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翌日,鳥鳴晨鐘響。

大堂裏的嵩山派一衆已經不見了蹤影。

“寅時三刻,那些人稍一能動,立刻灰溜溜地離開了。”

孫二給晏歸舟送早飯時,簡單地說了後半夜發展。

勞德諾想幫嵩山派的人解開穴道,可是努力了好一會也是徒勞。

他能怎麽辦?大堂裏就剩不會武功的店小二、旁若無人慢慢用餐的西門吹雪,這就只能抱怨令狐沖不顧五岳劍派的同盟之誼。

令狐沖并不想給嵩山派幫忙,無奈礙于兩派相交只能去搭把手。結果不出意料,失敗了。

“華山的兩位只能在大堂裏幹等着。令少俠好歹得了西門莊主的點頭,答應他幾日後再上華山,協助調查華山派被投毒。”

嵩山派敢怒不敢言地離開,是讓孫二躲過一難。

店小二值夜班本就累,誰想再收拾一地打鬥的狼藉。斷胳膊斷腿的桌椅與碎裂一地的碗碟,那些活不好做,又不會額外另加工錢。

晏歸舟将孫二的如釋重負看在眼中,卻指着桌上的早飯笑問。

“即便如此,小二哥也不用額外照顧我。這頓的味道,聞起來就不像昨晚的煮面手藝。怎麽,店裏的廚子有兩位?白天與晚上的差別那麽大?”

旺財客棧就是普通腳店,來此不為享受,只求一個個落腳點。

大多人不在意天字號上房僅是幹淨整潔,也不挑剔廚子的飯菜僅是味道普通。

不過,眼前桌上的三碟一碗可不普通。三顆白煮鹌鹑蛋、兩只包子、一個蘋果,以及香濃的豆漿。

哪怕尚未入口一嘗味道,但先從色香判斷,明顯與旺財客棧的吃食畫風不符。何況,這些并不是菜單上該有的早飯選項。

“店裏賣鹌鹑蛋?不是說只有雞蛋,連鴨蛋都沒。瞧瞧這包子與蘋果的賣相,京城杭州最好的酒樓也不過如此,與昨夜粗細不同的面條天上地下。”

晏歸舟只道是孫二的示好,“小二哥,你真不用如此破費。昨夜,我舉手之勞而已。”

孫二立馬否認,“不是我自作主張,真的,我一個銅板都沒破費。這是為感謝姑娘昨晚仗義出手的犒賞。”

掌櫃能大方到這種程度?而且安華鎮似乎沒此等手藝的廚子。

晏歸舟越看早餐的食物,越像是前兩天無意中念叨過的。

轉念間,她冒出一種不可思議的推測。“難道,今天有人起得夠早,買了食材,就去借用你們廚房了?”

“這不是我說漏嘴。姑娘,你自己猜到的。”

孫二壓低聲音,“西門莊主沒交代多的話,只說了加餐兩字,就讓我把餐飯端來。您看着辦吧,有事再叫我。”

看着能怎麽辦?

晏歸舟獨自面對三碟一碗,拿筷子的手都沉了三分,這真不是最後的早餐?

盡管又驅毒又趕人,她出力的确不小,妥妥值一頓飯。倘若對方誠心答謝,親自下廚既合情又合理。

可是擱在西門吹雪身上就太違和。還不如扔給她一疊銀票,或是大開萬梅山莊的私庫任她挑選。想想,那還是很些違和。

不過,這味道真不錯。

最恰到好處的白煮蛋,與鮮嫩多汁的肉包,與樓外樓的水平一樣了。

等了一會,沒有等來被滅口的後續。

晏歸舟滿意地吃完了,索性找了一個理由。就從西門吹雪與陸小鳳是朋友,那麽這位不安常理做事,就完全解釋得通。

早飯過後,晏歸舟也将那些違和抛之腦後,安心找孫二打聽關中的各式八卦。

孫二說他從十一歲做夥計,五年來華山派管的事情也不多。

自打三四年前,再度圍攻黑木崖失敗後,岳不群一心一意培養徒弟們,很少讓華山派涉及江湖是非。

“關中的武林門派不少,最有名的當屬華山派與珠光寶氣閣。

昨天,您也瞧見了嵩山派的作風,華山派的口碑比之好了不知多少,但距離威震關中差遠了。”

與之對比,進出珠光寶氣閣的人就複雜得多。

二十多年來,閻鐵珊漸漸名聲在外,主要是做珠寶古玩生意。

既需要交好江湖人,為保證自身安全,沒人敢對他打家劫舍。又務必與大明的各路富商官員都有往來,才能讓生意蒸蒸日上。

“不過,這六七年,閻老板幾乎不再出關中。遠行的買賣,都交給了霍天青霍總管全權負責。

霍總管也就二十三四歲。年紀輕輕,深受器重,他怕是有些不一般的來歷。外頭人都不清楚,只猜測也許是哪家名門之後,與閻老板有故交的那種。”

晏歸舟接手的兵器鋪與珠光寶氣閣有生意往來,霍天青是必要打交道的人。當下聽孫二說了不少小道消息,多了解一些做為參考也好。

“如此說來,其青年俊才,行事得體,武功也不錯,在外沒什麽惡評。與人做生意也是謀求雙贏,除了稍有傲氣,像是沒什麽缺點。也對,能勝任總管一職,除非閻老板任人唯親,否則必有過人之處。”

“可不是,霍總管各方面榜上有名。別的不好說,而他沒有過亂七八糟的緋聞,若論「關中最想嫁的男人」,他穩居前三。”

孫二聊得起勁,剛要八一八各類榜單都有誰,且看一抹白衣出現在側門,當即就恢複了熱情迎客小二笑臉。

晏歸舟再見西門吹雪,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但要來了孫二手裏的茶壺,走到牆角的客桌,親自給西門吹雪添了一碗茶。“一碗淡茶,聊表謝意。莊主,請——”

西門吹雪白衣勝雪,不沾一絲一毫多餘的氣味。沉默中,他一臉明示沒有什麽要謝的。

“可不得謝謝你昨天做個好榜樣,安安靜靜的,絕不影響人休息。”

晏歸舟笑看着西門吹雪,哪怕稍縱即逝,到底逮住了他松了一口氣的神色。“不然,莊主覺得我要多謝什麽?”

西門吹雪拿過茶碗,答非所問,卻很認真,“你該練劍的,不然,未免可惜。”

半晌,晏歸舟迎着西門吹雪認真的眼神,點了點頭,“好。你說得對。”

這人說得對,她就一定要做嗎?

晏歸舟沒有挑釁反問,而拿出一張名帖。“最近一兩個月,我都在關中。你要願意又有空,既白兵器鋪歡迎你。

你不妨休息幾天再上華山。算我多嘴,莊主入了華山派是去配合調查投毒案。适當的時候,多說幾句,免得無端招來誤解。”

“岳不群,人稱君子劍。”

西門吹雪用手指摩挲着茶碗,這話并非信了人如其名。“名聲于人,是榮耀,也是束縛。那他就不能任由誤解發生。”

晏歸舟挑了挑眉,看來西門吹雪心裏都清楚。“妥!那我先行一步,有緣再會。”

妥,如何不妥。

十天後,華山派中毒案告破。

岳不群向西門吹雪致意最真誠的歉意,是華山派連累了他,致使他在離開華山時誤中劇毒。

傳言當然是假,哪有自己給自己下毒的。西門吹雪之所以沒第一時間出來表态,是因為他在山腳解毒,脈相是騙不了人的。

至于下毒者是誰?

坐實了是日月神教搞鬼。

經過屍檢,死去的華山兩弟子身有內傷,他們先被人打傷再灌入的毒藥。而且被投毒水源的四周,有日月神教教衆的信物殘留。

換言之,華山派弟子發現了水源異常被滅口了。

因為水源靠近天塹之道,此地是悟劍之地。運氣不好的只有岳不群與西門吹雪,近期也就他們接觸了有毒水源。

華山派,玄清殿。

此地供奉着歷代掌門與長老靈位。

死寂無聲的殿內,閃動幾簇幽幽燭。

岳不群地将一張巴掌大小的油紙投入火中,此物正是他喬裝易容,好不容易從青衣樓買來的。

油紙原本用來裝無色無味的奇毒。可為何裏面的藥都用盡,苦肉計也用上了,讓他沾上了本門中人的血,偏偏殺不死想殺的人。

如果順利毒死了西門吹雪,那就能死無對證了。

“天道不公,否則豈會讓華山派一蹶不振。堂堂掌門,如何能輸給一個年輕人。”

岳不群喃喃自語着,他蠟白的臉在明滅燭光中更多七分詭異。

“不認輸,我絕不認輸,一定能有威震江湖的那天。你們沒留下厲害的武功,我就自己去找。辟邪劍法,我會找到它的!”

天意可能是喜歡耍人玩。

有人苦苦尋覓,十多年踏破鐵鞋無覓處。

有人不想管閑事,明晃晃的線索偏向手裏撞。

晏歸舟抵達既白兵器鋪,得益于東方不敗禦下有方,而她又有幫忙打理冷梅齋的經驗,這次接手很順利。

沒想到還有意外發現。

翻查兵器鋪與買家賣家的歷年生意信函往來,其中一份引起注意。

這字跡剛勁有力,顯出書寫者的三分傲氣。

也許,能逃過其它人的眼睛,卻騙不過晏歸舟。以她的鑒定本事,敢九成肯定此人故意變化筆跡寫過其它信件。

巧了,她讀過那信。

正來自于那只被無意擊殺的信鴿。

晏歸舟拿出了藏起的短箋,這上面寫信人陰晦地密謀財寶,又盡顯對收信人王謝的一往情深。“是與傳言完全不同。霍天青,你有兩幅面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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