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年底又陸陸續續下了幾場雪,沒幾天就出了太陽,滿眼都是亮晶晶的一片,陽光照在身上特別暖和。

沈無事窩在暖烘烘的房裏看窗外未完全融化的雪,慵懶又舒适。

前幾日收到陸舒的信,說要過來看他,估摸着這兩天應該到了。

中午,沈無事出府買東西。剛出府,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叫他:“沈公子。”

轉過身,熟悉的人撞進眼底。陸舒穿着天青色的棉絨外袍,精精神神地站在那兒。

這些日子沒見,原本瘦削的人胖了一圈,臉色紅潤,黑黑亮亮的眼睛比往日更有神采。

沈無事又驚又喜:“你嗓子——”

“嗯。”陸舒彎起眼睛。身後的淩寒抱了一大堆東西,像個任勞任怨的苦力工。

淩寒在江南買了個大宅子,宅子牌匾上的陸府二字蒼勁有力。周老藥果然有兩把刷子,陸舒的身體已經好多了,想着王城這時候熱鬧,過來看看沈無事,順便玩兩天。

再兩天就除夕了,家家戶戶都備起年糕炸魚。王府沒清淨幾天又熱鬧了起來,前不久剛辦了喜事,如今又是滿目紅色,好日子接連不斷的,各個都喜笑顏開。

老管家看着年歷,在賬本上記東西,一邊吩咐小厮買要用的東西。

其實往年也沒有這麽講究,雖然到處紅色,但多少還是有點冷清。但今年沈公子在,忍不住就隆重熱鬧了很多。

以後每年沈公子都會在,想一想就熱淚盈眶,十分激動。

兩個小厮配合不默契,貼在桃符上的春聯貼歪了,互相指責。沈無事站在窗前,被逗笑。

不時有人過來問他哪個好,喜歡哪種顏色,點心備幾種,雞毛蒜皮的事也要問問他。

幾次下來,沈無事也忙的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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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裴訣拉着他跑了出來,失聯了半天。

寒冷的街上此刻沒有多少人了,萬家燈火,都在靜靜等着屬于它的那個人。每個人或行色匆匆,或慢慢晃悠,都各有歸途。

唯一熱鬧的是個捏糖人的小攤,圍了不少帶着小孩的人。那位老伯伯靈巧地捏出各種各樣的糖人,惟妙惟肖。

沈無事想着人多,裴訣不喜歡吵鬧,便沒有逗留。

沒想到只是多看了兩眼,裴訣便放在了心上。

待他們回到客棧,裴訣找了個借口出去,來到了捏糖人的小攤前。

那老人快收攤了,看到一位好看的公子走了過來,一猜就中:“公子不是買給自己的吧?”

裴訣沒有否認,輕笑道:“家裏的夫人喜歡。”

“真好啊,”那人熟練地捏着糖人,嘆道,“公子的夫人想必是個頂好的人。”

裴訣想着某個不知有沒有乖乖洗漱的人,眼神溫柔:“嗯,我運氣好。”

那位老人樂呵呵地同他聊着天:“大晚上的,也不怕被慣壞了。”

裴訣輕笑:“無妨。”

老人很快給他捏了一個精致的小糖人,快收攤了,又熱情地送了一個,道了聲新年好啊。

客棧裏的火爐生得很旺,回去時,沈無事已經洗漱完畢,只穿了件裏衣。

“阿訣,”沈無事撲到他懷裏,鼻子動了動,“你聞起來怎麽這麽甜?”

裴訣:“體香。”

沈無事險些笑噴,捂着肚子,好長時間才直起腰來,擡頭就看到了兩個小糖人。

沈無事眼裏一亮,高興地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裴訣平靜道:“剛才本王閑來無事,無意間看到,順手買了一個帶回來。”

總之自己絕沒有刻意。

沈無事笑得眼睛都彎了,臉貼在他脖頸處蹭來蹭去:“你是傻子麽。”

裴訣:“……別抱這麽緊。”

沈無事抱得更緊了,像八爪魚一樣挂在他身上,黏糊糊道:“你怎麽這麽好?”

裴訣表面看上去平靜,內心早已萬馬齊喑,恨不得将全城的小糖人都買下來送給他。

沈無事緊緊黏着他:“我要挨着你吃,甜度翻倍。”

裴訣矜持道:“別蹭到本王身上。”

沈無事眨眨眼睛:“那我蹭到你嘴上好?”

說着就去親他。

裴訣吻着懷裏的人,分神思考親自捏糖人的操作難度。

沈無事披着外袍坐在他身邊,專心吃糖。裴訣不知怎麽就想起那位老人的話,公子的夫人想必是個極好的人,忍着笑,擡手幫他揩去嘴角的糖渣。

沈無事捉住他的手腕,舔去沾在他指尖的糖渣。

指頭感受到柔軟濕潤的觸感,裴訣呼吸有些重,縮回手。

沒想到沈無事卻捉着他的手不讓走,對着他笑:“專程買的?”

裴訣仍很平靜:“本王只是沒事可幹——”

沈無事湊到他耳邊,打斷他的話:“以後沒事可幹,可以幹.我。”

話音剛落,就被人撲到床上。

沈無事無辜地搖了搖手裏的小糖人:“我還沒吃完。”

裴訣:“無妨,你吃你的。”

我吃我的。

除夕那天豫王府尤為熱鬧,相比之下,皇宮就冷清多了,小伴讀回尚書府過年,只留下皇上一個人獨守空房,十分寂寞。

裴琰幽怨地逗着那只從王府騙來的小鹦鹉。小鹦鹉的籠子裝扮得紅紅的,有點滑稽,不過看上去倒是喜慶。

過了會兒,皇上再也忍不住了,命人備轎去尚書府,想了想,又覺得大過年的會被嫌棄,換了身便裝,偷偷溜去尚書府。

小伴讀看到他後,愣了一下,佯裝發怒:“堂堂九五之尊像什麽樣子。”

皇上像只大型犬科動物一樣蹭了蹭他脖頸,頗有些委屈:“朕想你了。”

西渭過年沒這麽熱鬧,也沒怎麽多講究,赫連惶恐不已,不知該做些什麽。

顏钰在一旁縮着手,不厚道地看他手忙腳亂地亂跑。

飯桌上,顏钰的哥哥總是瞪着赫連,因為無意間發現了弟弟脖子上的暧昧小紅點,覺得弟弟被欺負了。

不知為何,總覺得赫連這小子很暴力,還不老實,遮遮掩掩總不肯說出自己的名字。顏钰哥哥惡毒地猜測,這小子的全名說不定叫赫連翠花。

過年了,盟主府又修葺了一番,該添瓦的添瓦,該粉刷的粉刷,整個樣子煥然一新。

謝聞竹派人去接寧香淮。一到盟主府,幾只小貓嗅到寧香淮的味道,撒腿跑了過來。

銅火鍋咕嚕咕嚕地冒着泡,幾只小奶貓在他腳下追逐打鬧,還有一只順着他的腿往他懷裏爬,擡頭是謝聞竹帶笑的眼睛。寧香淮有些暈厥,覺得不真實。

謝盟主只希望新的一年能安心談戀愛,千萬別再別給他出什麽幺蛾子。

沈無事懶懶地躺在被窩裏,一大早就說除夕夜要守歲。

……起都起不來還說要守歲。裴訣被逗笑,親了某只小懶蟲一下。

晚上滅了燭火,房間陷入黑暗之中。半晌後,裴訣睜開眼,對上某人又黑又亮毫無睡意的眸子。

裴訣失笑,刮了刮他的臉:“來真的?”

沈無事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裴訣:“乖,閉眼。”

沈無事過于亢奮,睡不着,固執地睜着眼睛。裴訣哭笑不得,無奈地抱住人:“不困麽?”

沈無事搖搖頭,道:“精神抖擻。”

“是麽?”裴訣淡淡道,“我檢查一下有多精神。”說着就朝人伸手。

沈無事猝不及防叫了一聲,紅着臉踢他,說自己很虔誠,別逼自己對他動手動腳。

裴訣被逗笑,親了親近在咫尺的唇,稍微分開了一些:“你真的打算整晚幹瞪眼不睡覺?”

“嗯。”沈無事摟住他,臉頰貼着臉頰。

裴訣誘哄:“那該多無聊。”

沈無事皺了皺鼻尖,的确如此,是有些無聊。

裴訣瞧着他生動的表情,心頭又動了動,湊近他耳邊,很不要臉地提議:“不如我們做些有意思的事?”

沈無事:“深夜劃拳?”

“……,”裴訣道,“也可以。”說着就長胳膊長腿地撓他癢癢。

沈無事咯咯笑着躲來躲去:“不要……”

裴訣禁锢住他:“你不小心睡着怎麽辦?”

沈無事認真道:“那你就掐我大腿——啊——我是說大腿不是其它地方,別亂摸——”

沈無事躲來躲去,突然想到了什麽,叫道:“等一下。”

“嗯?”

沈無事攤開手,掌心躺着一只不知從哪兒變來的木雕的小紅馬,彎着眼睛:“新年禮物。”

裴訣看着他眼裏的光,也跟着輕輕笑了,溫柔地随口一問:“為什麽是小木馬?”

沈無事沖他笑,不知死活道:“因為我想對你做對小木馬做的事。”

裴訣:“……”

當即就讓他好好騎了個夠。

沈無事被欺負得哭唧唧,一直罵他小氣,竟敢不給一家之主面子,直嚷着要重振夫綱,家法伺候。

裴訣聽到家法二字,愣了一下,對他笑:“家法是什麽?好漢不吃眼前虧,打不過就親親?”

“……,”沈無事氣得直蹬腿,“裴訣你太過分了!”

裴訣低笑,聲音帶着細微的令人酥麻的電流,從耳朵一路傳到心髒。

沈無事不争氣地心跳加速。

裴訣故意問:“什麽聲音?”

沈無事兇巴巴道:“心跳聲,沒聽過嗎?”

裴訣擡手,笑着刮了刮他的臉頰。

沈無事誇張地配音:“撲通撲通。”

裴訣被逗笑,又摟緊幾分,看着他的臉,怎麽都看不夠。

沈無事終于臉紅了,心跳也終于像他剛才配的音那麽誇張:“先別笑,我緩緩。”

裴訣聞言特別不矜持地給他笑,攔都攔不住。

……沈無事只得推開他腦袋,笑着躲來躲去。

王爺抱着懷裏的人,心想,怎麽這般招人喜歡。

遠方隐約傳來炮竹聲,聽得倒很安心。不知誰家這麽早就放爆竹了。明早定喜氣洋洋,新桃換了舊符,又是一年好時光。

入夜了,牛乳般的月光傾瀉下來,院子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半透明的乳白色。紅色的楹聯,紅色的窗紙年畫,樹上系得滿滿的紅帶子,都浸在這樣奇妙的氛圍裏。

溫暖的橘色燭火跳躍了一下,滅了,天地間是一片安靜祥和,和無限的靜谧美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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