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半夜，清明門闖進一位不速之客。
沈無事被吵醒，臉色烏漆抹黑，看清來人後，頓時更暴躁了：“你是不是有病！大半夜的跑過來，我們很熟嗎？”
淩寒：“你這邊有沒有——”
沈無事頂着重重的黑眼圈，耐着性子道：“沒有沒有，有病去找大夫，謝謝謝謝，慢走不送。”
淩寒：“是小舒——”
沈無事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陸舒怎麽了？”
黑雲堡在地底下，沒有陽光，潮濕沉悶，不分晝夜地點着火把。沈無事之前沒覺得，現在不禁皺眉，這是病人該呆的地方？
陸舒躺在床上，臉色蒼白，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半點生氣也無。
淩寒輕輕撫平他微蹙的眉頭。
沈無事嘆了口氣：“怎麽會突然這樣？”
淩寒：“不知道。”
“他這幾日是不是受了什麽委屈？”沈無事實在受不了人的可憐樣，睡着了都這麽可憐，再說本來就瘦弱，任誰看了都會心疼。
淩寒苦笑：“可能是待在我身邊，心裏委屈。”
沈無事：“你不清楚他的身體麽？”
淩寒：“清楚，上次回來好了很多，我以為——”
這次陸舒昏過去後，淩寒連夜抓了幾個大夫回來，但都束手無策，淩寒罵了句廢物，把他們關了起來。實在沒有辦法，才有病亂投醫，去找沈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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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就說得很令人不高興了。沈無事不爽道：“……什麽叫有病亂投醫？”
沈無事輕咳一聲：“先把抓來的那些大夫放了。”
大半夜的，被你抓過來，也夠倒黴的。
沈無事想了想，從懷裏掏出個小瓶子，表情有些心情，擡眼問：“水有沒有？”
“有。”淩寒送來水。
沈無事輕輕地扶起人後腦勺，肉疼地喂他吃藥丸。
“這是什麽？”淩寒皺着眉。
沈無事看了他一眼：“毒藥。”
“……，”淩寒悻悻道，“什麽時候醒？”
沈無事本就一肚子起床氣：“我是神仙嗎？我要是神仙現在還站在這裏和你說話？得讓他歇幾個時辰吧。”
淩寒：“哦，好。”
“好好養着，別動氣，”沈無事想了想，又道，“算了，我把他帶回去——”
“不行，”淩寒臉色一冷，“他是我的人。”
沈無事看着他：“好不容易好了一些，才沒幾天更嚴重了，還有臉說是你的人？”
淩寒一下子沒了氣焰。
陸舒仍未醒來，兩人便在同一個房間待着，又沒什麽可聊的，房間便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
總不能聊什麽時候正面打一架吧？沈無事八卦道：“你們怎麽認識的？”
淩寒：“無可奉告。”
沈無事淡淡道：“注意你的态度。”
淩寒一臉憋屈，忍辱負重道：“自然很早便認識。”有一種我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宣示主權的感覺。
真沒想到有一天會和淩寒面對面心平氣和地待在同一房間裏唠家常。沈無事有些感慨，又問：“他最近胃口如何？”
淩寒：“一切如常。”
“那就好，”沈無事看了看床上的人，想起陸舒吓人的飯量，半開玩笑道，“沒把你吃窮吧。”
“怎麽可能？”淩寒不知他為何這麽說，但還是耐心地回話，“半碗米飯能把人吃窮？”
沈無事像是聽到了什麽離譜的東西
淩寒：“怎麽了？”
沈無事不可思議道：“你開什麽玩笑？他在清明門吃兩碗都不夠，跟着你都吃不飽麽？”
淩寒皺眉：“不會，他一直都吃這麽點，我們之前在破廟時，他就——”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房間又被沉默籠罩，沈無事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淩寒摸了摸床上之人的側臉，喃喃自語：“跟着我，倒真沒幾天好日子過。”
這倒是。沈無事點了點頭，發自內心地贊同。
淩寒捉着陸舒的手，輕聲道：“若你不想跟我一起，我放了你便是。反正只是拜了天地，也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沈無事道：“別吵他，讓他好好歇着。”
淩寒深深地看着床上的人。
“哎，”沈無事和他瞎聊，緩和一下氣氛，“你們最近有什麽計劃嗎？”
淩寒果然臉色一變：“無可奉告。”
“那個，那什麽，”沈無事想起那日偷聽到的話，“你那日跟那個人，說的萬事俱備——”
“你！”淩寒皺起眉。
沈無事無辜道：“我不小心摸進來，不小心聽到的，所以什麽最後的節骨眼？”
淩寒冷冷道：“我現在随時可以把你關起來。”
沈無事胸有成竹：“你不會，來來，心平氣和地坐下，聊聊天。”
淩寒：“……”
淩寒咬着牙：“你不要太過分了，雖說你對小舒有恩，但我們始終是敵對的。”
沈無事頂着黑眼圈，幽幽道：“現在想起來是敵對的一方了。”
淩寒：“……”
沈無事：“這就是看什麽更重要吧，是你的權勢地位金銀珠寶——
淩寒：“我從未想過那些。”
上一輩的恩怨，紛紛擾擾說不清對錯。雖然說是報複，但自己都不知道這樣做有何意義。
仇家之一前幾年就去世了，無後；仇家之二出家了，不問世事，你若找他，他就給你念經，渡你向佛。淩寒實在不甘心，便開始了一系列報社行為。
淩寒：“我出口氣罷了，關你何時？”
沈無事語重心長道：“你做小動作，擾得江湖不得安寧，江湖不安寧，謝盟主便不安寧，謝盟主不安寧，他就煩我，你說關我何事？”
淩寒沉默半晌：“我要帶給小舒榮華富貴，治好他的病，讓他過上好日子。”
沈無事：“嗯，所以呢？”
淩寒看着床上的人，不說話。
沈無事在心裏嘆了口氣，還是道：“若他……沒多少日子呢？”
淩寒看着床上之人柔弱的臉：“那我便帶着他，去他想去的地方，我們什麽也不想了，快快活活地過幾天。”
突然想起那日陸舒期待地讓他看地圖上的地方，想和他一起去游玩。自己當時狠心地推開了他的手……
淩寒心裏刺痛，不敢回憶當時他的眼神。
沈無事擺擺手：“好了，沒這麽危險——”
說這話自己也有些心虛，又道：“暫時沒什麽危險，還得好好養着，能撐一天是一天。”
淩寒：“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沈無事看着他：“我幫陸舒，與這無關。”又悠悠地嘆了口氣：“當然若你實在良心過意不去，非要透露一些消息和秘密，我只能勉為其難地接受你的好意。”
淩寒笑了：“你這人，倒真有意思，難怪小舒那般維護你。”
沈無事也笑：“難怪陸公子也對你那般念念不忘。”
兩人互相恭維了一番。
沈無事：“運氣好的話，碰上我之前認識的那位前輩，就沒什麽大問題了。”
淩寒眼裏一亮：“那位前輩人在何處？”
沈無事：“這可說不準，運氣好的話，明日就露面了。”
那老頭恢複得差不多就離開清明門後山了，除了中間偶遇過一次，再也沒有出現過。
如此忘恩負義，還好意思自稱前輩。
床上的陸舒皺了皺眉，聲音微弱：“水……”
淩寒驚喜若狂，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喂他喝水。之後陸舒又沉沉地睡着了。
“看樣子沒問題了。”沈無事伸了個懶腰，有些困。
淩寒終于有眼色了一些，問他需不需要軟的躺椅。
上次還得鬼鬼祟祟偷溜進來，這次完全就是大搖大擺，享受的還是貴賓級待遇。
世事難料啊。沈無事很是感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