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春節
元旦假期結束，學生再不想面對還有大半月的期末考試，也要縮着腦袋去，畢竟這茬兒過去，會迎來更讓人期待的一個長假。
為了考前沖刺，各科老師布置的習題卷多了起來，班裏的人整天埋在題海裏奮筆疾書，美名其曰提前感受高三的學習氛圍。
言笑弱弱地商量林旭縮減他出卷子的量，而林旭照出不誤然後将卷子拍到她桌子上盯着她做完。
……
有次，高能臨時有事兒，讓林旭去給高二數學競賽組講題。
林旭提前過了一遍答案，把錯題集中的三道在黑板上講了講，講完他就要走，結果被一個有其他問題的人攔下。
之後許慧潔也拿着卷子找他。
林旭掃了她眼，上來就問：“有意思麽？”
許慧潔幾乎是瞬間明白他在說什麽了，她說：“我不知道她什麽也不知道。”
林旭聲音冷硬：“離她遠點。”
許慧潔沉默了會：“你呢？講題也不行嗎？”
林旭直接從講臺上走了出去。
底下幾人看着許慧潔獨自站在臺上臉色慘白。
在不知做了多少張卷子後，期末終于到來，接着又似眨眼般一晃而過。
等到考試成績出來後，惬意的寒假生活也拉開了帷幕。
言笑同學在年級第一的熱情輔導下，沖進了年級四百，也算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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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家呆了幾天，就收拾書包去了奶奶家。得知蘇藝莓要上寒假補習班後，她就想着要不要和媽媽說聲自己也去，學習那麽好的都在努力奮鬥。
不過，想着想着就沒下文了，因為早晚會有人給她補上噠。
林媽休了年假，帶着林旭去濱城看林爸。
所以在年前，言笑為了緩解考前繁忙與緊張打算佛系度過，白天逗貓追劇寫作業，晚上看書聊天。
林旭每天都會把他當天做的事與她分享，言笑覺得那個時候的他是非常開心的，像得到了期盼已久的禮物。
她喜歡他漫不經心卻胸有成足的模樣，更希望他眼裏有萬丈光芒，得到應有的愛。
從臘月二十三那天，奶奶就開始準備過年的吃喝，言笑有時會幫着打下手，忙忙碌碌間就到了大年三十。
言邱傑在兩天前才被他爸從學校接過來，相比言笑的自由自在，他簡直苦不堪言。
言笑不敢幸災樂禍，現在的言邱傑就是一年後的她。
晚上要守歲，屋裏的燈都亮着，直到零點吃完午夜飯才正經入睡。當年的春晚不落俗套，引得全家拍手稱贊。
吃完飯，家裏三個男人都去外面搓麻将打牌了，三個女人一邊說些家長裏短一邊包着明早的餃子，偶爾會誇幾句晚會上哪個明星長得俊，歌唱得好。
言邱傑拿着好久沒碰的手機玩得不亦樂乎，言笑在和蘇藝莓讨論一個節目結束後網上立馬發出地搞笑的點兒，她臉都要笑僵了。
那個時候，林旭回了老家，言笑下午給他發的消息，他現在才回。
言笑摁了個字，他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言笑立馬從沙發上彈起來，趿拉着鞋拖進卧室。她急急接通，像見了真人一樣語調特別興奮。
“林旭！”
聞聲，林旭就笑起來。
言笑問：“你笑啥？”
林旭學她說話：“你說我笑啥？”
“我哪裏知道。”言笑沒糾結這個，坐到床前的軟墊上，問，“你什麽時候回來？”
林旭說：“初三以後了。”
言笑說：“好吧。”
林旭低笑：“你這個聲音聽着不滿意？”
言笑扯扯嘴：“我們好長時間沒見了，再見你要認不得我了。”
林旭懶懶地問：“何以見得啊？”
言笑想到個說法，側身卧倒把臉往褥子裏埋了埋，不是很好意思地說：“我變得好看了呀。”
林旭嗤地笑了：“放心，你變醜了我也認得出。”
言笑白眼：“沒醜，就是胖了點。”
林旭帶着笑意哦了聲，他戴着耳機手插口袋裏慢慢走着。
前邊路上有一個大孩子領着兩個小孩在玩煙花棒，那個全副武裝的小女孩看着手上滋滋燃放的東西高興得跳了兩下。
他想到言笑，就算她在手機對面。
真有挺長時間沒見了。
“玩過煙花棒麽？”他問。
“以前玩過，現在不讓了吧。”
林旭繞過他們繼續走：“還有地方可以玩，回去帶你去。”
言笑立即同意：“好哇。”
“你在外面嗎？”她問。
林旭說：“嗯，家裏人有點多。”
“林旭，你給我描述下你老家那邊的樣子吧。”言笑将頭歪在床邊，一手纏着床單玩兒。
林旭站定擡頭仰望，漆黑的夜空嵌着成片的星海，清晰得有近在眼前的錯覺。月亮挂在不遠處的樹梢，像白天追累了太陽稍稍休息明天繼續。
他又低下頭視線往四周掃視。
“我現在的地方是一條很長的水泥路，路左邊間隔種着柳樹，現在已經禿了，右邊是一排排的房子，這個點都亮着燈。”
林旭轉了個身，朝着黑黝黝的山脈。
“柳樹後是一條從遠地兒來的河水，上面有層薄冰，中間有三個石橋防水用。河岸對面是種着各種樹的平地，再往後是成片的山，山後面還有人住。”
“大概就這樣。”
他平淡地說完，見慣了他覺得這裏的事物稀疏平常，沒有什麽值得提的，但真走遠了又放不下。
言笑聽着心馳神往，盤着腿後仰到床邊：“以後我會去嗎？”
林旭垂眸笑：“肯定會的。”
他聽到她在那邊嘿嘿傻笑。
“我從記事以後就在這裏長大，有爺奶慣着平常野到沒邊兒，上三年級時我媽接我回晏城，她怕我住不習慣開始一段時間花挺長時間陪我，”林旭頓了下，“記得吧？就是那會兒第一次遇見你。”
“……嗯。”
林旭有些熱，掏出手看着左手掌心摩挲了下。
“我曾荒唐地想過要不要再轉個學，說來奇怪，第一面就覺得這姑娘哭起來怎麽像個流浪貓，以後逗着玩玩會挺開心的，”他聽着那邊的抗議笑了笑，繼續說，“但沒想到距離以後會那麽長，發生那麽多事。”
言笑瞬間安靜下來。
可能是熟悉的一切給了他力量，也可能是黑暗使他的情感變得脆弱，他把自己向一個人毫不保留地敞開。
林旭坐在一顆樹下的石凳上，思緒回到從前。
“那時候我光想着以前自由自在的生活，他們也沒時間管我，再加上轉學生自帶的被排斥，慢慢地我就開始叛逆，你應該知道點……”
言笑已經挺直腰板認真聽他說話。
林旭自嘲地笑了下：“剛上初中好像就什麽壞事都學會了，覺得自己挺牛逼，什麽都不放眼裏。看着我爸或者我媽被老師叫不覺得羞愧卻有種報複的快感，所以我沒有想過要收斂。”
“直到有次，我被抓到警察局，”言笑深吸氣，心揪扯在一起，林旭聽到卻輕笑安撫，“不用擔心，那事和我無關。”
言笑忽然眼窩熱熱的，昂起頭看天花板，咬住唇聽他繼續說。
“我爸從外地趕過來，布滿血絲的眼裏全是失望，第一次和我認認真真地談話，說了很多，我就記住了一句。”
“他說，”林旭很平靜地重複，“你知道什麽樣的人需要人管着麽，廢人，再說難聽點就是我要抓的那種人。”
其實林爸不知道，林旭之所以做什麽都不管不顧，是他想用最蠢的方式得到他們的關注。一方面他受傷了林媽會像照看她手裏的病人那樣對他有耐心，犯事了林爸也才會像他自己說的那樣管他。
值得慶幸的是，事不是他犯的。
那晚，林旭随便進了個網吧玩游戲，那地兒挺破的，差不多只十臺機器。後來他想了想，可能當時除了他，其他人分了兩撥。
他戴着大號耳機裏面聲音充耳，開始沒注意到身後不知怎麽打起來的倆夥人，他覺得鬧會兒就過了，不想停止游戲。誰知一個喝了酒吵紅了眼抄起主機往對方身上砸，對方也不是好惹的主兒，一時不可開交。
他摘掉耳機打算走，被推搡過來的人撞了下，那人神經病轉身就要揍他。林旭眼疾手快地擋住，反手握着那人胳膊将他推倒。同夥就以為林旭是對方的幫手，然後林旭被纏住，直到警察來了，這場意氣用事引起的打架才算結束。
後來他搬出去住，是賭氣也是證明，用不着人管，他仍然可以活得好好的，甚至更好。
林旭說完，倆人出現良久的沉默。
言笑喉嚨一直是緊澀着的，她覺得說什麽都不如給他一個擁抱，融化他僞裝的硬殼。但現在不行，她必須說點什麽。
“林旭，你真的很好很好。”言笑目光盈盈，想到他心底就忍不住開出花來，“能遇見你，我就覺得是件超幸運的事，你還對我那麽好，我簡直覺得自己上輩子拯救過地球。”
林旭低頭笑起來，心底特別輕松：“你是在告白嗎？”
“……不是！”言笑的耳朵已經發熱，“我是在誇你。”
林旭：“哦。”嘴角還在上揚。
言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糾正：“我說那麽一大堆你應該說我知道，我再來一遍啊。”
“……嗯。”
“你長得真好看。”
林旭一怔，舔唇說：“我知道。”
“真棒！”
“……”
言笑說着在家裏聽到的糗事和晚會的趣事給他聽，林旭忍俊不禁。全身松懈下來後感受到滲進羽絨服的涼，他站起來走動，忽然聽到山那邊傳來的鞭炮聲。
一會兒的時間天空中五顏六色的煙花便次第開放，像有許多顆流星劃過。
電視裏已經唱起幾年不變的《難忘今宵》，言媽敲門喊言笑出去吃飯。
挂斷電話前，林旭說：“給你看個東西。”
隔了幾秒，言笑收到消息，點開看是一個視頻。
一簇火光蹭地升上天，伴随着“砰砰”兩聲，紅色的煙花散滿天際，他清朗的聲音響起。
“言笑，新年快樂。”
她在那頭抱着手機突然熱淚盈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