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穿了你的衣服?”
晏歸舟上下左右掃視了一圈田伯光,先确定了此人的絡腮胡也是假的。乍一看,除了身高有稍許差距,他們真的很相似。
所以被清野村的人當做采花賊,撇除仙娘的推波助瀾不談,村民們半點不覺有問題,那要怪誰?怪她喬裝太完美,力求從臉到身材都求不露破綻嗎?
田伯光被猶如穿透衣服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由後退一步,狐疑地打量面前大胡子,他該不是遇上什麽采草大盜了吧?
“兄弟,我開個玩笑而已。你這麽看能看出什麽花來,我又不是絕色美女。”
“看是看不出花來,但揍你能揍出花來。”
晏歸舟的話音未落,手裏的短刀已經招呼過去。
還是那把未出鞘就砸斷一棵大樹的短刀,它仍是沒有出鞘,但是每行一招都揮袂生風。
田伯光猛然被打,懵得二丈摸不着頭腦。若說尋仇,刀不出鞘何談尋仇,偏生已經先刮掉了他故意僞裝的假胡子。
以往引以為豪的輕功卻不怎麽管用。一逃一逐跑了數十丈遠,半點距離沒來開不談,他眼瞅着頭頂發冠就要遭殃。
“大兄弟,你倒是說為什麽啊!”
田伯光不得不抽出刀去擋,眼下使出狂風刀法也不知苦了誰。對方似能預測未來的每一步,總能叫刀刀相撞所成的氣流攪亂了他的頭發。
“不能打得不明不白,我們把話挑明說了,是不是嫂夫人提過我的名字?我冤啊!出道至今,我敢對天發誓,從未強迫哪個女人。
色亦有道,若無對方心甘情願,否則我絕不下手。是,我偏好人妻,但都是你情我願,也從不碰良家婦人。是我做的,我認;不是我做的,我絕不能認啊!”
晏歸舟聽了一堆羅裏吧嗦,給出的回應只有當頭一削,且看田伯光頭頂禿了一大塊。
“想來這樣,再也不會有人眼神不好使,覺得我們非常相似了。”
發髻散落一地。
田伯光一摸頭頂,瞬間心頭哇涼,最怕的中年謝頂竟是提前十幾年發生了。“你!你怎能下此毒手!我們往日無……”
“打住。我們往日是無怨,今日卻有仇。你與仙娘的好事被她供出來了,而我,一個無辜的局外人,居然走了一條田間小路,就被村民們當作采花賊圍攻。”
晏歸舟覺得自己的脾氣足夠好了,“只讓你斷發,不讓你斷頭,你該感謝我有好生之德。”
什麽?仙娘居然被抓包了。
田伯光不得不認了點太背,本以為仙娘能在幾個男人之間游刃有餘,哪想到搞出一場抓采花賊。
“原來殃及魚池,是我對不住大兄弟了。這頭禿得不冤枉。”
“我不冤枉誰。這事需得水落石出,哪也別想逃。”
晏歸舟向清野村方向擡手一指,“走吧,我們去把事情說清楚。從頭開始,說你怎麽和仙娘勾搭上。既然不存在脅迫,她怎麽會說自己吓傻了,将我當做了奸夫。”
田伯光讪讪一笑,身體側傾就欲跑路。“看來大兄弟已經猜出一些事了。我與仙娘只是露水歡好,她确實另有相好的,我也不知道是誰。當面對質就算了吧,好歹也一夜夫妻百夜恩。”
“不對質?也行,你走,記住別回頭。”
晏歸舟貌似很好說話,獨自離開了,完全沒有勉強誰。
僅留一地落發,風起發動,胡亂亂地往田伯光的臉上拍。
田伯光卻長舒一口氣,算命的說他逢兇化吉,果然一點都沒錯。想必是他坦坦蕩蕩的胸懷,讓萍水相逢的人也折服了。
一步,兩步。
七步之後,田伯光頓覺下腹一滞,後知後覺,從禿頂處鑽入的涼風,悄無聲息地沿着經脈下行。不好!他的采花工具失靈了。
“大兄弟,請留步啊——”
田伯光哪還肯走,飛也似地回頭去追,他倒想自行運功解決困難。但內力向下而去,卻如石沉大海,一點反應都沒有了。
這回,田伯光竟是頃刻突破輕功上限,跑到晏歸舟的面前。
“大兄弟,我錯了。跟你走,有肉吃,我再也不亂跑了。今日之後,我必洗心革面,再也不與人婦勾搭,只找兩廂情願的寡婦歡好。”
晏歸舟視而不見,只當田伯光是空氣,繞開他就繼續往前走。
田伯光知道被嫌棄誠意不到位,他端正神色,對自己下了狠手指天發誓。
“至于黃花大閨女,哪怕她長得是真仙下凡,我也絕對連想都不會想,絕不碰她一根手指。否則就罰我餘生愛而不知,知而不得,只能做一個太監,留在心愛的人身邊。”
“不論男女,與其信他們的誓言,不如我自己動手下一道保障比較好。”
晏歸舟不想知道田伯光為何偏好人妻。不論他有無隐情,那道遏制其欲望的真氣,沒個一年半載消除不去。
此種虛陰逆沖陽火的手段,是東方不敗對平衡體內真氣的設想。
閱信後,晏歸舟覺得可以衍生出多種可能,強迫使人禁欲正是其中一種。別管有多少種可能,此種方法的安全性仍是未知。
田伯光撞上來争做一個合适的試驗品,他怨不得誰。
當然,晏歸舟不會直說,看着田伯光垮掉的臉色還誠心提議。
“年輕也不能縱欲,靜心修養幾年,是為你将來不腎虛着想。我比江湖上的衛道士寬容多了,都沒有對你下殺手,你有什麽不滿意的? ”
田伯光不敢點頭,他聽出關鍵點是禁欲幾年,而不是終生廢了就好。可不能亂說話,免得真正引火燒身。
“大兄弟,你說得都對。我們先去清野村,把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給說清楚,絕不讓你承受不白之冤。”
此夜,清野村雞犬不寧。
陸姓漢子豈肯承認是仙娘背叛了他,偏偏聽田伯光列舉了種種,全是仙娘背後的抱怨與咒罵。
仙娘自诩以其姿色過人,不該窩在清野村這種窮地方,而她的相公更不能只是清貧書生。
“問我,當初為什麽嫁給你?是我瞎了眼,以為你能做大官。哪想考了十多年,到三十好幾也還是秀才。”
最後,仙娘終是扛不住實話實說。“再說我們一年有同房十次嗎?如果這世道允許我納夫妾,我也不用偷摸着與人偷情。
原本想給你留些面子,待十天後,我悄無聲息地與餘少門主離開,是你偏偏追根就底問個清楚。鬧出這一場大笑話來!”
清晨日出。
不知陸姓漢子怎麽想的,竟是半分未傷田伯光,只讓他務必提着被廢的頭號奸夫餘人彥來見。
田伯光原本從不管吃幹抹淨的後續,但現在他哪敢不應。
獨痛痛不如衆痛痛,哪怕餘人彥是青城派少門主,也是必須廢他沒商量。
晏歸舟暗好一招借刀殺人,陸姓漢子不會武功,可不就是得讓鹬蚌相争。至于他與仙娘的後續,作為外人,管不了那麽寬。
前往溆浦縣,監督田伯光廢了餘人彥,是她為穿衣失誤意外畫上的句號。
“在這等着。”
晏歸舟卻不願繼續穿着惹事的衣服,重回辰陽縣直奔成衣店,上演了一出大變活人。進去的是虬髯壯漢,出來的白衣公子。
田伯光見狀目瞪口呆。眼前這位長身鶴立,美如冠玉,還是穿着和他相似衣服的人嗎?
“大兄弟?你的易容術師承哪一位高人?和大名鼎鼎的司空摘星有關系吧?”
“別瞎打聽,也別亂認兄弟,我們不熟。不過,你也不妨記住我的名字,晏回,既白兵器收購鋪的老板。”
晏歸舟溫和一笑,“倘若你的小毛病途中生變,大可以來找我探讨情況。我是講道理的人,只要你守得住誓言,也不會罰你一輩子。”
田伯光只覺一天一夜的提心吊膽終有着落,他知道即刻恢複自如無望,但等來一句承諾就安心了。果然,美人說話就是好聽,與其容貌十二萬分的相符。“好好好,我聽晏老板的。到時候,不見不散。”
“那就快去找餘人彥。”
晏歸舟沒有多言,想好回頭聯系東方不敗。知會其一聲,空手套白狼,傻乎乎鑽套裏的試驗品已經給安排上了。
當下,晏歸舟不太放心地再看銅鏡一眼,鏡中照出的白衣翩翩。
這回為了擺脫采花賊的帽子,她也是拼了,穿了過去鮮少穿的白色。如此模樣,總不會再鬧出什麽烏龍來。
田伯光很懂識人臉色,明白眼前掌控他餘生性福的人在擔憂什麽。“晏老板放心,誤會哪會天天上演。以你的風姿,哪會人人喊打,那必是……”
“安靜是一種美德。你,值得擁有。”
晏歸舟淡淡掃了田伯光一眼,沒讓他有禍從口出的機會。
田伯光即刻禁聲,後半句‘人人投懷送抱’就被咽回了肚子裏。
不過,兩人沉默着騎了半天馬,快到溆浦縣郊,田伯光還是忍不住問,“晏老板,一起走路不說話,真不悶?聽說最近西門吹雪來了西南,你們有交情?約好的,穿白衣人的都喜歡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