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初雪
言笑整個人怔了下，接着她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咚咚”個不停，沒過一會，卧室門被推開，她轉頭去看。
言媽握着杯奶進來：“幹嘛呢，敲半天門不說話？”
“……”
言笑很速度地将手機藏到衣服裏，讪讪道：“沒幹嘛。”
言媽疑乎：“怎麽坐在窗臺上？”
言笑胡亂指了下窗外，借口說：“賞景。”
言媽瞪了她眼，一邊将牛奶遞過去一邊在窗邊對着她坐下：“心情不好？”
言笑摸摸脖子：“沒有啊。”
言媽剛在外面和言爸聊了幾句言笑考試的事，她吃飯的時候沒精打采，倆人都以為她在焦慮成績。
“物理沒考好下次繼續努力就好了，”言媽理了理她的劉海，柔聲說，“咱就是開竅晚。”
言笑抿了抿嘴，說：“媽媽，萬一到高考也沒開竅咋辦？”
言媽淡笑道：“萬一高考題都是你會的呢？”
言笑看着媽媽笑起來，重重地嗯了聲。
言媽摸摸她頭說把牛奶喝了早點睡，臨走前又把窗關上，說你也不冷，然後走了出去。
言笑看着門關上，回過頭做了個深呼吸，擡手一口氣将牛奶喝完，然後掏出手機來看，還在通話中。
“你怎麽沒挂？”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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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旭幽幽道：“挂了怎麽知道你在賞景？”
言笑有點尴尬：“你都聽到了啊？”
“是啊。”
林旭倚靠牆邊坐着，一腿彎着，一腿伸直手虛搭在上面。
他垂了下眸又擡起，眼裏有點點光芒，聲音沉靜：“之前沒跟你說，我媽是醫生，我爸是警察。”
言笑瞪大眼，驚訝得倒吸口氣，一時噤聲。
“聽着很厲害？也是。”他似乎笑了聲。
接着又口吻淡淡地說：“他們很忙，沒什麽時間管我。”
他語氣太過平常，輕松得不像他的經歷可以一筆帶過，但言笑知道遠不止這樣。
她忽然替他難過，牙齒打顫：“所以，你都一個人住？”
她一直不敢問。
而這也是他心結所在，不知道要怎麽跟她提起。
“嗯。”林旭說，“習慣了就還好。”
“好什麽好！”言笑說得很大聲，很激動。
林旭都給震了下，随即彎起眼悶悶地笑開：“現在更好了。”
此時，言笑的屋門突然被敲了敲。
那會兒恰巧趕上電視廣告，言媽去倒水聽到聲音就走了過去，問：“笑笑和誰說話呢。”
言笑吓得忙說沒有，媽媽在門外跟她說趕緊睡覺沒進去，她松了口氣，說知道啦。
林旭看看通話時間，已經快說一個小時了。
“去睡吧。”他說。
“我還有話要說……”
“嗯？”
言笑鼓足勁，說：“如果你有什麽不高興的，可以跟我說呀，雖然我也不會安慰你什麽，但說出來總會好點。”又有些不滿道，“我不是小孩子，你別老是就知道逗我開心。”
林旭心裏淌過暖流，笑說：“你不是小孩子嗎？”
言笑哼了聲：“你別裝大人，我們同歲，我是你也是。”
林旭說：“我比你大三個月零兩天。”
言笑哦了聲：“了不起哦。”
“是啊。”林旭笑說，“按輩分，你該叫我哥哥。”
“……好吧，”言笑目光流動，細聲道，“哥哥，晚安。”
說完立即挂斷電話，留另一邊的人傻了眼似的呆坐在那兒，好久才垂下手，嘴邊的笑沒淡過。
言笑心也在蹦蹦跳，她下了窗臺走到書桌前坐下，從抽屜裏拿出周記本翻到最新一頁，握起筆寫道：
“我希望趕快長大，讓他覺得我能承擔起他的孤單和脆弱。
雖然他只給我講了一點點關于他父母的事，但我很開心。”
言笑在床上躺好後，才收到林旭遲遲而來的晚安，她盯着手機傻笑了會，側了個身慢慢睡着了。
那晚，林旭給一個人打了電話。
“你小子難為你還記得我啊，多久沒打電話給我了？”那頭人說。
林旭言簡意赅：“學業繁忙。”
“我還不知道你？”
林旭沉默了會：“我有個問題問您。”
男人笑笑：“問吧。”
“如果想要保護一個人不面對生活的黑暗面，是要自己變強大，還是要教給她人情世故，甚至……人心險惡？”
那時候聽她說“不光彩的手段”，他才懂得陪她長大裏面有多沉重的意思。
“為什麽是二選一，不能兩個都要，”男人說，“就算你再強，也有出其不意的時候。”
林旭皺眉：“這個我知道。”
男人思忖半分：“你是害怕對方明白後者難過，又擔心在你不知道情況下真的遇上？”
林旭吐出口濁氣：“嗯。”
男人說：“你們這些小屁孩啊，以為在學校厲害就是天就是地了，到了社會就知道了有你想象不到的善惡，善惡也未必有清楚的界限，不然要我們這些人幹嘛，吃閑飯啊？”
林旭沒吭聲，男人繼續道：“一點點跟她說，有準備肯定比什麽不知道強。”
過了幾秒，林旭說：“嗯，我知道了。”
男人眯了眯眼：“讓你這麽操心，這麽猶豫不決，”他停了下，“交女朋友了？”
林旭輕咳：“我小屁孩，未成年。”
男人笑了會，想到什麽靜下來，說：“你爸下周回來給他打個電話吃個飯。”
林旭：“好。”
男人驚覺他這次的痛快，說：“我有點想見見那個女生了。”
林旭笑着咬了咬唇：“會的。”
後來他發現，言笑的心态比他好得多，他要做的只是聽她傾訴再給她一句鼓勵的話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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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晏城入冬成功，在下半夜大片雪洋洋灑灑從天上飄下來，等到天亮，雪已經停了，落在地上的有厚厚的一層。放眼望去，學校像被裹着白色的棉花糖，踩上去會軟綿綿的。
雖然地處北方每年都能見到幾場雪，但在當時枯燥無味的學習生涯裏，能看到雪有突然收到禮物的驚喜與興奮。
套用一句話可以這樣說：“除了白一無所有，為何給我安慰。”
随着早起鈴聲響起，沉靜的校園被打破，過了一會兒，宿舍樓裏每層都有人在喊“下雪了下雪了”。
住宿生還沒洗漱完，張曉麗就踏着雪到了宿舍，讓他們動作快點下樓去掃雪，清出走路的地方。
一頓勞動後全身熱乎乎的，等吃完早飯往回走時熱氣漸漸散去，言笑邊縮着脖子邊聽着踩雪的“咯吱”聲，心裏滿是雀躍。
“你們知道初雪有什麽含義嗎？”王玥躍在一旁問。
兩人皆搖頭。
作為資深韓劇迷，王玥躍一臉嫌棄地看着她倆：“我給你倆描述一下啊，”她咳了聲後一本正經，“男女主隔着飄灑的雪花相望，然後慢慢地向對方走近，到最後越來越快，”倆人正聽得津津有味，她突然“啪”地一聲，接着閉眼沉醉似的做了個擁抱的姿勢，“緊緊相擁。”
“……”
言笑白了她眼低頭繼續踩雪玩兒。
穿過操場下了臺階，蘇藝莓餘光往左邊大路上一瞥，看見個熟人就握住王玥躍的胳膊，對言笑說：“我們先走了啊。”
言笑擡頭：“啊？你們去哪？”
蘇藝莓已經拉着王玥躍走了兩步遠，回個笑說：“男主角來了。”
言笑眨眨眼，轉頭往校門口方向看，耳邊伴着王玥躍掙紮要留下的聲音“男主角在哪，我要看”。
林旭穿着一身黑色羽絨服，邊摘書包從裏面掏出東西再重新背上邊走了過來，到她跟前就将手裏的圍脖一圈圈環在她脖子上。
圍脖是棉質毛線織成的，又軟又暖。
言笑擡眼看看他又低頭看看圍脖，高興地不得了，她手拉着垂在胸前的圍脖兩邊，問：“為什麽是灰色的？”
林旭說：“這是我的。”
言笑鼻子輕嗅，怪不得有股洗過的清香，她抿着嘴縮了縮下巴，鼻子觸上毛茸茸的圍脖，心頭跟有什麽在撓一樣，癢癢的。
倆人并肩朝大廳走，言笑問：“那你不戴啊，給我？”
林旭道：“是啊，我對你好不好？”
言笑甜甜一笑：“好。”
忽然，身後傳來一個嚴肅又熟悉地女聲：“好什麽好？”
言笑手腳一僵，只覺身旁飄過一陣涼風，女人已到了她側前面，她下意識地立馬彎了個九十度的腰，大聲說：“老師好。”
林旭眼裏藏笑，颔首也問了個好。
“你們倆個……”張曉麗皺着眉指了指倆人，樣子是生氣地要訓話，話說出來卻帶着濃濃的關心，“不冷啊，趕緊回教室。”
“……”
言笑不敢相信地看着走遠的班主任，回過神有些後怕，拉了拉林旭，就很聽話地擡腳跳上臺階往教室趕。
她剛到大廳門口，一陣帶着冷意的穿堂風将她的圍脖吹到背後。還沒來得及整理，被身後的人扯住。
言笑仰着身子歪着脖向後看，林旭跟上來幫她重新圍好。
言笑乖乖站着，看他：“你剛才那樣讓我想起在小區看見的別人溜亂跑的小狗，你說，你給我圍脖是不是為了拴住我？”
“……”林旭微低下頭，眼黢黑地盯着她看，“我說是你會怎樣？”
目光相纏，言笑幹脆地“汪”了聲。
林旭側頭笑了下，手扣在她腦後摸了摸。
“乖。”
大課間沒法跑步，李小楊問要不要出去打雪仗，言笑聽到就轉頭眼巴巴地看林旭，男生做個無奈扶額的姿勢點頭。
孟喬肚子疼沒有去，言笑戴好林旭的圍脖到門口拉着蘇藝莓蹦蹦跳跳地下樓。
還有一段小路到操場，林旭被人叫住，他轉頭看，姜天那幾人懶懶散散走了過來。
“幹嘛去啊？”
林旭朝前擡擡下巴：“看不見往哪走？”
姜天側頭和旁邊三個男生笑侃起來：“我們從不沾煙火氣兒旭哥的課間活動越來越多了啊。”
辦黑板報、參加運動會，現在都開始打雪仗了。
他這個樣就像株向日葵，太陽在哪他就往哪轉。
林旭睨着他們：“不行？”
“行啊，”姜天奸笑，“誰敢說旭哥不行？”
林旭直接上腳踢過去，目光一閃看見男生後面遮住的兩個女生，轉身就走。
在前面的言笑還在和蘇藝莓說笑着，側頭沒見着人跟上來，轉身去找。那會兒，從教學樓出來的人多了，她左右探身踮腳張望也沒見到，讓蘇藝莓在原地等會她走回去找找。
她穿過迎面走來的幾個人看見高挑的林旭，急忙從路邊小跑過去，沒注意腳下差點就滑倒了。
那時候李小楊戰得離言笑近，他見着下意識要伸手，身後的人迅速地先他一步。
言笑堪堪站穩後，頭頂砸下一句話。
“好好看路。”
言笑摸摸鼻子，垂眼小聲說：“我看你呢。”
林旭雙眸瞬間變軟，松開她，話沒來得及說，姜天已經過來打招呼了。
他們一行人都見着剛才那一幕。
言笑聞聲離林旭一步遠，朝每個人彎唇笑，然後對林旭一人說：“你不要落太遠讓我找不到”，就轉身走進人流去找蘇藝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