼底流露出淡淡的喜歡之意,藏在喜歡之下的卻是深刻的悲戚。
來到雲水鄉的人都是它的獵物,她好喜歡那個男人,所以她不能讓他成為獵物。
蘭花神是納西族供奉的神靈之一,它生生世世守護着納西族人,哪怕他們遠洋千裏來到全然陌生的地方,它也寬容地愛護着它的子民。
于是她祈求蘭花神,祈求它護佑族人不要變成它那般的怪物,更不要讓她喜歡的人成為怪物。
從梅芳眉心處,懷音已看到前因後果,她緩緩收回手,沒什麽情緒地說道:“毛僵可救,不化骨救無可救。”
她的意思梅芳明白,梅芳流着淚将木笙護在身後,依舊重複。
“請您放過我母親。”
她的母親過得很苦,父親早逝,她一人将她帶大,疲累的農活與突生的疾病壓不垮她,她将自己滿心奉獻給自己的女兒。
但生活是這樣的,麻繩專挑細處斷。
越是貧窮困苦的人越是信奉神靈,在她得了不治之症後,她母親全心全意侍奉神靈,希望老天垂憐。
“請您放過我母親!”梅芳緊緊抓住自己母親的手,祈求地看向懷音。
一切因她而起,她母親只是因為愛她!她沒錯,錯的是它!
可惜木笙不領情,她執拗地用力掰開女兒的手,一字一句說:“這裏是偉大的三铎神的領地,誰也不能進去!”
懷音眯起眼,木笙的确保留了自己的意志,卻是無用、偏執的信仰意志!
“什麽三铎神,不過是一個幸運得到日月滋養的小偷罷了!”
木笙臉色一變:“你在胡說什麽!”
“胡不胡說你就給我看好了。”懷音懶得跟她多廢話一句。
對神明宗教癡迷的人是無論如何叫不醒的,只有将事實擺在他們面前才能徹底擊敗他們!
她抽出斷刀,以劈天砍地的氣勢朝平靜湖面砍去。
刀風卷起大風,卷起巨大波浪,硬生生将整個湖面劈開,湖底淤泥清晰可見,黑灰色的淤泥間埋葬着無數白骨。
白骨顏色凄凄慘慘的冷,襯托的淤泥更黑,更襯出這裏曾經罪惡的暗。
更清晰的是底中央的一具紅木棺材。
紅木棺材落在水底多年早已腐爛,但隐約還是能看到雕花樣式,懷音這下完全确定,這是四百多年前盛行是花紋。
什麽神明才只有短短百年歷史?
“真要我劈了你這老巢你才肯出來嗎?”
她彈指在刀刃上,刀刃在陽光下閃着寒芒,發出争鳴聲響。
果然那裏面的東西聽到她的威脅瞬間坐不住了,他從裏面飛出,棺材板直沖懷音面門。
随即一個與普通人并無兩樣的人出現在半空,他手持白矛、身穿白甲、頭戴白盔,威風淩淩,雄姿飒爽。
懷音只是側了側身,便輕描淡寫躲過他的攻擊。
那人懸在半空,手中白矛矛尖赫然指向懷音,語氣嚴肅。
“何人敢擅闖我三铎神的領地!”
還活着的幾個納西族人見他一出現,當即群情激昂,狂熱地磕着頭。
“我們的守護神!”
“賜予我們永生的神!”
“我們偉大的神!”
梅芳眼見自己母親磕到頭破血流,她難過地側過頭,不願将這幅場景再看下去。
他們怎麽就不明白……他根本就不是三铎神呢!
他還真不是三铎神。
懷音輕蔑淡笑:“你是三铎神?三铎還是三朵?你先搞搞清楚!”
她在梅芳記憶裏看到的供奉石碑上寫的明明是三铎,而納西族人的守護神是三朵,是納西族人最初誕生地玉城三座龍山的化身!
“你是什麽狗屁神?”她冷聲質問。
三铎聽言,原本盛氣淩人的面容阒然大變,明顯是被戳中了痛點。
“休得胡言!我乃龍山山神三铎,拿命來!”
他手中白矛輕挑,氣勢洶洶。
一只游屍罷了,懷音都無需大動幹戈,她只是掂了掂手中斷刀重量,然後瞄準,揚手射了出去。
斷刀破空,發出駭人聲響,精準貫穿三铎的胸口,巨大力道将他往後帶去,随即将他釘在湖底棺木中。
懷音在棺前飄然落下,旁邊水流自動避開,不沾染她衣服分毫。
她一腳踩住刀柄,不屑道:“再說一遍,你,是什麽神?”
在人間千百年,她見過不少利用愚昧人類信仰來獲取利益的僞佛、僞仙,那些人無論怎麽說都有些真本事。
而眼前這個,只是一個盜墓竊賊。
四百多年前被人殺于大将墳陵,死在龍山龍氣最盛之處,經受日月精華馴化,憋了口怨氣成為游屍,他也配說自己是神?
“堂堂一個神,怎麽連我都打不過呢。”她毫不客氣揭穿三铎的真面目。
三铎駭然大驚,終究是上不了臺面的竊賊,下一刻連忙告饒。
“還請玄師放過,我只是鬼迷心竅!”
懷音不理,一腳将棺木踢回湖邊,正巧落在木笙幾人面前。
“你跟他們說,說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三铎經納西族人供奉多年,他威嚴神武形象早已深入人心,納西人何時看過他這麽狼狽的模樣?
木笙若喪考妣,不可置信地爬到三铎面前。
“三铎神,這人大放厥詞,一定要好好教訓她啊!”
時至至此,她仍然不敢相信她信奉的神靈是假的,更不信神靈會被一個女人輕而易舉打倒。
教訓個屁!三铎五髒六腑痛得幾乎爆炸,他惡狠狠瞪着愚昧的木笙。
果然是蠢貨,被他騙的團團轉不說,死到臨頭還一無所知!
“我不是三铎,你們的三朵神還在那山裏沉睡。”他急于擺脫困境,幹脆說出真相。
四百年前正是群雄割據年代,玉城英雄輩出,尤其是大将軍林正,只可惜林正死于戰争,後來加封鎮北王屍體送回故鄉。
至于三铎,他叫蘇洵,一個家裏窮的叮當響的貧民。
他平日裏就做些盜墓勾當,當年聽聞林正埋于龍山,和友人一合計就來到龍山挖墳掘墓,想要占據昔日大将遺留下來的金銀財寶。
林正墓裏寶貝那叫一個多,他捧着閃閃發光的金酒杯樂呵時,誰知被友人一刀穿胸,橫死當場。
幸運的是他成了僵,雖不知為何,但他覺得這是上天在憐愛他!
經過百年修煉,他終成游屍,法術信手拈來,實力強大無人能比,但他卻需要血,需要新鮮的人類。
于是他僞裝成神,诓騙木笙會幫她救女兒,賜予她福運、甚至會賜其永生。
木笙本就信奉三朵神,在他有意欺騙下堅信他就是三朵,但蘇洵怕啊,生怕龍山沉睡的真正的三朵神醒來,所以他說記載是錯誤的,他叫三铎,而不是三朵!
就這樣木笙成為他第一個信徒,緊接着她帶着一村人搬去遠遠的地方,專門吸引外鄉人來為他提供新鮮的血和腦髓。
可誰知道……龍山那朵蘭花靈也跟了過來!
蘇洵說完這一切臉不紅心不跳,然後眼巴巴看向懷音:“我都說了,你可以放過我嗎?”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懷音嫌惡地皺眉,劃開空間,漣漪水鏡後是風雪肆虐的龍山,她低聲念着三铎的名號,随即高高龍山頂上出現一道虛影。
那才是真正的神靈,白盔白甲、白矛白馬。
她沖蘇洵露出一個惡劣地笑。
“他守護的子民被你殘害,要不是他離不開龍山,他絕對會第一個來殺你。”
“現在我叫醒他,然後把你送給他,我想他肯定會熱烈地歡迎你。”
聞言,蘇洵緊張到毛發豎起,肝膽俱裂。
把他一個僞神送給真神?好歹毒的女人!
“放開我!放開我!”
他怪異地吼叫着,獠牙咬着空氣,伸手去拔心口的刀,奈何那刀猶如堅硬鋼鐵,游屍指甲硬如鐵也抓不破它一塊口子。
她究竟是誰!怎麽僅僅是一柄斷刀就将他控制住,他可是游屍!
蘇洵目眦欲裂,見無法逃脫,終于露出本來的小人面目:“我已是游屍,早已進入三界六道之內,你殺我會遭到天譴!”
“該怕天譴的是你。”
懷音神情陡然恢複平靜,又是一腳将棺木踢進了龍山,任由蘇洵的驚叫聲在風雪中盤旋。
她恍若未聞,徑直抽回斷刀,随即關閉空間隧道後,才看向木笙。
“現在你還信他是你的神嗎?”
愚蠢的信仰讓木笙害了一村人,他們在雲水鄉盤踞多年,又因為需要食物替蘇洵和自己害了多少無辜的人?
想必雲水鄉每條溪流下、竹樓後深山處,早已被累累白骨堆滿!
虛僞的信仰總能撫慰人心,也總是能成為擊潰人最厲害的武器。
木笙面如死灰:“你殺了我吧。”
梅芳再次攔在她身前:“不能殺!”
“我這裏沒有讨價還價,你也要死。”
懷音這次不會留情,她掌心漸漸浮起可灼燒一切的火焰。
當然要殺的,不化骨雖已容于人世,但終究是以人類為食的怪物,一定要殺!
然而這一次,湖中細流彙聚,快速飛起,澆滅她掌心的火。
“讓我來殺。”
空靈飄逸的男人聲音自背後幽幽響起,湖面上開出一朵潔白如玉的蘭花。
面容粗犷的男人坐在蘭花中央,他長相頗為難看駭人,靈魂卻是無比潔淨溫和。
懷音從來沒見過這樣幹淨的靈魂。
她慢慢收手,冷然目光對上男人。
只聽他悵惘喟嘆:“我的子民,我來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