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要去前線

聽了那位上校的話, 方青辭突然笑了:“瞧你這話說的,我節什麽哀?”

上校同情的看着他:“淩熏少将是為蟲族犧牲的,我們都會銘記他——”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就被方青辭打斷了:“不需要銘記,他會回來的。他答應過我,肯定會好好的回來。”

上校不再說話, 只是深深的注視着他。剎那間, 他突然十分羨慕已經不知所蹤的淩熏少将。能有這樣一位深情的雄蟲在等待着他的歸來,無論為他做什麽, 都是值得的吧?

哪怕是已經魂歸九泉,心裏應該也會非常欣慰。

沒有誰覺得淩熏少将還活着,除了方青辭。

“昨日敵軍開始瘋狂進攻,他們的數目是我軍的好幾倍。淩少将身先士卒,與敵軍非常棘手的一位将領纏鬥在了一起。那位敵軍将領不敵淩少将,使出了同歸于盡的法子。……當時那一顆小星球都爆炸了, 事後我們前去尋找, 只能看到無數星球的碎片……”

軍方派來告知方青辭詳情的軍蟲, 還是之前那一位上校。

方青辭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你們一直在找他嗎?附近的星球也找了?”

“一直在找, 附近的星球都找遍了, 都沒有找到。”

方青辭低下頭,雙手蒙住臉,沉默了。

上校看着他滿溢着悲傷的姿勢, 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這個時候不管說什麽,好像都是多餘的。

良久之後, 方青辭直起身體來,眼睛紅紅的看着他:“你們會有援軍前往前線吧?”

上校帶着幾分疑惑點了點頭:“會有的。很快就會出發。”

“我要跟着一起去。”

他的淩熏在等着他,他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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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校吃了一驚, 随即斷然拒絕:“不,這絕不可能。請您趕緊打消這個念頭,前線不是您可以去的地方。”

上校原以為還要費許多唇舌才能說服方青辭,誰知方青辭看了他一會兒之後,便道:“不行就算了。”

悲傷至極的情形之下,還能這麽理智,上校不由得對他肅然起敬:“您真是通情達理。”

方青辭垂下眼皮,遮住眼中一絲暗色。看上校的模樣就知道,軍方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前往前線,這條路是走不通的。

軍方不行,他自己去好了。就不信,想不出法子來!反正,前線他是去定了!

方青辭低垂着腦袋,握緊了拳頭,下定了決心。

淩熏,等着我!

暗街,深夜時分。

這條街本來叫什麽名字大家都忘記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提起暗街,大家都會知道,就是這裏了。

一切陰暗的,不能暴露在陽光底下的東西,都可以在這裏找到。

白天這條街毫無生氣,連行人都看不到。一到了晚上,這條街就活了過來。

方青辭穿着連帽衫,戴着帽子遮住臉,踏進了這條街道。

燈光迷離,路人行色匆匆。暗處,有着許多詭谲的視線,打量着每一個進入這裏的蟲。

一條矮小的身影攔住方青辭的去路,低聲道:“要奴隸嗎?就連最少見的人魚族奴隸,在我們那兒都能找得到。”

這是一個侏儒,似乎并非純血蟲族。耳朵像是獸耳,毛絨絨的。

任何地方,陽光之外,都有着令人無法接受的陰暗事物。

方青辭擡起眼,看了過去。

看清了被自己攔住的蟲族的面容之後,侏儒眼裏閃過一絲驚豔,道:“尊貴的高階雄蟲大人,到我們暗街來有何貴幹?難道說玩膩了雌蟲們,想要換個新花樣嗎?那正好,我們那兒什麽都有,包您滿意。最近剛來的一條人魚族雌性,非常的貌美呢……”

方青辭道:“我不是來尋歡作樂的。”

侏儒笑了:“不是尋歡作樂,難道是買兇殺蟲?這也行,只要您出夠了價錢,就算是您要殺的是雄蟲,也有敢接這門生意的。”

“我要去外星域,你們有門路嗎?”

“外星域?現在那裏正在打戰,血流成河的,您去幹什麽?”

“別管我去幹什麽,你只要告訴我,能不能就行了。”

“哈哈,在我們暗街,只要您出得起價錢,就沒有我們辦不到的事。”侏儒頗為自得的說道。

“錢不是問題,我要盡快。”

侏儒想了想道:“我不是幹這一行的,替您引見一下倒是沒有問題。”

“那就麻煩你了。”

三日之後,一艘破舊的黑色飛船,悄無聲息的飛出了一片私人港口。

方青辭站在窗前,看着蔚藍星距離自己越來越遙遠,不由得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這是飛船中的一處房間,非常簡陋。不過就是一張小床,一張小桌子,再有一個很小的破舊衛生間而已。

這艘飛船似乎早就應該報廢了,飛起來沒有從前那些飛船那種絲滑的感覺。時不時的,就會顫抖一陣子,就好像上了年紀的老人,時不時要喘息一陣一樣。

為了搭乘上這艘走私飛船,方青辭幾乎花光了自己積蓄。實在是因為,現在想要找一艘敢去前線的飛船,極為困難。

也幸好這艘飛船的主人,要錢不要命,膽子大得很。

咚咚,門被叩響了。

“進來。”方青辭開口應答,卻并沒有轉身。

門被輕輕推開,一個高壯的雌蟲端着盤子走了進來。他只剩下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完全是空的,眼眶周圍殘留着可怖的疤痕。現在重裝一只眼睛也并不難,不知道他怎麽想的,并沒有那麽做。

雌蟲名叫羅恩,是這艘走私飛船的船長兼主人。他模樣粗犷,并不是會惹雄蟲喜歡的樣子。

羅恩看着方青辭的背影,獨眼裏是無法掩飾的愛意,站了一會兒之後才開口道:“方青辭大人,我給你送了熱茶和點心過來,多少用一點吧?”

盤子裏擱着一壺熱氣騰騰的紅茶,還有一盤巧克力曲奇餅幹,一盤紅絲絨小蛋糕。

都是羅恩親手做的。

“謝謝,放在那裏吧。”方青辭看着窗外的宇宙,輕聲回答道。

羅恩花了三個小時做出來的點心,他看都沒有看上一眼。

羅恩放下盤子,看着方青辭落寞的背影,踟蹰了半晌,終于鼓起勇氣說道:“大人,若是您覺得無聊……您在船上的這段時間,我可以陪您……”

尊貴的雄蟲遇上合眼的雌蟲,來一段露水姻緣,也是常見的事。不需付什麽責任,盡情玩樂就好。

羅恩知道自己的外表不讨人喜歡,壓根就沒有肖想得到方青辭的垂憐。不過,就只是在船上的這段時間,把自己當個玩意玩樂一下,總是可以的吧?

面對着一見鐘情的雄蟲,他将自己放得很低,一直低到了塵埃裏。但是心裏卻是快樂的,冰冷的小小的快樂。

他知道方青辭是去前線找一只失蹤的軍蟲,他的愛蟲。這樣深情的雄蟲真是鳳毛麟角,他的心底深處,第一千次的希望自己就是那只幸運的軍蟲。哪怕是戰死了,也滿足了。

方青辭終于轉過身看向羅恩,羅恩連忙站得更加挺直一些,祈禱自己的模樣沒有任何問題。盡管在前來之前,他已經照了無數遍鏡子了。

方青辭的回答,打破了羅恩的希望:“不必了,羅恩船長,我只想盡快前往外星域,沒有其他的想法。”

羅恩看着方青辭的眼睛,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希望,只得說道:“那麽,請你用一些點心吧。這幾天您的胃口一直不好,請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那麽,我告退了。”

方青辭點頭:“謝謝你,羅恩船長。”

羅恩走出方青辭的房間,輕輕關上房門,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之後,才邁着沉重的腳步離開。來到駕駛艙裏,他發了一會兒呆之後,突然問身邊的雌蟲:“你說,我要是重新裝上眼睛,會不會好看一點兒?”

那只雌蟲愣了一下,才道:“船長,你不是說這一輩子都不去重新裝眼睛了嗎?”

羅恩并沒有在意他的回答,自己又發了一會兒呆之後,才苦笑起來:“算了,裝了也沒有用,他不會看得上我的。”

深深的嘆息着,他收起紛亂的心思,看向大幅的窗戶之外,神情嚴肅起來:“馬上要到亂石堆了,警醒一些……”

方青辭聞着蛋糕和紅茶的香味,坐在桌前,拿起一只小蛋糕,發起呆來。

他想起淩熏也給自己做過這樣的蛋糕,不過是檸檬口味的。

那時候他穿着筆挺的軍褲和白色襯衣,系着圍裙,在廚房裏忙碌着。窗外的陽光很好,給他的發絲鍍上了一層金邊。那副場景,看起來真的美好極了。

他低頭打發雞蛋液,打着打着忽然轉頭看過來,朝着自己微笑。而自己便忍不住走過來,抱住他柔韌的腰肢,将臉蛋貼在他背上,深深呼吸着他的氣息:“我好喜歡你……”

聽了這話淩熏一個激靈,手裏的盆子掉落在地,灑了一地的淺黃色蛋液。

回憶着往昔,方青辭低低的笑了起來。笑着笑着,淚水就忍不住落了下來。一滴滴落在紅絲絨蛋糕上,讓那紅色更加深了一些。

“你一定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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