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誰又想搞事了,明明都是亂子先找上門來。
晏歸舟對吳庸的問題笑而不談,直接準備煮藥。送佛送到西,等吳庸病愈,她也能早點離開淮安。
從石井挖出的羊皮表示,一顆能讓人立地成仙的舍利,必須嚴格按照方法取用,否則眨眼就爆體而亡。
絕脈舍利的存放位置與取用說明,一半書寫在羊皮上,還有一半言明藏在标有暗語的《華嚴經》中。
此外,制作者還留了一條退路,汲取國運的玄詭手段有傷天和。
倘若後來人貪心不足走了極端,不只斷絕朱家王朝的運數,更不惜汲取九州幾百年的運氣求歸為己用,那麽羊皮上還留下一招徹底毀滅絕脈舍利。
“自己盛粥,想來你應該知道空腹喝藥不好。”
晏歸舟沒再試探吳庸,不再多費口舌地問其是否讀過不一般的《華嚴經》。
根據眼下的情況,她推斷羊皮所做的最壞揣測已經發生了。如果參照上輩子明清之史的發展,九州後遭亂世之殇,的确是像極了氣運衰竭之相。
盡管兩世不同,但此間的天道驟變,不許任何人使用不容于世的武功,極有可能是絕脈舍利汲取世間氣運所致。
吳庸弄來的賬冊顯示天命教滲透多處,而其門下與江南或京城官商的勾結,無非是求一個巨大的情報網,只為盡快得到絕脈舍利與相關使用步驟。
更有一種極度不利的情況,兩百多年前絕脈舍利轉移去京城,天命教早一步弄清其存放位置。因為不知取用方法,更想要舍利不斷汲取國運,才沒有早早将它取出。
此次鐘山的打草驚蛇,很有可能讓警幻改了主意,不惜損壞舍利将其暴力轉移,從而也徹底隐匿起來。
倘若讓那種情況發生,晏歸舟要完成贏大寶的心願,恐怕真就遙遙無期了。更是說不好哪一次與人動手,就被老天的一道驚雷劈成渣渣。
因此,特殊時期行特殊手段,她不介意做一回梁上君子,比眼下和吳庸打機鋒要迅速很多。
吳庸手裏被塞了空碗與勺子,則見晏歸舟毫不猶豫地飒然轉身。
下一霎,他的神色晦暗難明。最初只是答應太子,查明秦可卿生母柳珠的來歷。無意間翻閱到禁宮書庫,卻找到落灰的前明皇室佛道典籍。
順着标有暗語的《華嚴經》查了下去,誰能想到兜兜轉轉牽扯出如此一大串。
此次收繳的賬冊必将引得大震動,與之牽扯最多無非兩人——胤礽與胤禩。
索額圖為官幾十年,經營江南多年,賬冊上五成的官商都歸附太子黨。還有四成則是胤禩為人和善所結善緣,近些年竟也在江南坐大。
太子已廢,偏偏康熙還下了密查的旨意。此事更是一定要他來辦,恐怕就是希望徹查到底,卻又不能往不該鬧大的地方鬧大。
吳庸盛了一碗菜粥,比起詭異的絕脈舍利與天命教,他更煩憂的是回京後的步步為營,特別是太子廢了能否再立。
廢也好,複立也好,如今他卻只能忍。忍到什麽時候才是盡頭?
別說退一步海闊天空,都是一個阿瑪生的,憑什麽要他忍盡一切。所有的不争,都只是為了争。
思及此處,吳庸望向飄出藥味的後廚。此時,晏歸舟不與争辯,又隐藏着哪一種争?
“大家都不要争!今天的西瓜管夠,大家都能買到的。”
瓜田老漢大聲喊着勸說客人們不要搶。三伏天,清涼爽口的西瓜成了搶手貨,這才推車來擺攤,何止引來村民,更有往來商客。
七月七,京郊官道茶肆邊,正是這般生意興榮。
晏歸舟向北遙望,不遠就是旺福村,離開賈家後借宿的第一站。
眨眼兩年半,再入京城就要做一回偷書人,真與風光無限完全不沾邊。
這是看向對坐的吳庸,十來天護送他回京,一面是為救人救到底,一面也是為了保證不把人給跟丢了。
“你想吃西瓜?”晏歸舟順嘴一問,看到吳庸目光掃過西瓜攤,他這段日子邊趕路邊養傷忌口,恐怕嘴都淡出鳥來了。
晏歸舟想到今夜就要偷人的書了,盡管古語有雲君子竊書不是偷,但此刻還是多少給些補償。“西瓜不在忌口食物單上,要不來一個?”
吳庸回神擡眸,他怎麽就表現地想吃西瓜?
竹筐裏一個個的圓球,有人買了當場切開,紅色瓜囊與淺紅瓜汁映入眼簾,只是讓他聯想到所知的最新消息。
當賬冊先一步被送回京城,康熙已将一批人的人關押問審,更是圍剿了大部天命教的窩點。可以預計會有不少人頭落地,是和切西瓜真的很像。
“吃瓜也好。”吳庸卻沒拒絕晏歸舟的提議,只是面帶懷疑,“你會選?那老漢說是說包甜,可你也該看到了,還是有人買到了不怎麽甜的。”
“這些小事,又有何難。”
晏歸舟信心十足地站了走向瓜攤,與其他客人一樣,煞有其事地彎腰輕敲瓜殼,而附耳去聽聽裏頭的響動。她敲了一堆西瓜,最終抱起最大的那個,就要招呼賣瓜老漢買單。
“等等。”吳庸旁觀了晏歸舟的選瓜記,這人裝模作樣的動作似是很懂行,末了只是抱起一個最大最圓的。“晏道長,你确定是在選最甜的?”
晏歸舟煞有其事地點頭,“你看這瓜的個頭,算是鶴立雞群,吃它也算賺到了。”
‘那你還裝作選瓜高手一頓敲?何不最早就選最大的。’
吳庸沒有明說,眼神卻已表明一切。他也不多話,從剛剛被敲瓜問聲的一攤裏選出一個。“要不要賭一把?我手裏的這個更甜。”
晏歸舟猶豫着點了點頭,像她這般接地氣的人都選不來西瓜,吳庸真能不失手?“賭贏了,有什麽說法?”
“小賭怡情。不必多加什麽賭注。”
吳庸忽而勾起一抹淺笑,卻是帶着幾分挑釁,“誰輸誰更傻。”
這人真小心眼!
晏歸舟立即記起此前的事,不就是無聲地念了吳庸一個傻字,這是要在入京前把場子找回來了。
“好。”晏歸舟默默念着,哪怕輸了又如何,再聰明的人也架不住武力碾壓。今夜。她的竊書是竊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