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路易斯
頂樓套房。
潔白的雙人床上。
漂亮的青年微弱地動了動眼皮,視線朦胧,混沌的大腦蘇醒,隐約聽到電視機上的輕響。
身體不住地下沉。
“嘩——”
瞿時念乍然睜開眼,對上那雙葡萄大眼,心髒像是空出了一塊:“崽崽?!”
一大一小互相對視。
豆沙包撲騰而來,冒着小鼻涕,用可憐兮兮的小奶音說:“念念爸爸,你終于醒過來了!”
“醫生伯伯還說念念爸爸會恢複記憶的,所以豆沙包才會去參加比賽!”
瞿時念的薄唇噏動:“……乖。”
一時間。
謝爾醫院、美食街,以及俱樂部,這些天來發生的一切,再追溯到他和陸岐琛相愛、隐婚、生子……所有的過往都浮上水面,如同編織結塊的網。
再到昨晚。
他試圖操縱神力而暈倒後,似是沉溺于夢境中,聽到來自四面八方的聲音,但只記得愛人的聲音。
“非正常暈倒?”
“您的意思是我的伴侶、我家崽的另一個爸爸不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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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個意思就好。”
“我愛人只是虛弱的人類,您不認真檢查,那之後只能投訴箱見了。”
“……”
瞿時念垂着手,難掩破碎地捂住額角,他好像想起來了。
在到另一股強大的力量後,他的神力與之糾纏、相沖,而後被徹底灌入冰冷的意識中。
那是一股什麽力量?
可沒等他完全細想起來那些細枝末節。
“咔嚓——”
瞿時念受驚擡眼,是陸岐琛推門入內,對上視線,那雙烏黑深邃的眸子介于茫然和驚喜之中,再歸于獲得慰藉。
空氣中流動着久違的熟稔感。
接着一陣風襲來。
陸岐琛快步走往床邊,先是問崽崽怎麽不出聲叫自己,而後沉聲落下:“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身體哪個地方疼?”
“醫生說這次會恢複……”
可下一秒。
陸岐琛的瞳仁驟縮。
是瞿時念仰起臉,親吻在那熟悉的薄唇,微微搖頭:“我很好。”
好比懸浮在嗓子眼的整顆心落實了下來。
陸岐琛松了口氣,俯下臉,貪戀地抵往那額頭:“記起來了?”
“記起來了,”瞿時念笑了笑,“讓寶貝和崽崽擔心了。”
恍如夢寐。
見那泛白嘴唇笑起弧度,修長的手指觸及落下的吻,餘溫不散,這些天的鬧劇仿佛虛構一場。
陸岐琛緊扣肩頭,抱住了他的愛人:“記起來就好,真的沒有哪裏不舒服?”
瞿時念揉了揉額角,似是苦惱道:“好像被一股力量傷到了,太陽穴不太舒服。”
陸岐琛趕緊退開:“抱歉。”
因他昨晚解封了力量。
整個俱樂部的人族都在暴風雨下陷入了昏迷,而他的伴侶也無異。
魔王心髒抽通,老婆只是個弱小而善良的人族,以後如何也不能再讓瞿時念牽扯入這些事了。
“叮咚——”
手機傳來的提醒音切斷了對話。
瞿時念習慣将手機擱在床頭,腦子不甚清醒,沒來得及理會,就見陸岐琛反應迅速地拿了去。
是一條離譜至極的垃圾短信。
【嫂子,我是卷毛小費,這是我新辦的手機卡,陸哥好心給我找工作,我和另一個老鄉想請你們吃頓烤肉,不知道嫂子有空嗎?】
陸岐琛捏緊手機,蹙起了眉,幹脆地删掉信息,拉黑了這個號碼。
瞿時念茫然地問:“是什麽?”
陸岐琛:“詐騙短信。”
瞿時念:“……”
“嗡嗡——”
門鈴也似是有預兆地響了起來。
迎着伴侶和崽崽眼神,陸岐琛也腦袋生疼,佯裝渾然不知的模樣道:“可能是酒店送來的東西。”
他幾乎是腳下生油。
一走到門邊,陸岐琛整個身子擋住了打開的縫隙:“發什麽瘋?”
穿着酒店服的費揚揚帶來了那個金毛:“我們是陸哥的老鄉,也是豆沙包小朋友的粉絲,預備起——”
“寶貝寶貝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還有對嫂子說的話!”
“嫂子我再說一遍,你是我嫂子,你不是陸哥的粉絲,你不要再讓我聽到你說你是粉絲。這兩個字我不要再聽到了,聽到沒有……”
陸岐琛整張臉都黑了。
而瞿時念尴尬又迷茫地往望着外邊。
只有豆沙包興奮得要跑過來:“什麽哇!豆沙包拿了馬術比賽冠軍後有粉絲了嗎?!”
陸岐琛接過花,把門嘭地關上,趕緊攔住崽崽,把花遞給過來:“老鄉叔叔後援會還在組建初期,回頭再帶崽崽認識他們。”
豆沙包用力點頭:“好哇,是之前誤會小費叔叔了,昨天晚上……”
陸岐琛趕緊捏上那小嘴巴:“沒刷牙。”
“對哦!”豆沙包小小年紀就有偶像包袱了,“這就去刷牙!要做個講衛生的好崽崽!”
話題簡直能跳躍回到西元前。
瞿時念:“……”
他沉浸在沒多看兩眼老鄉的思緒中。
只記得其中有個一頭奪眼的金發青年,長着張娛樂圈流量愛豆的俊美長相,另一個哪怕戴着口罩、墨鏡也相當眼熟,皮膚黝黑,卷發藏在帽子下若隐若現。
見愛人和崽崽還在玩鬧。
那雙琥珀色眸子泛上冷清感,直覺使然,瞿時念輕聲問:“剛才的短信也是老鄉發來的嗎?”
陸岐琛手臂肌肉一僵:“我怎麽會把寶貝的手機號發給老鄉。”
他慣會使些可憐法子。
高顴骨的俊臉上,那雙桃花眼本就是多情,稍微挑眉,再抿唇,眼神一下就無辜了。
瞿時念心頭都亂了:“……不是那個意思。”
怪他失憶了。
也怪這六年來工作忙碌,從未聽愛人提到過“老鄉”。
“沒關系。”
陸岐琛勾着修長手指,俯下身,吻向愛人的唇角,“我去餐廳給寶貝準備些吃的?”
瞿時念哪舍得讓他勞累:“讓小管去吧?”
玫瑰和管家這對姐弟逐漸回來了,周遭不再冷清,忙裏忙外的,好似奇異的氛圍也被驅散了。
可陸岐琛需要盡快脫身:“我想親手做點寶貝最愛吃的。”
瞿時念彎起嘴角:“謝謝。”
想了想。
他問道:“有空讓兩個老鄉來家裏坐坐?”
陸岐琛額角微抽,湊往伴侶的耳邊:“他倆馬上就組團去旅游,我也不想讓他們打擾咱倆的二人世界,好不好?”
瞿時念被哄得天花亂墜:“……好。”
出門前。
陸岐琛抱了抱瞿時念,感覺這幾天下來,熟悉的身子消瘦了些:“我馬上就回來。”
可他離去後。
電視中的馬術比賽重播界面,閃過了則廣告:[苦丁小鎮的金雞岩,預言能力者之鄉,您咨詢所有神魔問題的不二之選!]
瞿時念的笑意退散,不知所然坐在床上。
非要說有什麽奇怪的,那就是他的失憶并非徹底痊愈,他的腦子裏沒有關于作為神的任何記憶。
以及。
這讓他對那兩個老鄉的到來感到不安。
另一邊。
蒼茫天際下的天臺。
陸岐琛微垂着眼,擡起食中二指,只輕點向自己額頭,再懸空落于身前。
兩位來自魔域的領域之主單膝跪地,如受最高等的壓迫,額頭貼近君王的指尖,不似方才那般輕浮。
卷毛:“陛下您……您犯規了,既然不願回魔域為王,又何必要求臣行此等大禮。”
金毛:“請讓爾等陪您守護好小殿下。”
這倆倒是話說得好聽。
昨晚可是用着心眼,不徹底驅散這世間亂象,無非是想讓他帶兒子回魔域繼續當衆魔之王。
“即便離了魔域大地。”
陸岐琛的嗓音冷冽到極致,“你倆仍是心甘情願。”
如同在魔域時,每回戰役後露出的堅冷神情,臉上染着血跡,從來都是那個戰無不勝的衆魔之王。
如今。
哪怕解封魔力也回不到當初了。
兩個下屬虔誠又畏怖地承認道:“——只有您是我們認定的、永遠的王。”
陸岐琛:“既然如此。”
“還有什麽想說的?”
兩個領主的顧慮全然寫在了臉上:“您也感覺到了,小殿下很有可能也繼承了滅世力量,如若不盡快找到預言者——”
“知道了。”
陸岐琛的額角露出青筋,緩緩吐息道:“……我會親自帶萊恩去一趟金雞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