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再見(下)
岳野對表,“你只有三十分鐘。”
接應撤退的飛機三十分鐘後來。安思略一颔首,“盡力吧。”
岳野在腦中部署撤退路徑,保障“林仁孝”安全是第一位的:避免纏鬥,速戰速決,最大限度利用現有武器和環境。
他從背後抱住安思,拖着他席地而坐,紙張在地面鋪灑開。安思配合地靠進他懷裏,節省體力,同時讓岳野監測他的體溫的脈搏。
沒有用嗎啡,所以安思一直出冷汗,但體內水分不足,冷汗也只是一層潮濕。
他控制呼吸頻率,岳野為他翻動那些資料。安思時不時停下來,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按壓眉心。
記憶已經變成一種機械重複,資料被翻過一半時他暫停下來,閉上眼,分不清大腦裏承載信息的地方超載還是承載痛楚的地方超載。
安思低聲說,“陰溝裏翻船。我還沒受過這種傷。”
岳野反應過來,他是回答一個許久前的問題。他身上沒有傷痕,是做過疤痕修複還是根本沒受過重傷。
岳野避開他的右肩抱着他,讓他在自己身上靠得更舒服,動作輕柔,口氣不以為然,“年紀大了要服老,這次回去……別再被騙出外勤了。天下是我們年輕人的。”
他輕笑一聲。岳野看見他閉起的眼,眼角鬓邊的汗水。然後他睜開眼,“繼續。”
文件原件不能留下,不能落到別人手裏,他們幹脆炸了密室。
岳野的計時器在倒計時,兩分鐘,搶占直升機停靠的制高點。解決掉幾個打手的局面太混亂,确認全殲後撤退時刻超時四十秒,沒有直升機的蹤跡。
岳野心裏一冷,和安思對視,兩人都明白,這條撤退路徑一定出了問題。
不管出了什麽問題,目前他們被丢在離國家九千公裏外,沒有後援,通訊斷絕。
岳野果斷俯身從屍體上搜武器彈藥,“Plan A完了,有沒有Plan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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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思指向樂克的直升機,打個手勢。準備劫機。
安思的傷狀況越來越重,岳野讓他隐蔽,他也沒有拒絕。
樂克那些手下亂成一盤散沙,争着往直升機上爬。岳野劫持駕駛員,正要拉安思上機,突然神色一變,抱住安思從直升機上朝下跳,就坡一個翻滾,把安思壓在身下,手墊着他後腦。
就在岳野背後,那架直升機炸成一朵巨大火焰。半片天際赤紅,剩下半片黑煙滾滾。
岳野背後都是擦傷撞傷,手指墊在安思腦下,手上都是方才直升機懸索勒傷的痕跡。
這種情況下,安思聽他爆了句粗,然後沖安思吹口哨,“單兵導彈,果然是國際軍火商,排場大。”
安思竟笑得出來,不管是捧場還是被逗笑。
他剛才看見樂克的副手扛着單兵導彈出來,死了主人狗都變成瘋狗。副手多半知道樂克的死是他們造成,現在對他們恨之入骨,正拉了一群人搜尋他們。
岳野問,“傷怎樣?”
不能逞強,他們都必須對現狀冷靜評估,安思說,“裂開了。”
“Plan B也炸了。”岳野仍是放松的表情,活動身體關節來确定自己沒有喪失戰鬥力,“現在聽我的,Plan C。”
“Plan C?”
岳野朝他舔唇一笑,“找小費。”
費爾南德斯的直升機被劫,劫匪的槍瞄準他,“搭一程順風機吧?”
費爾南德驚慌地看向“林仁孝”,安思控制呼吸,卻已經說不出話。
和費爾南德斯在一起的阿拉伯人正是和岳野有仇的馬贊。他一手一把槍,一支對準劫匪,也就是岳野,另一支對準“林仁孝”,陰狠地笑着,“這些事都是你們惹來的,想要我們救你,你們兩個人裏得死一個!說吧,誰死,羅密歐還是朱麗葉?”
“羅密歐和朱麗葉還有訣別的時刻,你得讓我們說兩句話。”岳野靠向安思,安思微微蹙眉,臉上是沉吟的表情。但瞳孔有些擴大,傷勢惡化,失血過多,他暫時沒有想到岳野要做什麽。
“我和你說過的那個跟我打賭的兄弟,早就死了。但是你不會死,我也會努力不死。”他在安思耳邊說,“我的真名是‘宗隐’,記住了?”
話聲未落,一記手刀幹脆利落劈暈安思。
同一時間,槍聲響起,馬贊震驚地發現,死的既不是羅密歐也不是朱麗葉。
費爾南德斯開槍射向他。
怎麽會?我和他父親老費爾南德斯談好合作了呀?
這個阿拉伯人困惑的屍體像裝滿石頭的麻袋一樣倒地。
費爾南德斯看見岳野放開“林先生”,站起身說,“現在可以談條件了。”
他說,“樂克的副手扛了單兵導彈,前一架直升機發生什麽我想你看見了。你需要人殿後。”
費爾南德斯謹慎,“我的直升機有紅外幹擾。”可以規避導彈。
岳野嗤笑,“他連導彈都有,會沒有火箭炮嗎?”他上前一步,“你需要一個人,不要命地幫你解決導彈和火箭炮的操作手。你手下現在沒有這樣的人,你連直升機都要自己駕駛了。你只能靠我。這就是你替我槍殺馬贊的理由。”
費爾南德斯低下眼,望向“林仁孝”,“你的條件。”
岳野對了時間,“十六個小時內,把他送去香港。”香港站可是他的老巢了,到了香港他應該平安。哪怕路上出變故,費爾南德斯這小子變卦,岳野也相信他能應付。在哪裏都比留在這裏好。
岳野警告,“相信我,不要想留下他,你世界裏的每個人都會要他的命。你想要他活着,就照我說的做。”
費爾南德斯艱澀地說,“我答應你。”
岳野拿起兩條步槍,轉身就走。
費爾南德斯理解他的選擇,只有他能夠斷後,他留下,直升機不會被擊毀,“林仁孝”才能得到生機。
在他徹底遠去之前,費爾南德斯忍不住說,“願主……保佑你,願聖母瑪利亞為你祈禱。”
“好吧。”那個硝煙滾滾居高臨下的男人回頭,卻不是看他,而是無限眷戀也無限溫柔地看了短暫昏迷的人一眼,笑了笑說,“願你的主保佑異教徒,願聖母瑪利亞為我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