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姜末頂着發紅的臉在衛生間自我消化了好幾分鐘，冰冷的水将手上所有熱度都沖散。
池予嘴唇的觸感仿佛烙印在了指尖。
姜末揉搓着水中的手指，手指被搓紅了，鏡中的臉似乎也被搓得越來越紅。
“你跟池前輩很熟嗎？”腳步聲響起，緊随而來的是陸暄的聲音。
姜末擡起頭，在鏡中與陸暄撞上視線。
姜末：“不是很熟……”
陸暄走到姜末旁邊站定，他笑着看向鏡中的姜末，聲音聽不出有多喜悅：“他似乎很關照你。”
姜末避開讓他覺得不舒服的視線，小聲道：“作、作為前輩的關照吧。”
“也是，”陸暄笑了笑，“前輩确實很溫柔體貼，在劇組的時候也一直關照我。”
姜末：“……”
節目組的跟拍攝像不會跟到廁所裏，但陸暄在這裏說這種話真的好嗎？
姜末将濕漉漉的手放到幹手機下，機器發出的聲音阻擋了陸暄大半的說話聲。
姜末以為陸暄特地過來是為了再次跟他強調一遍短信內容的，沒想到陸暄會突然跟他談起了與池予在片場時的相處。
“前輩對誰都很好，可能是一個公司的吧，比起其他人，他會對我特別關照一點，我剛拍戲，什麽都不懂，他會不厭其煩幫我梳理劇本，教我怎麽演戲……”
姜末點點頭：“我、我知道的。”
陸暄：“你知道什麽？”
姜末：“他的确很好。”
不然也不會在大家都排擠讨厭的時候，不顧別人眼光，頻繁關照他了。
陸暄：“……”
姜末臉還紅着，說這句話的時候，像是因為提到池予的名字而臉紅的，又因為聲音太低，聽上去給人的感覺是羞澀的。
陸暄深吸口氣，笑道：“公司跟他提組cp的事情，他知道後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啊？”姜末放下了手，幹手機的聲音緩緩停止。
看着姜末這副呆愣愣的樣子，陸暄沒有因為姜末的乖順而覺得暢快，心裏的結反而越系越緊。
姜末是真傻還是裝傻，一般人早該聽出他話裏的意思了。
“避嫌會嗎？”陸暄不再維持虛假的笑容，冷聲開口。
姜末後知後覺明白過來陸暄找他談話的目的，果然是來向他強調的。
姜末：“前輩過來跟我說話，我、我總不能不回應他吧，這樣很不禮貌。”
陸暄嗤道：“紅姐給你的劇本需要你做到禮貌嗎？”
姜末：“……”
陸暄：“你只需要讓他們都讨厭你就夠了，包括池予。”
姜末重重抿了下嘴唇，小聲道：“可是……我不想讓他讨厭我。”
陸暄挑眉：“你喜歡他？”
姜末下意識點點頭，臉一紅，又瘋狂搖頭：“不、不是那種喜歡……”
陸暄的眼神太兇，姜末重新低下頭，語氣弱了好幾分。
陸暄：“我被你搶走了前半輩子人生，姜末，這是你欠我的。”
姜末：“……”好大一口鍋。
“不、不是這樣算的，”姜末揪着長了半截的衣袖，認真算道，“你、你在陸家的時候，每個月的零花錢有五千，我在姜家只有幾百的零花錢，爸爸媽媽還有哥哥都、都沒虧待過你，我覺得你過得還挺好的……”
陸暄：“……”
陸暄：“你意思是，你覺得我親生爸媽虧待你了？”
姜末趕緊搖頭：“不、不是這個意思，你說我搶走了你的半輩子人生，說得太嚴重了……”
陸暄被姜末氣笑：“你在姜家能接受最好的教育，你的閱歷，人際圈子都與我截然不同，這不是可以用金錢衡量的。”
姜末：“九年義務教育也不比貴族學校的教育差呀。”
陸暄：“……”
姜末小心打量陸暄的臉色，決定說兩句好話哄哄對方。
“你、你看，我上了貴族學校，現在連大學都沒得上，你接受九年義務教育上了名校，我、我們就是最好的例子，起點高不代表一輩子都高呀，你、你比我優秀太多了。”姜末舉起手，無聲鼓了幾下掌。
陸暄：“……”
“那是因為我自身努力，你怎麽敢拿你的無能跟我比的！”陸暄咬緊牙關，将憤怒的聲音壓了下去，他揉了揉額角，快速恢複了理智，他不能被姜末帶歪了，這人太狡猾了。
陸暄：“總之，我之前在車上跟你說的話你記住了，離池予遠一點，還是你想賠違約金？”
姜末：“……”
姜末從衛生間出來，沒跟婁安池予打招呼就一個人先回了大巴，他依舊在來時的老位置上坐下。
天空又被濃重陰霾遮住，太陽躲在了雲層後，玻璃窗上覆蓋着一層霧氣。
姜末整個人蜷縮在椅子裏，将衛衣的帽子戴上，寬大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挺翹的鼻子與微紅的嘴唇，衛衣領口上縮，将他的下巴也遮住了。
【姜末怎麽了？】
【逛了大半天了，肯定累了，想睡覺了吧，我每次出去一碰到車也想睡覺，在大巴上睡覺還挺舒服的。】
【是我的錯覺嗎，感覺他有點不太對勁。】
池予等了姜末很長時間，直到陸暄從衛生間回來，節目組的人通知回程，他才知道姜末已經先回車上了。
“前輩，晚上我們吃年糕吧，你喜歡炒年糕還是年糕湯呀？”陸暄提着一個大袋子走了過來。
袋子裏裝了特地買的年糕，另外兩組沒來做年糕，陸暄想着帶回去分給大家吃。
池予：“随便。”
陸暄看上去很吃力的樣子，池予想立刻回大巴上，避免耽擱，他直接接過了陸暄手上的袋子。
陸暄一怔，開心道：“謝謝前輩。”
“回去吧。”池予說完就邁步往門外走。
“池予，聽說你們去做年糕了啊？”池予剛上車，坐在前排的厲珩就湊過來跟他說話。
池予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到了椅子最後一排，姜末整個身體縮在椅子裏，椅背後只露出半截衛衣帽子。
“嗯。”池予将袋子放到厲珩旁邊的空椅子上，說道，“還是熱的，餓了可以先吃。”
“我剛好餓了。”
“謝謝池影帝。”
池予跟幾個人點了下頭，徑直往最後一排走去。
他特地放慢了動作，輕聲輕腳在姜末身邊坐了下來。
前排說話的聲音蓋住了池予的聽覺，隔得那麽近，他也不能聽出姜末是在睡覺還是只是閉眼休息。
他沒說話，靜靜等了會，姜末一直一動不動，應該是睡着了。
陸暄眼睜睜看着池予走向了姜末，好不容易好了的心情又跌入谷底。
他很難否定一件事情，姜末說的沒錯，是池予主動靠近姜末的。
他可以讓姜末遠離池予，卻無法阻止池予靠近姜末。
車子開了幾分鐘，車窗因為行駛不停發出震顫，姜末不舒服地皺緊眉頭，他在睡夢中晃了晃腦袋，帽子滑到了額頭處，将遮住的臉露了出來。
姜末左邊臉頰被壓出了一道紅印，他移動腦袋，後腦靠到了椅背上，這姿勢更加不舒服了，他不高興地抿了下嘴唇，凹陷的酒窩都被深深的陰霾給填滿。
池予伸出右手，動作小心地按住姜末的腦袋，肩膀主動往旁邊挪，讓姜末的腦袋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尋找到舒服的睡姿，姜末終于不再亂動了，他将臉頰往池予的衣服上蹭了蹭，柔軟的面料磨得他很舒服，眉眼舒展開來，布滿緋紅的臉頰上，酒窩又出現了。
想要戳戳姜末臉的沖動再次冒出，姜末兩只胳膊忽然纏上了他的左臂，像是找到了安心的支撐，瘦小的身體緊緊貼着他的手臂。
一個十足依賴的動作。
池予擡起一點的右手放下，他身體緊繃，移開目光，雙眼沒有焦距地看向前方。
耳邊是姜末勻速的呼吸聲。
心跳頻率在突然變得擁擠的空間裏逐漸升高。
不知道睡了多久，姜末睜開眼的時候，夕陽快要見底，玻璃窗上的霧氣散開，睜眼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溫柔的橙紅天空，姜末第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他眨了眨眼，靜靜看着窗外景色。
直到察覺身體靠着的感覺不對，姜末才徹底回過神，他擡起頭，額發擦過了什麽東西，發尾落回，紮入了他卷翹的睫毛之間。
好看的薄唇微微上勾，視線往上，是完美的過分的鼻子與一雙含笑的眼眸。
池予沒有說話，安靜地與姜末對視，這場無聲對視的結果讓他非常滿意，他親眼見證了姜末是怎麽把自己的臉塗上比夕陽還要鮮豔的顏色的。
“對、對不起。”姜末反應遲鈍地往後退，這中間又多了一層阻礙。
因為，他的兩只胳膊一直抱着池予的手臂，右手食指還勾着池予的無名指。
姜末：“……”
他清楚知道了一件事，這次，是他黏着池予不放的。
姜末吓得往後跌去，背部撞到了車窗，衛衣帽子松松垮垮地搭在他的半邊臉上與頭上，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他慌亂地拉住衛衣的抽繩，将自己大半張臉都塞進了衛衣帽子裏，只露出能透氣的鼻子與眼睛。
“我我我……對、對不起。”藏在帽子裏的聲音悶悶的。
池予擡手捂住嘴巴，将高高翹起的嘴角擋住。
“下車吧。”擔心姜末會羞到不敢下車，池予走到車門邊才沖姜末說道。
車裏重新陷入寂靜，姜末才敢擡起頭。
池予已經走了，他不禁松了口氣。
像陸暄說的，池予真的很體貼。
如果這種體貼是只對他一個人的就好了。
姜末大力拍打自己的臉頰，打掉了自己不切實際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