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鴉隐和陵游各懷心思,幾乎都沒有對魔龍出過手,直到魔龍的眼睛由金色轉為深紅,陵游才一把推開鴉隐,手指結印,凝了個結界擋住了魔龍噴出來的真火。
“你趕緊離開這兒。”陵游抽空對鴉隐說了一句,倒不是怕鴉隐受傷,只是私心裏,他不願意在別人面前對魔龍大打出手。
陵游一個人就足以對付魔龍,鴉隐也不慌了,冷笑道:“我憑什麽聽你的。”
他這句話讓陵游無言以對,撤了結界腳尖一點整個人踩到了魔龍的額上,魔龍盤旋着一轉身,把陵游甩了下來,陵游跟魔龍繞圈子似的,就是不真的動手,鴉隐在一邊看的莫名其妙,忍不住道:“一頭沒有理智的魔龍,你也這麽慈悲為懷?”
陵游沒聽見似的,他落在鴉隐的對面看向了身後,幾個白衣飄飄的身影從陵游的身後走了過來,人還都是鴉隐認識的,天君、積微還有司昀。
“怎麽哪兒都有這家夥?”積微以來就看見了鴉隐,不可思議道:“莫非他還在打這魔龍的注意?”
在場沒有人回複他,他也不需要別人的回複,鬥志昂揚的拔出了自己的劍,“上次讓這魔頭給逃了,這次決不能再失手,我今天就來為這天下蒼生解決了這個禍患。”
鴉隐皮笑肉不笑的拉了一下嘴角,冷哼道:“蠢貨。”
積微哪裏聽得這種話,猛地沖上去和鴉隐打成了一團,魔龍受到了刺激連朝他們吐了好幾口火。
那邊打的熱鬧,天君和陵游卻格外的沉默,天君盯着魔龍看了許久,才艱難的道:“這麽久過去了,沒想到它一點兒都沒恢複。”
“當年老天君就說過,他這恢複不了。”陵游腦後的兩條黑紗随風亂舞,像是在外露他的心情似的,他苦笑了一下,“我枉活千年,卻找不到治好他的方法。”
天君唉的嘆了一聲,一時間竟然無話可說。
鴉隐、積微以及魔龍正在三方會戰,鴉隐倒是在攻擊下游刃有餘的躲着,但積微卻被魔龍扇了好幾爪,天君怕自己不争氣的兒子被打死在當場,一個伸手隔空把人拎了回來,魔龍依靠本能挑軟柿子揍,當下一個甩尾朝這邊掃來。
魔龍沒有擊中當下一聲怒吼,陵游手腕翻轉,用仙力織了一張網,在指尖小小的一張,被扔出去之後猛地變大,把魔龍整個罩住從半空中拖到了地上,魔龍動彈不得,一聲一聲的吼叫着,像是憤怒,又像是悲鳴。
陵游一步一步走過去,蹲在魔龍的頭邊上,一下一下的摸着它的腦袋,“原以為鎮壓千年,怎麽也得耗掉你身上大半的魔氣,但沒想到,那東西那麽頑固。”
他說的很小聲,幾乎像是在自言自語了,然後魔龍一點兒反應都沒有,掙紮着把爪子伸向他的領口,想把他懷裏的護心麟給拿回來。
他重重的嘆了口氣,像是想成全魔龍似的,把護心麟拿了出來并親手給它安了回去。
“陵游。”天君不贊同的叫了他一聲,他卻回頭笑了一下。
眼前這頭魔龍,原本是頭神龍,是因為他才變成這樣的。
在古神時期,陵游也不過是個半大的小子,和積微一樣沖動,他自天地靈氣化身,身體裏靈氣充盈,修行也一日千裏,在那個時候已經難逢敵手,所以他驕傲起來,自認為神魔大戰這麽打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應該擒賊先擒王,把對面的魔尊先幹掉。
他本來是想偷偷摸摸的去,結果半路被天戟碰上,天戟勸他先和老天君商量,他卻不聽,執意立馬就要去,倒不是他不願去商量,實際上他已經和老天君商量過了,但老天君怕他會有危險,不願意讓他去,所以他才打算偷偷的上。
他幼年受老天君庇佑,各路神仙對他寵愛有加,而那些老家夥們死的死傷的傷,到那時已經沒幾個活着了,陵游受了這麽多好意,卻從未付出過什麽,眼見着那些跟着他一起長大或者看着他長大的人越來越少,他心中也越來越慌,他急于回報他們。
所以他一意孤行,推開攔着他的天戟就走,天戟沒法,只好跟他一起去。
和魔尊打完那一架,陵游才明白,原來他并沒有那麽厲害,他們兩個被魔尊重傷,魔尊看出陵游原身,哈哈哈的笑起來,“你們天君真夠大膽的,竟然敢把你送到本尊面前,從今往後只有純正的魔再無純正的神,本尊想來,還挺有趣的,只是本尊和那家夥,必得一争高下。”
陵游沒聽懂這魔頭再說什麽,扶起天戟就想逃,魔尊哪裏肯讓他們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當下手心裏喚出一團漆黑,直擊陵游而來。
天戟眼見兩個人根本逃不脫,推了陵游一把擋住那團漆黑的東西,這東西沒有帶來傷害,卻直接沖進了天戟的身體裏,天戟沒空糾結這東西,對陵游道:“你趕緊走。”
“不行。”陵游重新扶起天戟,“是我執意要來的,我不能害你死在這裏。”
“我不會死。”
兩人一路往前,那魔尊像是被激怒了,一步一步的踩着他們的腳步往前,天戟回頭看了一眼,猛地深吸一口氣,化作了圓形,青碧色的長龍抓着陵游拔地而起,深入高空把陵游往前狠狠一扔,這樣一來陵游就可以直接落到神仙的地盤兒上去。天戟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渾身一陣抽搐,從高空中跌了下去。
本來還準備追他們的魔尊停下了腳步,他要是追,連陵游也根本沒機會落到神仙地界,但事情已經現在這樣了,魔尊也不強求那魔胎非要種進陵游的身體裏。
兩人先後重重的摔倒地上,天戟原型落地,在地面上砸出了一個龍形的天坑,一堆人沖過來扶起了陵游,卻沒人扶的起天戟。
他根本變不回人形了。
老天君接到了消息,匆匆的趕來,竟還是率先查看了陵游的傷勢才把深坑中的天戟弄了上來,長龍在地上連盤也盤不起來,他龍嘴張張合合,也不知道是在喘氣還是在說話。
老天君一下一下的拍着天戟的龍頭,眼裏已經有了淚,他道:“我兒做的對。”
對什麽呀,陵游心想,我就該自己承受這後果,是我害了天戟,怎麽也沒人打罵我?
他渾身冰涼的癱坐在地上,咬牙了好一會兒才上前小聲問,“天戟怎麽樣了?”
“魔胎入體,他要堕魔了。”老天君像是在陳述事實,話語裏半點情緒也無,他說:“天戟修為不足以承受魔胎,恐怕以後連神志也無。”
“能,能治嗎?”陵游嘴唇顫抖,“我來治他。”
老天君低着頭在泥地上畫陣法,嘆息道:“沒用的。”
陵游一愣,眼眶變紅然後漸漸濕了臉頰,天空本就陰沉,沒過片刻竟然下起雪來。
“怎麽下雪了?”積微伸手一接,那雪花便消融在了他的手心裏。
站在衆人對面的鴉隐是唯一一個面對這陵游的人,他臉色陰沉的盯着蹲在地上的陵游,手指間飛快的互相摩擦着,但他什麽也沒做。
魔龍的護心麟回到了自己身上,振奮的從鼻子裏噴出了一點兒火苗,陵游的手心被燙了一下,他一縮手,低低出聲,“你們當初,怎麽就沒一個人怪我呢?”
他一邊說着,一邊動手,從護心麟旁邊的縫隙裏把手指戳了進去,整個過程快的只是一眨眼,魔龍怒吼一聲,身上的魔氣漸消,露出青碧色的原身來。
“陵游,戰争結束了嗎?”龍嘴裏突然吐出人言來。
陵游手心緊捏着那枚瑩瑩發光的仙核,嘴唇哆嗦了好幾下,才出聲,“結束了。”
他沒有想到天戟會在這個時候恢複神智。
天君揪住想要上前看熱鬧的積微,沉默的看着陵游,他和天戟雖然是兄弟,但他出生時天戟就已經魔化被鎮壓了,在場的人,天戟恐怕只認得陵游一人。
“我之前好像被關在一個黑匣子裏。”天戟的龍頭沉重的壓在陵游的膝蓋上,他還笑了一聲,龍身發笑,顯得十分的怪異,但兩人都沒感覺到似的,天戟繼續道:“我在那黑匣子裏什麽都不知道,我擔心你沒有順利回到父君身邊,又擔心自己再也出不來了,陵游,謝謝你救我出來。”
龍身隐隐發光,是要羽化的征兆,但天戟笑的很開心,“我還挺高興的,終于從那地方出來了,你,你好好活着啊,畢竟,你是……”
天戟話還未完,就想裂開的光似的一片片消散了,陵游仿佛被凍結在了原地,腦子裏什麽也裝不進去,無法思考,看不見,也聽不見。
積微一個勁兒的撓着頭,胳膊撞了撞旁邊的司昀,“你說句話啊。”
司昀沉默的搖搖頭,并且捂住了積微的嘴,積微唔唔唔的掙紮了一會兒,猛地一下睜大了眼睛,他看見陵游擡起了手,細白的手指搭上腦後的黑紗,解開了那個打的死緊的結。
直面陵游的鴉隐嘴唇微張,似是茫然,他向前走了兩步,又猛地停下來,這不可能!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見了陵游的眼睛,像一汪結冰的深潭或者是一片茫茫雪原,只有眼白,沒有眼瞳。
作者有話要說: 陵游:想不到吧,我就是你多年來的仇人!
鴉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