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屋內的男子面色清冷,淡淡地應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侍衛顯然對王爺的反應不滿意,又重複了一遍。
豫王殿下終于掀起眼簾,惜字如金道:“哪個沈公子?”
侍衛:“清明門少主沈無事。”
豫王殿下淡淡道:“你不說本王都忘了有這麽個人。”
“……”王爺您怎麽好意思說這種話?要不是你成天在紙上寫人家名字我們也不會發現你們之間的奸情啊。
過了會兒,豫王殿下不在意地問:“沈無事在春宵閣做什麽?”
侍衛:“嫖!”
裴訣:“……春宵樓不是春風樓。”
侍衛只好實事求是地說出一個特別平淡的劇情:“沈公子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豫王殿下沒有任何反應。
該侍衛又稍加渲染,惡毒補充道:“他們還挨得很近。”
豫王殿下的臉立刻冷了好幾度。
侍衛握拳,很替他家主子打抱不平:“由于那個人看向沈無事的眼神裏充滿了眷戀,所以屬下合理懷疑他們要在春宵閣開雅間!”
裴訣:“……”
侍衛搓了搓手,自告奮勇:“需要拆散嗎?”
Advertisement
裴訣擡眼,淡淡道:“你很閑?”
侍衛正色道:“屬下不閑,府裏有一大堆雜事。”
裴訣:“那就是本王看上去很閑?”
侍衛:“王爺自然日理萬機。”
裴訣:“所以一個沈無事怎麽樣和本王有關系?”
侍衛:“……王爺說的是。”
過了幾秒,裴訣淡淡道:“和一個男人在春宵閣?”
侍衛重新換上了之前的痛心表情,生怕王爺意識不到事情的嚴重性:“對,拉拉扯扯!”
裴訣:“嗯,知道了。”
該侍衛被剛才那麽一問,壓下去的激情又重新澎湃了起來:“王爺,需要屬下拆散嗎?”
裴訣眉頭微皺,顯然很不贊同這種粗暴的做法:“拆散做什麽?”
侍衛小心翼翼道:“可是沈公子有段時間沒找過您了。”
裴訣:“難怪這段時間本王心情不錯。”
……王爺您醒醒,您這段時間壓根兒沒心情啊。
以前沈無事隔三差五來王府一次,形式包括但不僅限于翻牆鑽洞。王爺雖仍擺着他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但明眼人都能察覺到王爺心情很好。
心情好了,就對手下特別善良。因此王府上下恨不得把沈無事供奉起來。
這幾天沈無事沒來,王爺心情明顯差了一大截,一直冷着臉,連皇宮的晚宴都推了。
而且今天是唯一一次說這麽多話。還是和沈公子有關的話題。
裴訣:“眼不見為淨,省的本王心煩。”
……但屬下認為不是這樣的。我們一致認為您這段時間特別煩,特別容易暴躁。
侍衛抱拳:“屬下會繼續盯着的!”
裴訣淡淡地扔了句:“盯他做什麽?”
“……”不是您之前暗示我們盯的嗎?
裴訣:“退下,以後都不用盯了。”
“是。”
心上人總是拈花惹草,緋聞不斷,豫王殿下頻頻慘遭失戀,心裏異常煩躁。
然而春宵樓裏卻其樂融融。
春宵樓是王城最大的酒樓,一樓吃酒,二樓住宿,平日裏生意紅火,人多得坐都坐不下。這幾日卻生意慘淡,坐客寥寥無幾。
春宵樓的人日日夜夜盼望着沈無事趕緊贖人。樓裏的這位大爺白長了大個子,什麽都不會做,吃得還賊多。打不過,說不得,話重了眼眶子裏全是淚,要落不落的,影響做生意。
來春宵樓吃酒的人看到有壯士坐在椅子上泫然欲泣,紛紛被吓得退了回去。
真是倒了八百年血黴。春宵樓沒生意,小二們無事可做,坐在凳子上蔫裏吧唧地嗑瓜子。
當沈無事進門時,全體成員像看到救星一樣,恨不得全體起立。
沈無事被這架勢吓得發怵。
“公子!”沉浸在悲傷中的阿福身形一顫,頂着新長的下巴撲過來。
沈無事快速閃身,躲過了攻擊。
沈無事看着阿福紅潤的臉,張了張口:“你受委屈了。”
……受委屈的是我們好不好?全春宵樓裏的人都委屈得嗑不下去瓜子了。
沈無事帶着自家小厮找春宵樓的掌櫃付銀子。
春宵樓掌櫃啪啪打着算盤:“之前飯錢是五十兩,在我這裏住了幾天,夥食費一百兩,住宿費二百兩,打碎三個盤子五個花瓶五十兩,影響我做生意就不追究了,一共四百兩。”
……艱苦卓絕小半年,一朝變得很缺錢。沈無事摸着癟了的錢袋,心情沉重地回到清明門。
殷勤閣的桌子上擺放着不久前要來的藥草。沈無事撚起一根嘗了嘗,過了會兒,在紙上寫下:味甘,回味微苦。
各種各樣的小瓷瓶懸挂在架子上,瓶身标着潦草的黑體小字,一晃架子就叮叮當當的響。窗戶沒關緊,時不時有風吹進來,小瓷瓶互相碰撞響個不停。
沈無事耐心地把曬幹的木頭狀東西磨成粉,湊近嗅了嗅,表情專注。
“燃兒。”門被推開,夏沅荷端着小點心來看兒子。
沈無事把自己的寶貝藥草護好,和他娘劃清界限:“你別過來,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為了區區紫珊瑚珠抛棄我的事!”
夏沅荷:“……”
“你太不厚道了,”沈無事譴責道,“你讓我對長得好看的女人失去信心。”
夏沅荷被傻兒子逗笑,将點心碟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娘親給你帶了些東西,快嘗嘗。”
沈無事:“你不要試圖收買我。在我心裏,你們夫婦就是一夥的。”
“誰說的,”夏沅荷關心道,“燃兒手疼不疼?”
沈無事很男子漢地說:“不疼,打兩下能疼到哪裏去?”
“那就好,”夏沅荷說完話頭一轉,壓低聲音,“聽你爹說你有喜歡的人了?”
沈無事正打算去拿點心,聽到這話,幽幽地縮回手:“你們兩個果然是一夥的。”
夏沅荷八卦道:“快跟娘親說說是哪家的姑娘。”
沈無事:“沒有。”
“沒有正好,”夏沅荷松了口氣,認真地和人探讨,“我和你爹都覺得李家姑娘不錯。如果燃兒沒有喜歡的,就抽空把婚事訂下來。”
沈無事:“……”
夏沅荷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樣子:“所以說你心上人是哪裏人氏?家裏有幾口人?模樣如何?性子如何?”
沈無事輕咳一聲,言簡意赅:“家在王城,模樣很好,性子很好。”
夏沅荷:“怎麽認識的?”
沈小公子尾巴一翹,得意道:“英雄救美。”
夏沅荷把她英勇的兒子吹捧了一番,興致勃勃地說:“那娘親哪天下山就訂些紅布,給你張羅婚事,清明門好長時間沒這麽熱鬧過了。”
沈無事垮了臉,驚道:“哪有這麽快?八字還沒一撇呢!”
“有這麽快,”夏沅荷對人道,“若是喜歡,明天就讓你爹去提親,定下婚期。然後下山扯紅綢緞,找家名氣大的裁縫店定做婚服,之後寫請帖,布置婚房,最遲年底就能成婚。”
……沈無事被他娘的展望吓到了。
夏沅荷也覺得自己有些獨斷,便征求沈無事意見:“燃兒意下如何?”
“好好。”沈無事敷衍了幾聲,又和人周旋了幾回合,終于把他娘親打發走了。
成親可能要等到猴年馬月了。我心上人就是塊木頭,不解風情的大木頭,除了我也沒人能撩動了。沈無事磨着木頭想。
………………
沈無事沒來豫王府的第五天。豫王殿下表面上風平浪靜,內心風起雲湧。
沈無事沒來豫王府的第六天。裴訣同平時最不安分的幾位屬下開展了據說很吓人的談話,全府上下人人自危。
沈無事沒來豫王府的第七天,清明門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來人身形颀長,氣度非凡。身後是浩浩蕩蕩的人馬和幾個高調鑲着寶石的箱子。
沈門主看到這陣仗有些懵,趕忙作揖:“沈某不知王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裴訣:“前輩不必多禮。”
清明門是武林世家,先祖和皇家頗有些淵源。開朝皇帝繼位初期,遺留的敵對勢力勾結一些江湖門派,掀起不小的波瀾。沈家先祖立了大功,被皇帝追封為護國公,但其心不在朝堂,謝絕了追封。多少年來,朝廷雖明裏不說,但一直關照有加。一來沈家先祖功不可沒,二來拉攏這樣的江湖大派,對朝廷百利而無一害。
此時清明門的少主對外頭的情況渾然不知,正關在殷勤閣裏,手指頭被草藥染成了黑紫色。
“公子,”阿福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府上來了一位大人物,門主要您過去。”
桌子上鋪着一張寫滿字的紙,沈無事目光聚集在紙上,認真地對照,看有沒有少什麽東西。
阿福又催了一遍。
沈無事這才不情不願地放下手裏的東西,清理幹淨手指頭,慢悠悠踱到會客廳。
剛跨進門就覺得氣氛有些凝重,沈無事好奇地擡頭張望。
當掃到某個熟悉的人時,眼神立刻不一樣了。
就像是狼看到兔子,狐貍覓得雞崽,貓見到小魚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