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嬷嬷來了

晚飯時分,塔娜指揮着兩個小婢女,将吃食端到炕桌上,滿滿一桌。

此時滿人還未受漢人飲食影響,桌上擺的都是些滿族傳統吃食,什麽煮饽饽(餃子)、豆幹飯、豆糕、酸湯子、醬肉等,外加一碗羊湯,葉晚晚看了又看,十分新鮮。

塔娜站在炕邊服侍用飯,葉晚晚見她一臉喜色,順口問道,“什麽事這麽高興?”

屋裏只有主仆二人,塔娜眉花眼笑,絲毫沒察覺自己手裏拿着要遞給格格的粘豆包,手舞足蹈,“格格,聽說側福晉發瘋了,心眼壞,活該。”

葉晚晚并不接話,伸手接過塔娜手裏的粘豆包,咬了一口,味道挺別致。

穿越前她是南方人,北方小吃嘗過不多,沒想到挺合胃口,又吃了幾塊豆糕和醬肉,喝了一小碗羊湯,接過塔娜遞過來的熱巾擦擦手,吩咐道。

“剩下這些撤了吧,賞院裏的人,對了,剛剛說側福晉怎麽了?”

塔娜原本見格格不回應,以為格格不願意聽,也就憋着不提,她心思單純,心中藏了事不能說,整個人蔫蔫的,見格格重新問起,頓感八卦有用武之地,瞬間滿血複活。

“塔娜還以為格格不想聽呢。”

“吃飽了八卦更有趣,說吧。”

“格格,聽說側福晉瘋了,滿院子亂跑,見誰都上前抱住,說要和她生孩子,還說爺只親她,從不……”

塔娜臉一紅,不好意思說下去,她還是個小姑娘,不像院裏的嬷嬷,大膽的話說不出口。

葉晚晚撲哧一笑,這隐晦意思她懂,親親小嘴摸摸小手不到最後一步,還可以對白月光盟誓自己為她守身如玉,狗會玩。

勾勾唇,一個念頭閃過,難道多爾衮是個雛?如果自己做做好事幫他破個雛,未來的攝政王會不會覺得自己不幹淨,愧對白月光,然後抹個脖子?

心裏邪惡,秀氣的眉眼間卻滿是擔心,“側福晉怎麽就這麽不愛惜身子呢,可有請大夫。”

“有,府裏的管事嬷嬷請了好幾個大夫,束手無策,不過側福晉這病說也奇怪,也就一盞茶的時辰,人就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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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晚晚點點頭,“沒事就好。”心裏暗暗驚奇。

原來她手指點在佟佳氏唇上的時候,隐約感覺到指尖突然出現微弱靈氣,葉晚晚混過仙俠文,記得幾個又損又實用的咒語,不自覺念了個賤嘴咒。

可惜靈氣稍縱即逝,又是微弱到忽略不計,否則她還有脫衣咒瞪眼咒五音不全咒,心中惋惜,畢竟換個世界,這點靈氣恐怕也是半賣半送,昙花一現。

塔娜不知自家格格心中所想,這是她從草原來到貝勒府最高興的一天,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格格,聽說側福晉丢了這麽大的臉,一直縮在後院不肯出來,晚飯都不願意吃。”

葉晚晚聽得津津有味,一名小婢女來報,“福晉,管家嬷嬷求見。”

這老太太可沒少對原主使絆子,更沒少到多爾衮那裏告狀,葉晚晚呵了一聲,淡淡道,“請進來。”

一身暗色旗裝的管事嬷嬷緩緩走進屋裏,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沒有一絲淩亂,微微下陷的眼窩,死氣沉沉的褐色眼睛,刻板嚴肅。

“奴才見過福晉。”語氣平平淡淡,臉上不帶任何感情。

管事嬷嬷是老汗王努爾哈赤所賜,在多爾衮很小的時候就照顧他,兩人的感情自然比普通的包衣奴才親近許多,算是王府裏地位一等一的奴才。

她知道主子的心事,對主子迫于無奈娶的嫡福晉沒任何好感,尤其是與聰慧溫婉深明大義的大玉兒相比,蠻橫無理頭腦淺薄的小玉兒,更惹厭惡,自然沒好臉色。

吉蘭在滿語的意思是慈祥,葉晚晚看着老太太那張板得像鞋底一樣的臉,忍着笑意問道。

“吉蘭嬷嬷有何事?”

吉蘭嬷嬷腰板挺得筆直,居高臨下,臉上帶着瞎子都能看出來的鄙夷,“福晉,貝勒爺命人回來傳話,晚上來福晉院子。”

聽聽這語氣,似乎貝勒爺能來這個院子,是對她最大的施舍,她必須要像個乞丐般跪在地上當舔狗,才能對得起貝勒爺的施舍?

葉晚晚斜睨一眼,老太太枯樹皮般的臉上滿是不屑,小玉兒雖說脾氣暴躁,卻是個心思單純的姑娘,這王府裏的人蹬鼻子上臉,就是最好的證明。

勾了勾唇,梨渦隐現,葉晚晚笑得意味深長,“多謝嬷嬷了。”你我來日方長。

玉不琢不成器,嬷嬷不教訓不成魔。

吉蘭嬷嬷見福晉笑中帶着喜色,更是鄙薄,真是個賤胚子,丢盡蒙古人的臉,死纏貝勒爺不放,難怪貝勒爺煩不勝煩。

“福晉若是無事,奴才告退。”

葉晚晚收起笑容,咬了咬唇故作猶豫,“吉蘭嬷嬷,請稍等。”

“福晉,還有何事吩咐?”

葉晚晚輕蹙眉頭,神情坦然絲毫不見作僞,“聽說側福晉病了,可要緊?”

吉蘭嬷嬷依舊面無表情,“回福晉,側福晉暫時無礙,大夫也看不出什麽病,說可能是癔症。”

葉晚晚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兩人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吉蘭嬷嬷,聽說側福晉發病的時候,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會不會不是癔症?是邪氣作祟?”

側福晉這病發得委實奇怪,來去匆匆,确實不像一般的癔症,滿人對神靈之類本就深信不疑,尤其是吉蘭嬷嬷還是個供奉神靈的老嬷嬷。

聞言一陣緊張,吉蘭嬷嬷收起臉上的鄙夷,張嘴問道,“福晉,側福晉這病确實怪異,如您所說,該怎麽辦?”

葉晚晚并不正面回答,沉吟片刻,“在我們科爾沁,水是萬物之源,是純潔的神靈,它可以洗去一切的邪祟,保佑我們平安。”

蒙古的傳統習俗吉蘭嬷嬷略有所聞,只是這話委實沒聽懂,硬着頭皮問,“請福晉明示。”

“多喝熱水。”

吉蘭嬷嬷一怔,這算什麽方子,不過死馬當活馬醫,先讓側福晉喝下幾桶熱水再說。

嬷嬷走後,塔娜在屋裏翻箱倒櫃,找出幾套顏色嬌豔式樣華麗的旗裝,攤在炕上,“格格,您穿哪一件?貝勒爺要來看您,心裏還是有您的,您往常見貝勒爺最喜歡穿這幾套衣服,塔娜幫您好好打扮,一定會讨他喜歡。”

葉晚晚托腮望着塔娜,原主對多爾衮還真是一片癡心,可惜了,多爾衮這幾日對小玉兒不聞不問,聽到小玉兒醒來,就馬上趕回來,明顯是要來放大招。

不忍拂了塔娜的好意,葉晚晚任憑塔娜一番梳洗打扮,挑了一件寶藍色鑲白色毛邊的旗裝換上,攬鏡自照,吓了一跳。

小玉兒的容貌和大玉兒有幾分相似,只是大玉兒肌膚微黑,眉眼間自帶幾分英氣,整個人明媚照人,而小玉兒肌膚白皙,眉眼清麗婉約。

小玉兒為了讨多爾衮歡喜,見他平日裏誇獎大玉兒容貌絕美,便效仿姐姐,将眉毛描粗,臉上也塗上一層厚厚胭脂,乍看,好一朵霸王蓮,不倫不類。

擦去所有妝容,只是簡單塗了個口脂,更顯得眉如新月眼如秋水,清新淡雅如臨水白蓮,說不盡的柔媚和姝麗。

塔娜還未來得及稱贊,被葉晚晚打發去廚房煮紅棗湯,塔娜對自己忠心耿耿,萬一多爾衮遷怒于她,可不好。

葉晚晚倚在炕上,靜靜望着窗外,此時月上中天,屋外厚厚的積雪在月華下,散着慘白的光,映照着院子越發顯得幽深。

院外傳來一陣細微的咯吱咯吱踩雪聲,很快,門簾被掀開,一個颀長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大步踏入,脫去身上白色狐毛鬥篷,露出一張年輕俊朗又淡漠的臉。

眉毛又粗又濃,黑長的睫毛下,一雙眼眸極黑極亮,深沉幽邃又帶着傲慢,像是草原上的雄鷹,随時随地都向他的獵物撲去,征服一切撕碎一切。

葉晚晚上前接過多爾衮手中的鬥篷,柔聲道,“貝勒爺,您來了。”

聲音清揚溫婉,嬌中帶着幾分妖,柔中夾着幾分媚,尾音袅袅顫顫,仿佛一根羽毛在心頭拂過,癢癢的酥酥的,說不出的感覺。

多爾衮進門以來從未正眼看過他的福晉,此時也忍不住擡眼望去,不似往日花紅柳綠觸目怪異,一身淡雅,清麗從容。

多爾衮皺了皺眉,小玉兒似乎和往常不一樣,但是哪裏不一樣,他也說不出來,畢竟除了大婚之日還算相安無事,兩人見面除了争吵就是争吵。

“身體可好些了?”

語氣不見絲毫關心,她這個福晉比路人甲還路人假。

葉晚晚心裏呵呵,眨了眨大大的杏眼,如水般的眸子蘊滿喜色,“好多了,爺對玉兒真好。”

脫口而出後,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葉晚晚羞澀一笑,小小的梨渦若隐若現,“爺,小玉兒是說,爺公務繁忙,還記挂着玉兒。”

垂下眸子,掩住眼裏的涼薄和鄙夷,語氣越加柔婉,“玉兒知道貝勒爺公務繁忙,大汗初設六部,正是用人之際,爺掌管吏部,為大汗選取人才,玉兒不敢讓爺多操心思,您只要在心裏一個小小角落記着玉兒就好,玉兒多謝十四哥哥。”

多爾衮聞言一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番話居然出自那個蠻橫無理刁蠻任性的小玉兒之口,體貼入微又暗中撫慰他的心。

恍惚中,眼前的人眼波盈盈勾魂奪魄,是大玉兒,只有她才會說出這般有見識又聰慧的話,尤其是那句十四哥哥,勾住他的心,讓他幾乎忘記今天來的目的。

然而,并不是,眉眼雖有幾分相似,可她不是大玉兒。

小玉兒大病一場倒是比以前乖巧,可惜若是以前就這般乖巧,他不會絕情如斯,畢竟她是大玉兒的妹妹,他不介意養着她,不過就是養個小貓小狗。

輕咳一聲,多爾衮的心冷硬起來,神情淡淡望着葉晚晚,“我們和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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