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背後的“人”

手腕感覺到禁锢的力道,不容他從她手心逃脫一般,竟被她生生抓出幾道指痕,瞬間泛了紅!鳳流很是吃驚,定睛看了看她,見她眼中似在壓抑着什麽,便順着她另一只手指住的方向看去。

凝神兒這麽一看,丁翎後背靠着的那個物體輪廓,依稀入目,竟有幾分眼熟!他的心,咯噔了一下,驀地端起書案上那支蠟燭,往陰影處仔細一照,就跟打了照妖鏡似的,那個物體在燭光照射下,立馬顯現出原形——那誠然就是昨兒夜裏、老宅子裏頭不翼而飛了的根雕美人!

他的“美人兒”,竟“跑”到丁老哥家中來了,還待在人家內宅裏頭,死賴着不肯“走”了!

瘋少舉高了蠟燭,往丁翎背後這麽一照,駭然發覺:倒不是丁翎将後背靠在根雕美人身上,而是那尊根雕美人整個粘在了丁翎的背部,就跟紮根長在了丁翎後背肌膚骨肉上一般,粘得是那樣的緊密,乍一看,就好似丁翎背着個美人兒,兩個人是前胸貼後背的緊粘在一起,宛如背着媳婦回家似的,如此親密無間的姿勢,擺在一個活人與一尊根雕之間,顯得十分詭異,萬分吓人!

“丁夫人,”瘋少猝然往後退了一大步,“老哥背後長出來的是個啥?”那玩意兒,還是他親手根雕的美人麽?

“這是何物,瘋少會不認得?”丁夫人面有愠色,“四郎待你不薄,你卻為何如此整他?半夜裏使的什麽妖法,拿這怪物來吓他!如今可好,他整個人都被吓傻了,你說該怎麽辦吧?”伸手指向那“怪物”時,手指頭都在發抖,她極度排斥去接受丈夫此刻的模樣,卻又無法逃避眼前已然發生的事,不得不再次看向丈夫背後之物,只看一眼,心口發憷,臉色更是白裏透青。

“丁夫人誤會了,本少真、真的不認得老哥身上那那那、那是個啥玩意?!”此事,若非有人暗中搞鬼,那便是……真個活見鬼了?!瘋少作不出任何解釋,心想:打诨充愣能不能避過這從天而降的禍事?

他嘴裏頭打着哈哈,腳跟子往後一挪,又退了一大步,眼角餘光打斜兒偷偷瞄向門簾子出口的方位,無奈,手腕還受着禁锢,掙不開對方的牽制,他退一步,對方也迫近一步:“全鎮子的人,哪個不曉得瘋少你的根雕絕活?倘若連你都不認得那是個啥,天底下怕是沒人會認得了!”

眼瞅着丁夫人挺胸擋來,薄衫下曼妙曲線若隐若現,他是伸手去推也不對,豎掌去擋更不妙,被她步步緊逼着,直退到牆根,整個人貼到了牆面上,再無退路,才不得不妥協:“罷了罷了,丁夫人,你想讓我怎麽做?”

“趕緊把那怪物,從奴家夫郎身上起開!拿斧頭鋸子來,使開膀勁兒砍了剁了鋸了,點上一把火燒幹淨,将那賤人挫骨揚灰!”丁夫人的表情很奇怪,分明心中怕極了,偏又圓睜了美目瞪着那怪物,就跟瞪住個丈夫的外遇情人一般,眼底幾分嫉恨,又不敢親自去觸碰那怪物,只得一手逮着瘋少,就好似逮到了個始作俑者,她牙根兒一癢,想撲到瘋少臉上使勁咬那一口。

偏偏瘋少那無辜的眼神,顯得十分迷茫而困惑,那小眼神兒簡直能勾了人的魂魄!她心口一個蕩漾,漣漪微泛,手勁兒發軟,終究還是松了手,側身讓開了路,讓他把邪物收拾了,她便也既往不咎!

丁夫人剛一作出讓步的姿态,瘋少就跟泥鳅似的滑溜出去,飛快地從屋子裏逃了出來。

逃到天井那片兒,站到太陽底下,連打幾個寒戰,抖去身上的雞皮疙瘩,他拍着胸口壓驚時,耳根子還驚蕩着丁夫人磨着牙罵人的詞兒——

賤人、挫骨揚灰……

不就是個根雕的美人麽!他還是依着丁夫人鏡前梳頭的曼妙姿态臨摹的,本想等天亮後帶到丁老哥面前讨他歡喜,哪知……這尊根雕與親手炮制出她來的主人居然心意相通?她竟自個兒“溜”到丁翎酒樓裏來,奇怪也哉!

更叫他想不通的是丁夫人今日的态度,忽冷忽熱的,也不知是不是被丈夫的模樣吓着了,她分明臉色發白,眼裏頭卻燃着股無名火,冰火兩重天似的,瞧着挺瘆人的!

瘋少摸着鼻子苦笑,在太陽底下站了片刻,感覺整個人都重新回暖了,這才硬着頭皮往前門酒樓那頭去。

徑自開了門,穿過廚房,走到酒樓櫃臺前,他憑着昨日的記憶,在角落裏找到郭老三搗騰過的那只工具箱,從裏頭找出鋸子等物件,想着還是趕緊幫丁夫人解決了這樁難事,叫丁老哥恢複常态,也好讓自個擺脫這困局……

仔細回想,自打他搬進那座老宅子,夜裏見了癡娘,接連數日,倒黴的事就接踵而至,他不是被人嫁禍栽贓,就是莫名其妙惹禍上身,難不成,是那老宅子的風水格局,與他的命格犯了沖?

搖一搖頭,暗覺自個的想法荒謬,約莫是被這接二連三發生的詭異之事,困擾住了心神,走火入魔一般,他竟也疑神疑鬼起來,要是被胡大探長瞧見了,定是要指着他的鼻子奚落取笑一番的!

拎起鋸子,抛開腦子裏的雜念,他正準備返回後院內宅時,忽聽櫃臺內側用一層布簾子遮擋的儲藏室裏,隐隐發出些聲響,像是擺在裏頭的酒壇子被什麽東西碰着了,當啷一聲,緊接着是摩擦木頭地板的嘎吱聲。

大白天的,酒樓裏又沒有酒客,難道是老鼠出洞來偷食?

儲藏室裏蕩出一股子醇濃酒香,瘋少忍不住半路改了個方向,轉到櫃臺裏頭,掀起布簾子,一腳邁進了儲物間。

一壇子一壇子的花雕、狀元紅都擺在裏頭,散着叫酒鬼垂涎三尺的酒香,瘋少雖不沉溺于杯中物,卻也被熏得飄飄然,在酒壇子之間兜轉幾圈,沒瞄見老鼠的蹤跡,耳邊卻聽得“嘎吱、嘎吱”的木板摩擦聲,聲聲磨到人的心尖兒上,擾得人心頭發慌,十分難受。

瘋少目光一凝,猝然捕捉到:儲藏室角落裏,一塊四四方方的木板,蓋在地上,此刻卻在緩慢地移動着,像是有一只手,在底下托舉着木板,将它一點點地移開,底下便露出了個黑乎乎的洞口。

約莫是藏酒的酒窖?鳳流心中猜測着,三兩步走過去,低頭沖洞口下方俯視,一排石板階梯蜿蜒而下,自底下飄出更濃郁的酒香,果然是藏酒的地窖!

奇怪的是,石板階梯上分明沒有人影,蓋住洞口的木板偏是從底下被拖舉着、挪移開的。

“喂——裏頭有人麽?”

鳳流試探着,沖底下喊了句話,酒窖深深,并未掌燈,一眼望不穿下面的格局,喊話聲直落下去,打黑暗的地底,回蕩起他的聲音。

底下似是無人,模模糊糊的,只依稀看到釀酒的大缸、木桶排排擺放着,陣陣陰涼的風,從酒窖底下“嗖嗖”直蹿上來,吹得人頸後寒毛直豎。

瘋少擡腳踢了踢移在一旁的那塊木板,鑲嵌在上面的鐵質拉環“當啷”作響,他正想把木板移回去,蓋住酒窖洞口,忽又聽得呼呼風聲、猝然擦耳而過,打眼角餘光處,略微瞥到:像是有什麽東西,擦着他的鬓發飛了過去!

匆促間扭頭一看:喝,一只香豔的繡花鞋,恰好落在了他的身後。

回過頭來再一看,酒窖底下“嗖”的一聲,竟又“飛”出一只三寸繡花鞋,照樣兒是帶着呼呼的風聲、擦着他的鬓發飛了過去,落在地上,與原先那只,整好湊成一雙!

好險沒被女人的小鞋子砸中臉!瘋少瞪着那雙豔紅繡花鞋,鞋面上繡了字,似是鞋子主人的閨名,他喃喃的念了出來:“宛……如?”

這名兒怎的有些耳熟?他似乎打哪裏聽聞過……

腦海裏有零碎的光點在閃爍,卻無法清晰地捕捉到,他不由得又念了念“宛如”,卻聽得酒窖底下居然冒出“嘻嘻”的笑聲,像是有個女子藏身在那裏頭,惡作劇地丢出一對兒小鞋子,調皮的與他取鬧了一番,卻又羞答答躲着不肯見人。

瘋少俯下身,扒着洞口,把臉都整個探了下去,照舊沒瞄到半個人影。

“誰在那下面?”

他想順着石板階梯走下去,下到酒窖裏頭瞧個究竟。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