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淩寒以前和陸舒有過一段相依為命的日子。
他娘是小妾,在淩家沒有地位,又性格懦弱,逆來順受。他爹孩子多了,從不把他放在眼裏。
淩家在江湖上樹敵太多,被人算計,一夜之間破敗。
當時淩寒尚年幼,被他娘親護着,方才逃過一劫。他答應娘親會好好活着,自此以乞讨為生,受盡了屈辱。
青樓門口是個很好的地方,那些客人在姑娘面前多數出手闊綽。
有一次淩寒餓急了,偷吃裏頭的東西被打了一頓,從此便在青樓裏做事。
陸舒生在青樓,不知道爹爹是誰,經常被罵小野種。不過他比淩寒好一點,所以經常偷偷拿東西給淩寒吃。
兩個少年理由默契地互相取暖。
陸舒從小粉粉嫩嫩,長得像個小姑娘。青樓裏最不缺的就是春宮圖,都亂七八糟地堆在陸舒住的小隔間裏。
老鸨本就打算讓陸舒稍大一些當她的搖錢樹,讓他随時翻一翻。陸舒不懂這些,閑來無事就把那些當話本看。
有一次,陸舒拿過去讓淩寒看。淩寒告訴他,這是不好的東西。
兩年後,陸舒稍大了一些,老鸨便盤算着将他賣了。陸舒反抗,看上他的那老頭吩咐下人給他服用了失聲的藥物。
那天晚上,淩寒将房間裏猥瑣的老東西砸暈,帶着陸舒逃走了。
反正在這種地方也是被欺負,不如逃到外頭,起碼自由自在,還能死在一塊。
淩寒拉着人跑了很長時間,喘着氣,安慰他:“好了,好了。”
耳邊是無盡的風聲。淩寒扭頭,看向陸舒:“怎麽了?不開心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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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舒張了張口,沒有發出聲音,意識到怎麽回事後,眼裏的笑意漸漸消失了。
耳邊一片安靜。淩寒不明所以:“怎麽不說話?”
陸舒張了張嘴,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之後,淩寒帶着失了聲的陸舒在外頭流浪。他倆住在荒廢的草廟裏。淩寒一直記得他之前叫起自己名字的脆生生的聲音,下定決心一定要帶他看大夫。
陸舒身體太弱了,動不動就發熱,擔心拖累淩寒,偷偷地離開。
回來後,淩寒沒有發現人,急瘋了到處找,最後在河邊發現了他。
陸舒蹲在河邊哭。
淩寒走到他身後,一直靜靜地看着他,直到那人不再抽泣,才蹲下抱住他,對他道:“不哭了,回家吧。”
兩人自此相依為命,不久就是中秋,家家戶戶團圓的日子,他們擠在一起吃月餅,擡頭看着那輪安靜的皎潔的月亮。淩寒給他講故事,不知怎麽最後變成了鬼故事,吓得陸舒縮在他懷裏不敢探頭。
過了段時間,淩寒拿着打架贏來的銀子去找大夫,求他給陸舒看看嗓子。
大夫瞟了眼那幾個碎銀子,看都不想多看,直接揮手扔到了地上。
淩寒知道這點銀子遠遠不夠,買了點吃的東西帶回去。
“這個給你,我搬東西換來的。”淩寒不敢讓陸舒知道自己跟着一群混混在一起,怕陸舒生氣。
陸舒将餅分開,一人一半,把大的那半給他。
陸舒吃完自己的那一點就不吃了,淩寒:“不吃了麽?”
陸舒搖了搖頭,皺着眉,表示自己真的吃不下了。
淩寒現在還處于微餓狀态,沒想到這人的飯量竟然這麽小,笑他:“小鳥胃麽?”
陸舒沖他笑。
淩寒瞧着可愛,湊過去想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還沒挨上就被人打了下後腦勺。
淩寒:“知道了,不能亂親。”
陸舒的娘親給一個有錢的人家當了妾,可能都忘了自己的兒子。
淩寒曾半夜溜進去那個青樓,陸舒待過的小隔間已經堆滿了雜物,角落裏的春宮圖已經落了灰。自從他給陸舒說過那些春宮圖不是什麽好東西,陸舒就把它們全都堆角落裏,再也沒有翻看過。
自己那麽寶貝的人,竟然被人這麽肮髒的觊觎,淩寒把閣樓裏落了灰的春宮圖都燒掉了。
後來,陸舒無意間發現了淩寒身上的傷痕,生氣了。淩寒便在一個大戶人家做些體力活。
淩寒身形高大,和陸舒完全不同。他們每晚睡在一起,待淩寒熟睡後,陸舒就盯着他的臉看,入魔般能看很長時間,發覺自己的異常後,渾身都會發燙。
吃飯時,陸舒問他有喜歡的姑娘嗎?
淩寒愣了一下,道:“沒有。”想了想,又道,“不過這家的趙老爺好像想把女兒嫁給我。”
陸舒眼裏有什麽閃了閃,垂下睫毛,但很快就恢複正常,擡頭沖他笑。
淩寒:“不過我不喜歡她。”
淩寒大大咧咧道:“我這人從來不想兒女情長,現在最重要的是掙大把錢,給你治嗓子。”
陸舒小口吃着飯。
淩寒:“那千金大小姐真伺候不起,把府裏的每個人都欺負了個遍,有一次又要拿鞭子抽下人,我看不下去,便拽住她的鞭子。大小姐竟然臉紅了。”
淩寒覺得好笑,完全想不通這些事:“你說她臉紅什麽?”
陸舒搖了搖頭,把碗裏的米戳得千瘡百孔。
“之後她便要嫁我。”淩寒道,“他爹經不住軟磨硬泡,這幾天竟然經常關照我。”
陸舒點點頭,擠出一個笑。
“但我不喜歡她,”淩寒擡手刮刮他的鼻子,半開玩笑道,“我喜歡你這種類型的。”
陸舒放下碗。
淩寒:“你怎麽又吃了一點就不吃了?”
陸舒搖搖頭。
淩寒湊近:“怎麽了?不開心麽?”
陸舒還是搖頭。
睡覺時,他們又和以前一樣睡在一起。只不過陸舒對他很冷淡,睡覺時中間還刻意保持了距離。
淩寒靠近了一點。
陸舒後退,重新留了距離。江月初照人
淩寒又靠近,直到陸舒無路可退,得意地看着他。
陸舒閉上眼睛,不想理他。
淩寒突然皺了皺鼻子:“你用了什麽?好香。”
陸舒睜開眼睛,聳着鼻子聞了聞,疑惑地搖頭。
淩寒:“那一定是體香,我聞聞。”說着就去聞他。
陸舒笑着躲。兩人打打鬧鬧就滾在了一起。
陸舒喘着氣,臉頰有些紅。
淩寒覺得身體變得很奇怪,突然想把這個人壓在身下——他搖搖頭,提醒自己不能對陸舒胡思亂想。
然後晚上做了一晚上的春夢。
第二天,淩寒早早就回來了,拿了些熱乎乎的糕點回來。
陸舒看了看天色,覺得奇怪。
淩寒:“明日我們重新找地方。”
陸舒有些訝異,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淩寒:“我說我有婚約在身。大小姐自然容不了我,挑了我點小毛病就趕走了。”
陸舒垂下睫毛,手指頭動了動。
“好了,不難過,”淩寒攬住他的肩膀,“我得掙大錢,讓你過上好日子,天天大魚大肉。”
經過昨晚,淩寒今天滿腦子都是他的小啞巴,一直在想,若他們能成親該有多好。
睡覺時,淩寒看到那張白淨的臉,有些呼吸不過來。
陸舒睜着黑黑的眼睛,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陸舒的眼睛很好看,鼻尖微翹,嘴唇是淺色的,就是太瘦了,瘦得讓人心疼。
淩寒鬼使神差地靠近,親了下他的唇。
然後兩人都有些愣住。
陸舒的臉飛速變紅。
“對不起——”淩寒的道歉脫口而出,之後就落荒而逃,防止自己對他做些更過分的事,
這晚淩寒打地鋪睡的。第二天醒來,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幸好陸舒沒提這件事,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淩寒重歸就業,還是一個人打遍一條街的水平。
有一天,遇到一個人,那人說認識他爹,要淩寒跟着他混,淩寒掄起棍子就打,那人就輕易躲過。
那人功夫很好,說淩寒跟着他一定可以享盡榮華富貴。
淩寒想了想,覺得這樣也可以,便拉住陸舒的手。
那人卻眉頭一皺,因為他本來也只想要一個淩寒,要一個拖油瓶做什麽。
淩寒忙道:“他待我很好,我們兩個從小就在一起,今後也要一直在一起。”
那人看了眼病恹恹的人,悄悄對淩寒道:“那我就讓你見識一下所謂的真心人。”
那人說完,朝陸舒攤開手,手裏是兩顆藥丸。
陸舒不明所以。
那人道:“你哥哥要跟我學本領,非要帶你,但我實在負擔不起兩個人,所以你們倆我只能收一個。”
“你們不是誰都離不開誰嗎?現在有兩顆藥丸,我可事先說清楚,左邊有毒,右邊沒毒,一人一個,活着的那個人跟我走。你長得乖,讓你先選。”
淩寒聞言,立刻拉着陸舒:“我們走,苦就苦些,受這種威脅做什麽?”
但陸舒把兩顆藥丸都搶走了,想都沒想就放進嘴裏。
淩寒急紅了眼睛。
藥丸有劇毒,陸舒很快就氣息微弱,意識模糊。
那人只想着等他們求饒,讓這個不知人心險惡的少年看清楚眼前人,沒想到這個少年這麽剛烈——
淩寒氣得握拳,雙眼赤紅,狠狠道:“他要是醒不過來我弄死你。”
那人在心裏罵了聲小混蛋,但自己理虧,沒有辦法。搶救了很久,陸舒活過來已經是個奇跡了。原本就體弱,經過這遭,更加弱不禁風。
那人把他倆帶到陰暗的黑雲堡。
陸舒發病時不想讓淩寒看到,一個人跑到草廟裏,天寒地凍,再加上體內的餘毒發作,整個人瑟瑟發抖。
淩寒找到了縮成了一團的人,抱着他,直到他恢複知覺。
淩寒向他表明心意,想同他成親,結為夫婦,從來沒像現在這麽堅定過。
陸舒搖搖頭,然後被親了。
淩寒:“你不同意,我就一直親你。”
陸舒低着頭,不說話,手指頭一直在局促不安地亂動,然後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月色清冷,照得這人的臉更加好看。淩寒抱住他:“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正好是個好日子,不然你今後又反悔。”
……陸舒擡手打了下他的後腦勺。
淩寒:“你同意了?”
陸舒搖搖頭。
淩寒:“搖頭就算是同意了。”
陸舒:“……”
淩寒松開他,鄭重其事道:“一拜天地。”說完自己低了低頭。
陸舒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了笑,也稍微低了低頭。
淩寒擡頭,高興得不知說什麽好。
陸舒又挨近了一些,和他額頭貼着額頭。
“二拜——”淩寒看了看這座廟,道,“二拜月老。”
他們對着廟裏的佛像又是一拜。
淩寒:“夫妻對拜。”
陸舒低頭時,不小心和他碰到了腦袋。覺得像是玩過家家一般。但淩寒當真了,拉着他的手道:“今後我們便是密不可分的人了。”
陸舒的眼裏有什麽東西閃了閃。
淩寒:“将來我還你一個盛大的婚禮,八擡大轎娶你進門。”
陸舒沒給他回應。
淩寒快速親了親他的唇,道:“你可不能負我。”
陸舒紅着臉,點點頭,拉着他的袖子,等洞房。
淩寒哭笑不得,摸着他的側臉:“你這樣子可以洞房?”
陸舒點點頭,解他衣帶的手有些顫抖。
淩寒有些慌:“是不是要準備東西?”
陸舒耳垂有些紅,看了眼油燈。
淩寒被逗笑,抱住他:“舍不得,不如我們騙騙月老,說我們已經洞房了?”
陸舒疑惑地看着他。
淩寒輕吻他的唇,輕輕撬開他的牙齒。
陸舒驀地瞪大眼睛,從未有過的感覺襲來,很快渾身發軟,站都站不穩。
淩寒輕笑:“你的春宮圖是不是白看了,還以為你什麽都懂。”
陸舒不服氣,正準備打他,又被親了親唇。
………………
陸舒腿發軟,腿根被磨得發紅,像個小鹌鹑一樣縮在淩寒懷裏,不肯露臉。
淩寒在他耳邊道:“将來再還,多還幾次。”
淩寒還說了,他會治好他的嗓子,給他買個大宅子,把他養的胖胖的,不再生病,兩個人一起活到一百歲。
淩寒抱起他:“回黑雲堡吧。”
陸舒不想回去,一臉不開心。
淩寒:“我成家了,現在得養家。”
陸舒抱着他脖子,笑着蹭了蹭他的臉頰。
淩寒很有悟性,跟着那人學到了很多東西。那人之前認識他爹,給他說了很多報仇之類的話,淩寒開始意識到自己必須負起該負的責任,變得強大。
後來淩寒見過太多美人,皆不為所動,只想着回家看他的那位心上人。
他尋訪了不少名醫,陸舒的身體無任何好轉。
他們再也不用饑寒交迫,陸舒卻對他越來越冷淡,經常想離開。但他們拜過天地,經歷過生死,淩寒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手。
他們自那晚草廟裏不算洞房的洞房之外,後來溫存也一直沒有做到最後。
偶爾陸舒會咬咬他的唇。
淩寒心如止水地睡覺,一方面某人的身體不好,另一方面自己明日還得在江湖上擴大勢力,和外族勾搭起來造反。
淩寒雖然偶爾戀愛腦,無暇搞破壞,但大部分時候的狀态還是在線的。
直到陸舒的身體每況愈下,撐不了多長時間。
那一刻,淩寒才發現自己從來沒這麽害怕過,什麽都不想了,只想帶着他走。
陸舒是他唯一的軟肋。
陸舒能平安無事,是他十輩子修來的福分。
後來,他們在江南安居了,在那個牌匾寫着“陸府”的大宅子裏。陸舒的身體一天天變好。
淩寒欺負他不會說話,故意逗他,惹得人急得滿頭大汗,偏偏說不出話反駁,只能很兇地打他。
這段日子,陸舒養得不錯,身上的肉多了不少,一雙眼睛就像小時候那般黑亮,晚上就光溜溜地鑽進他的被窩。
淩寒險些叫他祖宗,身體一僵,手腳無處安放:“怎麽了?”
陸舒向他讨要夜生活。
淩寒被逗笑,欺身壓住他:“要不要完整的?”
陸舒點點頭。
淩寒:“不要命了?”
陸舒認真地表示要色不要命。
淩寒:“從哪兒學來這麽一套又一套的?”
陸舒已經朝天人仰馬翻呈大字地躺着了,讓他快伺候自己。
淩寒失笑:“小祖宗,一天比一天嬌縱。”
陸舒擡腿踢了他一下,表示自己很有感覺了,然後拿出個小瓶子。
淩寒愣了一下,按住他的手:“別鬧。”
陸舒根本不怕他,很懂地伸出手指頭挖了些膏脂,給他示範怎麽用。
淩寒:“……你哪來的那種東西?”
陸舒瞪了他一眼,管我。
淩寒親他的臉,哄道:“乖,再過些日子,舍不得你。”
陸舒直接摟住他的脖子,堵住他的唇。
之後便是萬劫不複。
情到濃時,陸舒紅着眼睛,突然發出聲微弱的帶着哭腔的聲音,像小時候一樣,叫了他一聲哥哥。
淩寒親了親他的唇:“乖,再叫一聲。”
之後便發不出來了。
淩寒将他的手按至枕側,哄道:“再叫聲相公聽聽。”
陸舒眼睛都紅了,急得又發不出聲音。
“那我們先不說了,”淩寒安慰般親了親他的臉頰,“慢慢來。”
淩寒:“将來你好了,罵我,我也甘願聽。”
……這種愛好也是很獨特了。
這次之後,陸舒的聲帶也開始慢慢恢複。
淩寒經常打着陪他說話的名義,厚顏無恥地騷擾他。……以至于陸舒恢複後,第一件事就是罵他,牙尖嘴利,罵他的話不帶重複的,可見憋了多長時間。
淩寒一臉幸福地聽着,甚至覺得他罵人的聲音好聽,想親親他。
……變态又驚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