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癡娘“死因”

“有人躲在門外偷聽?!”

聽到郭老三在門邊喃喃自語,丁翎臉色一變,慌忙轉着輪椅出來,看到橫倒在門側牆根那頭的畚鬥掃帚,登時感覺不妙,喊着:“老三,快推我去裏屋瞧!”

癡娘不在內宅裏屋。

丁翎找遍了內宅每間屋子,都沒能找着人,前門酒樓裏也不見人影,問了老母親,也不知她的去向。

他心中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越發不安地兜轉在院落裏,叫喚着癡娘的名字,忽聽郭老三一聲喊:

“丁老弟,甭找了,癡娘出去了!”

擡頭就看到老三站在小後門那頭,伸手指着虛掩的那扇門。

丁翎的心,咯噔一下:癡娘走了?!她竟悶聲不響獨自一人離家出走了?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他想到剛才在偏廂與郭老三的那番對話,暗自警醒:不好!癡娘定是在門外将他們二人的談話,悉數聽了去?這下可壞事了!

“快、快推我出去找!”

二人匆匆出了門,找了整日整夜,卻沒能找到癡娘。

直到……

三天後的那個夜晚,有人敲開了丁家的門,惶惶上門來通報:河邊發現了一具女屍!圍觀的人說瞧着像你家媳婦癡娘,丁老板你趕緊去瞧瞧吧!

老母親從病榻上掙紮起身,吃力地推着丁翎,二人連夜趕去城洞門外那條護城河。

在河的北岸,圍了好些個趕來瞧熱鬧的人,娘兒倆拼命擠進圍觀的人群裏,看到被人打撈上來的一具女屍,像是在河裏泡了兩三天了,屍體發漲,但那五官面貌依舊可辨!

丁老太哆嗦着上前去看,只看了一眼,就癱坐在了地上,雙手撫屍,嚎啕大哭。

丁翎心頭一涼,整個人從輪椅上跪跌到了地上,呆呆地看着河邊女屍,這才嘗到了一絲心痛的滋味,就像一把尖刀,一下一下地剜在心口,揪心地痛!

他眼前一黑,登時感覺這天都快塌了!

癡娘那日離家出走之後,獨自去了護城河邊,投河自盡……

……

“是我害了她!是我!是我害了她!”

丁翎閉着眼沉浸在痛苦的往事之中,回憶着那日護城河邊看到癡娘溺亡的慘狀,心口揪痛,淚落如雨,幾度哽咽,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看到丁翎悲恸哭泣,客房裏幾個人心中翻騰着千般滋味,卻都沉默無語。

“因為癡娘的死,四郎自責不已,更加悲痛欲絕!”丁夫人柳眉輕颦,不忍看四郎這般折磨自己,伸手輕觸他的面頰,丁翎便睜眼看她,眼中卻有幾分複雜的神色。

“四郎将癡娘的屍身帶回家中,安置在床上,不肯下葬,竟盼着癡娘能再活過來!”丁夫人悠悠一嘆,“三伏天,泡了河水的屍體,都爛得發臭了,可四郎他……他每日都陪在癡娘身邊,他母親經受不住這連番打擊,病勢加重,不出三日就撒手人寰!丁家只剩他一人,守着癡娘,盼着癡娘能活過來,也好親口跟他說一句——不怪他了,不怨他了,兩個人再重頭來過!”說到此處,丁夫人凝望着丈夫,竟有些動情地接道:“幸好我來了!四郎他才能活下來!因為……他把我當作了癡娘!”

“他是你妹妹的丈夫!”小辣椒插口道,“你去給妹子奔喪,結果卻與他一道隐瞞了癡娘的死訊,自己冒充癡娘,與你妹夫住在了一起?!”

“那又如何?”丁夫人一直望着丈夫的臉,丁翎睜開眼與她對視時,眼神總是那般複雜,而後又閉着眼,默默流淚,“我起初去了丁家,見到四郎時,只是同情他可憐他,但是後來,我漸漸發覺自己似乎對他動了心,而他也已離不開我了!丁家不能有兩個癡娘,于是四郎就對外謊稱——那夜天太黑,沒瞧仔細打撈上來的女屍容貌,認錯了屍!他的癡娘,還活着,并且安然回了家……在那之後,我便成了癡娘!”

而癡娘的屍身,已被他悄悄送回村中安葬,他雇人做這些事,自己卻未曾露面,那個村的人也不曉得癡娘離村後,究竟嫁去了哪裏、嫁給了誰,回來安葬時,也只是私下通知了癡娘的哥哥,謊稱癡娘病死了,她哥哥收了她婆家補償來的錢,這事便被瞞了下來。

要不是癡娘兄長又財迷了心竅,竟将癡娘的屍身賣了配冥婚,而瘋少竟莫名其妙睡在了癡娘原先的那口棺材裏,引來了胡探長追查此事,這個秘密,就會一直隐瞞下去!随着癡娘的屍身一道爛進土裏,到死,也不會被人知曉!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該怎麽說你才好啊,丁老板!”

鳳流搖搖頭,真不知道該怎麽說這個丁翎,既然覺得對不住癡娘,自責而追悔不已時,居然又跟大姨子好上了,說什麽因為容貌相似,将大姨子當作癡娘的替身?癡娘在他心中的地位若是能被人輕易取代,那麽……

“丁老板,你說句心裏話,如今是把丁夫人當作癡娘來疼愛,還是已經忘了癡娘,迷戀上了丁夫人?”小辣椒記不住丁夫人的名字,但她作為女人,也只關心這一點。

丁翎神色微動,重又睜開眼,與愛妻對視,兩個人的眼神再次碰撞在一起,丁翎的眼神紛繁複雜之中,卻又透露出對愛妻的迷戀,深深的迷戀!

他這樣的眼神,丁夫人看到了,卻搶在他前頭答了一句:“四郎一直把我當作了癡娘,所以他對外人總說我就是癡娘!”

“丁夫人這是在委屈自己?”誰又甘心當誰的替代品?小辣椒頓時又同情起丁夫人來。

“我、奴家……”丁夫人驟然改了口,幽幽低垂着烏雲螓首,幽幽道:“奴家心甘情願!”

丁翎這時嘆了口氣,什麽話也不說,只是伸手輕撫她的背,似乎在默默安慰着她。

“村裏人好象還不知道癡娘除了個親哥哥,還有個親姐姐?”胡大探長吐了個煙圈,毫不放松地追問:“還有馮宛如這件事,到底是怎麽個內情?”

“爹爹養不起三個娃,奴家打小被寄養在遠房親戚家,近些年才回來省親的。至于宛如……她與癡娘親近得很,癡娘不在了,也只有宛如覺察到奴家并非癡娘,幾次上門逼問,奴家迫于無奈,只得說出實情……

“四郎一直覺得是自己害死了癡娘,但是宛如得知真相後,卻揪着老三不放,那日我見她與老三在丁家後院天井旁起了争執,宛如口口聲聲罵郭老三是個無恥小人,定是他在酒中下藥,迷昏了四郎,趁機對癡娘非禮,她說四郎是交友不慎,輕信了老三的話,誤中小人圈套,真正害死癡娘的人,應當是郭老三……

“老三被那丫頭逼急了,那日争吵之時,竟推她下井。奴家不識水性,心裏委實怕極了,就趕忙去前門喚人來幫忙,哪知,奴家喚人來時,宛如卻不在了,天井那頭也不見了老三的蹤跡。幾個時辰後,老三才回來,說宛如自己掙紮着爬出水井,負氣離開了。那日之後,奴家再未見過宛如,老三也不肯再提此事,只将一口鐵皮箱子寄放在四郎的酒窖裏……

“之後發生的事,你們也都知道了!”

丁翎不開口,只丁夫人一人在答話,一言一語都在情理之中,當真叫人無從挑剔!

“阿為!”小辣椒突然發話了,“讓他們回去吧!”

“呃?!”尚在細細研磨丁夫人的話,一聽小辣椒竟下了逐客令,胡有為不禁一愣,“小姑奶奶,你這又是怎麽了?”

小辣椒杏目圓睜,指了指丁翎,“這個男人,本姑奶奶見了他就來氣!”又指了指丁夫人,“還有這個女人,本姑奶奶見了她更來氣!”再猛一拍茶幾,“叫這兩個人趕緊滾蛋!”

茶幾上的杯盞彈跳了一下,胡有為那小心肝也吓得“撲咚”直跳,他趕忙将求救的眼神轉向瘋少。

鳳流沉吟着,猝然起身道:“該不該放人走,就讓癡娘來幫大家做決斷吧!”說着,徑直沖床那頭走過去,停步在丁家小倆口的面前。

面對丁夫人驚疑的目光,他勾唇一笑:“忘了告訴丁夫人,帶你來胡家的路上,本少不小心将你給的那張符咒弄丢了!”他相當無奈地攤了攤手,在丁夫人瞪圓了美目時,他又沖丁翎發了話:“丁老哥,你剛才陳述癡娘死因時,可是背着癡娘的魂、在講那一番話哪!要是言不由衷,即便我們願意放過你,癡娘也斷然不肯答應!”

丁翎怔怔地看着他,半晌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丁夫人,請你把手伸出來!”

鳳流沖她微微一笑,丁夫人心裏頭便吊起了水桶,七上八下的,嘴裏頭磕磕巴巴:

“瘋少你、你又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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