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鄉下人用飯早，葉良辰與趙日天過去時人家已經吃好了。趙日天客氣地跟人家說了許多好話，又給了幾錠銀子，勞煩屋裏的老夫妻幫他們弄些吃的。

鄉下人也淳樸，那對老夫妻頭一回看見那麽大兩錠銀子，竟吓得不敢收。

“哎呦，這位大爺，我們這也沒啥好東西，哪用得着這麽多呀，吃飯加借宿，給個一兩錢就夠了。”那位婆婆手裏的銀子還沒焐熱就趕緊塞回了趙日天手裏。

趙日天哭笑不得：“大娘，你就收下吧，我們這錢來得幹幹淨淨，收了也不會怎麽樣。看您這屋子也不太穩固，多餘的錢就拿去請人修葺修葺，人越老越該享福才是。”

葉良辰張望了一下四周，問道：“這家裏就您二位嗎？”

那老漢嘆了口氣道：“本來有個兒子，可惜幾年前他上山打獵後再也沒回來。”

“是我們冒昧了。”葉良辰感到抱歉。

那老漢道：“沒事，我們家也很久沒這麽熱鬧了，兩位稍坐，我這就和老婆子弄吃的去。”

那婆婆匆匆就往廚房裏跑，怕趙日天再給他塞銀子。趙日天是頭一回遇到有錢不要的，也不知該怎麽辦了。

他在屋裏繞了一圈，最後把那兩錠銀子塞在了那對老夫妻枕頭底下。

“趙大少今天怎麽這麽客氣？”葉良辰好笑道。

趙日天道：“既然麻煩了人家自然就要給人家報酬，小爺我最不喜歡欺負老實人。”

葉良辰湊過去：“那你為何總是欺負良辰？”

“你能算老實人？”趙日天挑眉，“肚子裏時不時冒點壞水，你當小爺我完全看不出來？”

葉良辰笑了，他當然知道趙日天能看出不少，只是未必看得全。他能看出當時在牧雲馬場，自己是故意刺激牧易的，卻看不出自己身上有功夫。

或許懷疑過，只是最終他還是打消了那個念頭。

趙大少搓了搓手，回憶道：“想當年你多老實多乖啊，軟軟糯糯的跟團年糕似的。”

這是什麽破比喻？葉良辰皺眉，怎麽他還就只能是吃的？不是被變成月餅就是被趙日天比喻成年糕。

“我那時想……”趙日天正要感慨，忽然就頓住了。

葉良辰坐他邊上，問道：“你那時想什麽？”

趙日天捏捏他的臉笑道：“我那時想，阿九看起來這麽軟，一定特別好吃。果然，小爺想的一點不錯。”

葉良辰給了他一記白眼，這人真是沒個正經。

趙日天望着窗外的蕭瑟秋景，一時出神。他那時想，阿九看起來這麽軟，一定特別好欺負，自己可得把他保護好了，不能讓別人欺負了去。可後來，他怎麽就親自帶着別人去欺負阿九了呢？

他又看了眼葉良辰，一顆心瞬間就被愧疚給淹沒了。

他針對了葉良辰這麽多年，一句醋意太深，就能重修舊好。對于他的索求，葉良辰也沒怎麽抗拒。如今更是陪着他東奔西走，毫無怨言。先前在葉家，還擋在了自己前面，不讓他最敬愛的父兄找自己麻煩。

葉良辰對他，确實太縱容了。

縱容到，趙日天覺得他再不收心，就得天打雷劈了。

見他許久不說話，葉良辰問他：“在想什麽？”

趙日天搖了搖頭，握住了葉良辰的手，低聲道：“阿九，我會對你好的。”

葉良辰樂了：“我記得小時候你也這麽同我說過。趙大少啊趙大少，你在生意上或是對朋友都能一諾千金，唯獨在感情上，你說的話一句也信不得。”

“怎麽就信不得了？”趙日天難得感到慌張，若葉良辰不信他了，是否會就此離去？

“你我幼時兩小無猜，你可對我說了不少好話，後來不是全推翻了嗎？再後來你追求望雲小姐，又許了多少海誓山盟，如今還記得幾何？我看你這些日子，早把她忘到腦後了。你也就對花豔濃……”

葉良辰話還沒說完，趙日天忽然湊上去吻住了他，葉良辰一時沒反應過來，動也不動。

趙日天親完還不肯離去，舔了舔他嘴角啞聲道：“看到你，我就把其他人都忘了。我從前對你說過的話，我都還記得，只是……阿九，對不起。”

葉良辰這才發現趙日天不對，急忙問道：“天哥，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趙日天紅着眼搖了搖頭，伸手抱住了葉良辰，神情姿态皆是少有的無助。葉良辰不由摸摸他額頭，心裏奇怪道，也沒發燒啊，怎麽忽然就這樣了呢？

“阿九，”趙日天抱着他的手更緊了幾分，“我會對你好的，真的，你信我，你別走。”

葉良辰發覺他在害怕，可他不知道趙日天在怕什麽。該怕的人難道不是自己嗎？看上了這麽個喜新厭舊的家夥，誰知道他哪天就移情別戀了？

“阿九，別走好不好？”他又問。

葉良辰只能哄道：“我既然跟着你了自然不會走，你別怕。日後你若是……”

“不會的，再不會了。”趙日天連連搖頭，“有你就夠了。”

“砰——”

廚房那頭忽然傳來盤子落地的聲音，葉良辰循聲望去只見那老漢目瞪口呆地站在廚房門口。葉良辰連忙去推趙日天，趙日天卻什麽都不管，只抱着他。

他仍沉浸在自己愧疚難耐的世界裏，回不過神來。

倒是廚房裏的婆婆推了那老漢一把，豁達道：“你這小老頭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咱們又不是沒見過兩個男的在一起，以前村尾那個姓陳的小子不就娶了個男妻嗎？”

趙日天這才回過神來，不過他也沒覺得尴尬，大大方方地朝那對老夫妻露出一個笑臉。

那婆婆又笑道：“你看這兩小夥兒生得都這麽俊，都般配啊！”

老漢幹笑着點點頭，進廚房端菜了。

菜不多，一個青菜一個野菜，還煎了兩個雞蛋。換從前趙大少肯定嫌這飯菜不好，只是一連吃了幾天的冷燒餅，如今光是看着菜上騰騰升起的熱氣，就足以令他食指大動了。

“兩位來得匆忙，我們家也拿不出什麽好東西，将就着吃吧！”那婆婆愧疚道。

趙日天笑道：“大娘不用客氣，出門在外，我們兩個能吃上口熱的飯菜就滿足了。”

葉良辰也附和着點點頭。

這對老夫妻兒子去得早，因此對這兩個儀表堂堂的年輕人格外喜歡。加上趙日天與葉良辰也特意放下架子陪他們唠嗑，一頓飯下來，賓主盡歡，十分愉快。

只是葉良辰也看得出來，趙日天一直在強顏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