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番外①】剎那間的夢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總是會做這樣的夢。
天空不是澄澈的藍,世界仿佛籠罩着一層暗淡的薄霧,空氣是渾濁的,每個人的臉上所呈現的,是顯而易見的疲憊麻木,以及歇斯底裏的瘋狂。
那是滿載惡意的噩夢,蒼白空洞卻又猩紅刺目,殘酷扭曲卻又如此真實。
羅晴睜開眼,眼神有些空洞的盯着天花板,即便已經不是第一次,她還是許久沒能從那噩夢中緩過神來。
嘩啦——
窗簾被人突然拉開,清晨的陽光灑在羅晴臉上,她有些不适的扭過腦袋,最後幹脆拉起被子蒙住腦袋。
她向來不喜歡陽光。
“小兔崽子,還賴床呢!趕緊起來吃飯!還得老子過來請你!”
羅晴縮在被窩裏,煩躁的閉着眼睛,一點也不想理會外面亂嚷嚷的聒噪男人,誰知下一刻被子就被人扯了下去,她一驚,趕緊将被子給拽了回來,頂着一頭淩亂的頭發憤怒的瞪着對方道“趙烈你要不要臉?!随便進我房間就算了還掀我被窩?!”
“呦呵。”羅晴這話把趙烈給整樂了,掐着腰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番,調侃中帶着一絲不屑“怎麽?還跟我害羞上了?你都是我看着長大的,你那小身板有幾兩肉我能不知道?”
羅晴有些危險的眯了眯眼,猛地從床上站起來,被子一掀把趙烈當頭蒙住,然後一腳把人噗通一聲給踹到在地。
“我草!”趙烈大叫一聲,等他把頭上的被子扯下來,扭頭一瞅,就見那臭丫頭一陣風一樣蹿出了卧室。
飯廳裏,舒然正挺着大肚子将早餐擺上桌,羅晴見趙烈追了出來,游魚一般靈巧的鑽到舒然的另一邊,抱住舒然的胳膊告狀道“姐,趙烈欺負我。”
舒然聞言擡頭朝趙烈瞥了一眼。
趙烈眼睛一瞪,忍住破口大罵的沖動,朝自家老婆嘿嘿一樂,連連道“我跟臭丫頭鬧着玩呢。”
“你啊,都要當父親的人了,還這麽鬧騰。”舒然感到好笑又無奈,她是知道這兩人感情好所以不以為意,若是不知道的,恐怕還會以為他們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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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烈和羅晴都是孤兒,兩人一起在一家名為小太陽社會福利院的孤兒院長大,是拳拳到肉互毆出來的感情。
在羅晴出現之前,趙烈一直是那家孤兒院的小霸王,還混出了個稱號——社會烈哥,全孤兒院上上下下,就連義工都被他揍過。羅晴出現了之後,趙烈看不慣她一臉陰沉總是喜歡背後盯人,羅晴看不慣他嚣張嘚瑟唯我獨尊,兩人都覺得對方欠缺一次社會的毒打,成見日積月累,終于在一次打飯的時候,世紀大戰拉開了序幕,趙烈跟舒然吹噓的時候,面上還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說當時食堂差點沒讓他倆給拆了。
然而經過一番搏鬥之後,兩人都是鼻青臉腫的,誰也沒占到好處。趙烈比羅晴大八歲,自覺讓一個比自己小的黃毛丫頭給揍了,臉上實在挂不住,更是端着小霸王的架子,覺得自己一大男人不至于去找一女人的茬,然後就等着羅晴主動找他麻煩,他再狠狠地把她揍一頓。
可惜的是羅晴這丫頭實在不讨喜,不拉幫結派自立為王,也不會示弱讨好趨炎附勢,更是得罪了趙烈這個小霸王,這樣的異類在遍地小群體的孤兒院裏根本混不下去,她被孤立,被暗地裏使壞,甚至還被一群人圍堵欺負。
後來趙烈實在看不下去,就出手幫了一把,這一護就是好幾年,直到趙烈成年後離開孤兒院,那時羅晴已經從趙烈那裏繼承了小霸王的王位,趙烈臨走的時候還惡狠狠的威脅孤兒院的那群小孩,說誰敢找羅晴的麻煩,就回來把他頭給擰下來。
孩子們被趙烈欺壓多年,當然不敢造次,紛紛表示會用伺候趙烈的待遇伺候羅晴,并奉以尊稱社會晴姐。
直到兩年前,羅晴成年後也離開了孤兒院,趙烈聯系了她之後得知羅晴到處打工還沒地方住,就把她給接到家裏來一起生活。
趙烈是不知道自己走之後羅晴在孤兒院裏又經歷了什麽,想當初這臭丫頭在孤兒院被一群比她大的孩子圍毆都不服軟,來到他家之後卻開始裝柔弱,憑借她那頗具欺騙性的外表迅速和自家溫柔漂亮優雅大方的媳婦打成一片,那感情好的就跟親姐妹一樣,要不是因為羅晴是個女人,他都要以為這臭丫頭對自己媳婦圖謀不軌。
但哪怕是這樣,趙烈也酸的牙疼,可礙于他老婆的庇護,只能在背地裏罵這小王八蛋。
而且羅晴從不叫舒然嫂子,有一次趙烈問她為啥,羅晴說因為舒然太好了,趙烈這個臭傻逼配不上她,氣的趙烈差點沒把她一腳踹回孤兒院去。
兩人雖然總是打打鬧鬧夾槍帶棒,卻誰也沒當真,都知道對方是真心待自己的。
“嗐,時間不早了,趕緊吃飯吧,吃完了我陪你去醫院孕檢。”趙烈打着哈哈朝餐桌走去,又兇狠的瞪了一眼賴在舒然身邊不走的羅晴,語氣很沖的問道“你不上班了?!”
羅晴翻了個白眼,轉身走進了洗手間,洗漱之後,吃了早餐,換了衣服,就出門了。
羅晴沒什麽身份背景,也沒什麽看得過去的學歷,離開孤兒院出來混了兩年,工作換了好幾個,去過工地,賣過保險,貼過小廣告,唯一一個風吹不着雨淋不到的工作,就是在一棟寫字樓裏做過保潔,就連她的同事都心疼她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吃這種苦。
但是羅晴卻不在意,甚至對這樣的生活很滿意,每天能吃一頓飽飯,睡一個安穩覺,就能讓她很滿足了。
很奇怪的是她也不懂自己為什麽這麽容易滿足,或許是對人生沒什麽期待感,因此就有一種近乎于淡泊的怠惰。
羅晴如今的工作在一家外賣公司,每天東跑西颠的全城送外賣,今天的第一單是把城東的一家甜品店中的貨送到城西的高檔小區,因為她此刻的位置距離甜品店是最近的,所以配送信息發到她這裏來了。
羅晴面無表情的收起手機,即便是再怎麽無所謂,她也忍不住想罵髒話,也不知道是哪個腦積水的玩應隔着十萬八千裏點一個兩寸的巧克力甜品,還必須在時限內送到,遲到個一分鐘都要給差評,真特麽以為外賣員都腳踩風火輪呢?
腦積水的臭傻逼真是太多了,羅晴忽然有種受夠了的感覺,她決定送完這單就辭職,必須辭職!
羅晴面上冷若冰霜,心裏罵罵咧咧的騎上自己的小電動車,從甜品店裏取了貨,火力全開的朝配送地點疾馳而去,不顧周圍此起彼伏的鳴笛,在各種車輛之間穿梭游走,左一個漂移,右一個超車,一副舍我其誰的架勢,就一個小破電動車,愣是讓她開出了暴走摩托的感覺。
這般緊趕慢趕,總算是在僅剩五分鐘的時候趕到了高檔小區,結果被小區的保安給攔在了外面。
保安見慣了他們這些送外賣的,也沒多盤問,只是給她登了記,在問道她要送到哪戶的時候,羅晴看了眼外賣單子,報了配送地點,保安看她的眼神頓時帶上了些許同情。
寥寥幾筆登完記,保安就把她放進去了,還說“那你可得抓點緊了,那家在小區最裏面,從這過去差不多得十多分鐘呢。”
羅晴瞪圓了眼睛,驚呆了,随後她看了眼時間,就剩下三分鐘了!她咬牙切齒的罵了一聲草,開着自己的小破電動沖進了小區大門。
她單手握着車把,另一手給對方撥電話,然而電話裏嘟嘟嘟響了好幾聲,就是沒人接。
“不接電話啊,草。”羅晴頗為煩躁的嘀咕,又等了兩秒,見還是沒接通,就想挂掉電話“臭傻逼,這你可不得怪我了。”
就在這時,電話被接通了。
羅晴一愣,不确定自己罵人有沒有被對方聽到,但還是若無其事的說“您好,您的外賣。。”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惡狠狠的打斷了,聽聲音還是個女人。
“快點!!”
雖然話筒裏只傳出這兩個簡短又狠戾的字,但還是充分的表達了對方趕着去投胎的迫切。羅晴額角蹦出井字,捏着電話深呼吸兩口,冷笑着把手機揣回兜裏。
電動車開到樓下,恰巧樓棟門是開着的,羅晴取出甜品快步走進樓道裏,按了電梯,卻一直卡在二十九層始終不下來,羅晴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個數字,心裏狂躁的差點爆炸。
這可真是倒黴的時候喝口涼水都塞牙啊!又等了十幾秒,見數字還是沒變,羅晴轉過頭提着甜品盒子拔腿沖上了樓梯。
一口氣奔上三十層,就算羅晴體力再好也累成了狗,訂餐的人家房門半掩着,或許正是為了等她送餐,羅晴顫巍巍的擡起手敲了敲門,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您的餐到了。。。”
媽的臭傻逼,等我辭職不幹之後要是有幸再遇見你,看我不把頭給你捶歪。
然而屋內卻并沒有人回應她,只傳出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響,羅晴一頓,心裏剛升起些許不對勁,就聽到裏面傳來了急迫的喊聲,正是之前在電話裏吼她的那個女人。
“快進來幫忙!這裏有變态!!”
羅晴一愣,立刻扒開門縫走了進去,就見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一個同樣穿着外賣衣服的男人站在客廳裏的餐桌前,擡頭仰望着站在餐桌上的女人,而被仰望的女人神色淩厲,手裏握着一只被摔碎的玻璃花瓶指着地上的男人,一雙美眸警惕的盯着他。
羅晴進屋之後一見這場面,心裏一個卧槽,不知道這又是演的哪一出。
女人感覺到有人進來,立刻擡頭掃了一眼,看見瘦瘦小小的羅晴頓時皺眉道“怎麽是個女人?”
那語氣,三份意外七分嫌棄。
羅晴差點被氣笑,怎麽?現在連送個外賣都要搞性別歧視了嗎?她着拎起手上的甜品盒,心裏罵了一句臭傻逼,面無表情的說“您的外賣到了。”
“啧。”女人蹙起好看的眉,臉上的七分嫌棄變成了十分“你會不會看眼色?現在是送外賣的時候嗎?”
“不然?”羅晴反問。
女人站在餐桌上抱着胳膊,頗為冷豔的朝着地上的男人微微擡了擡下巴,猶如居高臨下的女王,對羅晴頤指氣使的開口道“把這個變.态給我趕出去。”
男人轉過身,慌張的對羅晴擺了擺手,解釋道“不、不是這樣的,我是江小姐的粉絲。”他說着,又轉回頭望着餐桌上的女人,露出狂熱的癡迷神色“我、我真的特別喜歡江小姐,我是貨真價實的翎羽,是你的死忠粉啊!”
江小姐精致的臉上浮現出厭惡的表情,似乎與那自稱是自己死忠粉的男人多說一句話都覺得惡心,她不耐煩的催促羅晴道“還不快點動手?”
羅晴仍然拎着那個甜品盒子,她忍住放下外賣就走的沖動,對江小姐的催促不為所動“這位客人,請問你是不是對外賣員這個職業有什麽誤解?”
這特麽送個外賣還要兼職打手?給不給那份錢啊?
江小姐冷冷勾起嘴角,頗為惡劣的威脅道“你要是不管,待會我就報警說你是他同夥,讓警察把你們兩個一起帶走。”
羅晴“。。。。”草,算你狠。
羅晴狠狠地看了江小姐一眼,随後将目光落在男人身上,面無表情的臉上浮現出獰笑,男人看着羅晴的表情,他一個八尺大漢在面對這個身材嬌小的女人時候竟然感到害怕了。
“吃你媽的蛋糕嗎?”羅晴說着,将手上裝着巧克力蛋糕的盒子狠狠朝男人臉上狠狠砸了過去,她的力氣不小,直接把紙盒子砸爛了。
男人吓懵了,似乎沒想到這個個子小小的女孩脾氣竟這麽暴,頂着一臉黑乎乎的巧克力傻愣在原地。
羅晴冷冷的盯着他,一臉要殺人的表情“還不滾?想死嗎?”
那冰冷的眼神掃過來的時候,男人猛地打了一個寒戰,驚叫着連滾帶爬沖出了江小姐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