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毛

趁我在檢查作業時，甘汁肆無忌憚從她的書包裏摸出了一瓶養樂多，然後大張旗鼓的喝了起來，也不怕我掃過去的餘光。

我雖然好吃，但是還是有原則的，別人不主動給，我是絕對不會主動要的。別人若是給了，不好意思的我第一次絕對會推脫掉，至于他誠懇的第二次我自然是不好意思拒絕，一定會秉承不鋪張不浪費的原則，掃蕩幹淨。

眼看甘汁一個人喝的高興，其實我的內心是咆哮的。古有程門立雪，尊敬師長。雖然我不是她的授課老師，但是補習老師也是老師吧。有她這樣只顧自己吃喝不顧一旁眼饞的師長嗎？更何況我還是她阿姨，我是長輩。小輩不都應該意思意思問問長輩：“您要嗎？”

我在心底默默地嘆了口氣，這小子，真不懂事。

放下作業，我的心已經冷透了，卻聽到甘汁如三月暖陽般的聲音：“給你。”

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又拿了瓶養樂多從她的那頭緩慢地移到我這頭，我備受冷風吹的心豁然陽光燦爛，春光融融。

拿起養樂多，我迫不及待的插上吸管，看着甘汁慢慢的咀嚼着，心裏在重新審視這個小屁孩，她還是可以的，經得起人民的考驗。

“這附近沒看到有買呀？”我的人生大部分時間都貢獻給了吃和睡。對于好吃的東西更是戀戀不舍，流連忘返。

喝完了，甘汁一個抛球的動作扔向了門邊的垃圾桶：“網上訂的。”

“訂了多少？”網絡的時代真是便捷。我慢慢地喝着，品味着這不錯的味道，趕明我也訂點。

“一箱。”

我震驚的看着甘汁，一箱，得多少錢！再看看甘汁校服裏是襯衣，桌上有她的蘋果手機，一袋的筆，靠背的包包。我可能是瘋了，不經大腦問了句：“你哪來的錢？”

甘汁從來都不隐瞞什麽，直接道來：“我幹爹給的。”

這是我第一次聽她講起她的家人。

“我想要買什麽，都跟他要。”

我用筆頭指了指她的手機，用眼神示意着這也是？

她點了點頭：“嗯，才出來我就讓他給我買了。他說期末如果有進步，再給我換最新的。”

我羞愧的低下了頭，正好看到自己一千多的三星手機，還被我摔壞了棱角，屏幕也花了。桌子上，她的嶄新，我的破舊，形成鮮明的對比。但是，我的雖然便宜可是是我用自己的錢買的。感覺自己硬氣了點，我又昂首挺胸正看到甘汁在玩弄她的手機。

“現在的孩子都用這麽貴的嗎？”話一出，我就後悔了，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難看嗎？

甘汁也不拐彎抹角：“嗯。我們班的手機都是蘋果，有些同學出了新款就立馬換了。之前他們還把班上的手機排了一排，集體照相。”

我的三觀又堕落了。這世道，我還抵不上一高中生。他們生活，真是我不敢想象的奢侈。不過轉而一想，我們班就不這樣。我覺得我是問錯人了。甘汁的學校可是出了名了土豪學校。當真是土豪的世界我們不懂。

“要不，我把我的手機給你吧。”甘汁帶着笑意将手機遞給我。

純黑的質地，低調的奢華。看到甘汁那得意的笑，老子真想奪過她的手機，也學她投球的姿勢，向垃圾桶投手機。但是我敢怒不敢行。扔了，壞了，那可是我幾個月的工資呀！我自己都舍不得買，為嘛要賠一個給她！哼！我才不中招。

我滅了甘汁一眼，生硬着口氣：“算了。太貴了，用不起。”

甘汁笑了一聲收回手機，有些得寸進尺道：“其實我準備這個星期就讓幹爹給我換部新手機，換了，這個手機就沒用了。你不要就算了。”

我看了眼在她手裏打轉的手機，這還新着呢，為嘛要換，多浪費呀。這小破孩，真是不知道生活的艱辛，一分錢一分錢賺得容易嘛。

可惜為了我的尊嚴，我不能屈服。我慢慢地低下了頭，緩沖着自己的字詞：“你幹爹真有錢。”

甘汁卻笑了：“還好吧。他沒有時間用，我幫他用。”

聽了這話，我捏緊筆頭，真想在她頭上來這麽一拳。什麽價值觀，只知道糟蹋別人的錢財。

“誰叫他們總是沒時間。”冷不丁的甘汁有些惆悵的感慨了一句。

我好奇的擡頭正看到她有些沮喪的打開手機，盯着上面的時間發呆。一切的果都有其因。為了不一票否決甘汁，加之我覺得她應該還有話要說，确切點是抱怨。

我正想引導引導，甘汁已經自己開口了：“本來說好的多呆幾天，今天一早丢了點錢又走了。”

我知道，她在埋怨她的媽媽。小孩子嘛，誰不希望大人們能多多的待在自己身邊。看她的表情，這缺失的愛可不是一天兩天。但是，我不能誤人子弟，我得開導，引人入正道。換了師長的姿态，我低沉了幾分：“大人嘛，總要忙生活，不賺錢，怎麽生活。”

甘汁雖然沒有說些什麽，但是我看到她嘴角有一絲譏諷的笑意。

時間停止了幾秒，甘汁将我的空瓶子扔進了垃圾桶，然後繼續拿起筆：“還想喝嗎？”

我脫口而出：“想。”說完就想自己給自己掌嘴了。

“好。”簡單的結束了談話，甘汁翻開了英語書。

看着她有模有樣的抄寫背誦，我的心尖上蒙上一層薄霧，說話也軟了幾度：“從小就和外婆一起嗎？”

“也不是。”甘汁邊背邊回答：“很小的時候跟着媽媽，但是記事的時候多半在外婆家。”

“哦。”看着她一筆一劃的書寫，态度極為認真。我模模糊糊的勾畫着她兒時的模樣。

突然，我很神經的問道：“從小在這讀的書嗎？”

甘汁搖了搖頭，聽不出暗藏的委屈：“媽媽換地方工作，我就得換學校。去過，很多地方。四年級了，才開始在這讀書。”

我憋着嘴，有些愧疚。對于我這種基本沒有奔波過的人來說，我是沒有立場責備她對家人的物質化。年少，就在不停的适應裏忐忑的渡過，任誰都不好受。而大了，最親的人也披着生活的袈裟不得不遠走他鄉。四年級是幾歲？十歲嗎？那時的我在老爸老媽的呵護裏沒心沒肺的揮灑時間。而她，也許一個人在被子裏入睡，一個人在路上行走，一個人笑臉應對人生。

撐着腦袋，看着她，我覺得每一個人可惡的人都有讓人憐憫的一面，只看你能不能接近她最柔軟，最不能被碰觸的地方，或是她是否願意被你窺伺到她的悲哀。

“背好了。”她把書遞給我，自覺地将草稿紙翻到嶄新的一頁。

我收好眼裏的同情，我相信沒有誰是願意在別人的眼裏看到對自己的同情。越是缺少愛的人，越是孤高，越是厭惡別人的憐憫。

她很聰明。應該說現在的孩子都很聰明。他們只是懶，懶得交流、懶得學習、懶得應對，懶得做幹脆就放棄在世俗掙紮的自己。

我很笨，尤其是在哽咽的英語面前，但是我知道它很重要。所以我跳過自己的五音不全，不讀單詞，幹脆說詞意。甘汁的反應不慢，雖有拼寫錯誤，但是看得出她努力。

錯的反複鞏固幾次，甘汁成功拿下簡單的單詞。她看不出有多高興，只是照着平常的樣子收拾東西。

“喂。”突然，我一朋友打電話來和我敘舊。我倆聊着聊着就扯到了她家的狗狗三毛上了。看到甘汁已經收拾完了，我便草草挂了電話。

甘汁背上書包，試探性的問了：“她養的有狗呀？”

“嗯。”我開門，領着甘汁回家。

“是什麽狗？”甘汁來了興趣，問得有些激動。

我瞄了眼甘汁，看來這小子喜歡狗狗，喜歡小動物的都是大大的好人。我也就敞開了話題：“金毛吧。說它叫三毛，其實它全身都是毛。”

甘汁若有所思的聽着，略帶可憐的說着：“我也想養一只。”

看來這幾年真的流行養大型犬。記得第一次看見三毛，着實吓了我一跳。朋友說它才半歲，就那麽壯了。遛它的時候，我跑得氣喘籲籲。從此，朋友就告誡我不能養大型犬，我hold不住。但是我也想養一只，這麽大的狗，遛狗的時候多拉風。

介于我倆都想養，我幹脆向她道了心裏的苦：“金毛多可愛呀，又聰明又老實。我都想養一只。”

“你為什麽不養？”甘汁看着我。

我搖了搖頭：“貴呀。我現在沒錢。”

甘汁不說話了。

“你以前養過嗎？”回家的路還長，我們慢慢走着。

“我家現在都還有。只是是小的。之前有只大的，不知道被誰拐走了。”甘汁說的有些感傷。

我家不讓養狗，但是自己跑來了倒有好幾只。但是家裏還是不讓，就送人了。至今都沒有正式養過一只。我渴望養動物的心一直擱淺着，就等着什麽時候有機會漲潮了。

“那可是純種的薩摩耶。”甘汁追憶着，語氣裏有些憤恨：“可能是被抓去配種了。”

我笑了。這年頭，只要是純的就忒貴。我朋友的近純種都花了七百多。當初我誤聽成了七塊多，被朋友狠狠訓斥了一頓。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很喜歡作者三毛O(∩_∩)O~文筆清淡自然 行雲流水般的讓人讀着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