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犯才翻過圍牆逃離。
說到這裏,我的聲音開始梗咽,緊咬着嘴唇心裏難受極了。“陸永城,那天晚上林浩然被送到醫院的時候,渾身都是血,可是他還一直抓着我的手,用虛弱的聲音問我有沒有事。那刻的我情緒接近崩毀,整個人吓得什麽也不會說,只在一旁默默地流淚。”
“我明白你當時的心情。”陸永城輕拍着我的後背安慰我說。
我強忍着眼淚,心中充滿了傷悲。“林浩然的右腿被打斷了,傷了筋骨,即使後來經過手術接好,也落下了病根。因為缺陷,他的性格變得越來越孤僻,除了我,身邊很少有聊得來的朋友。但是他從來沒有怪我,還安慰我說用他的一條腿,換我的安全,值得。”
血濃于水的親情,是很多人無法理解的牽挂。我現在對林浩然所做的一切,也不及他那夜的奮不顧身。
“傻瓜,他很愛護你這個姐姐,我以後也會跟你一起照顧他。你的弟弟,便是我的弟弟。”陸永城溫和地安慰我說,他眼中流露出的歉意,讓我讀懂了他心中的真誠。
我擡頭看着陸永城,小聲問道,“所以,我一直以來都很照顧林浩然,不是想要縱容他,而是希望我能彌補對他的內疚。”
☆、100.他回來了
一周以後,張子健終于結束了出差的旅程回到公司。再次見到他的時候,那張剛毅的臉孔不乏疲憊,眼底的倦意卻始終帶着欣喜。我想,他這次出差需要談妥的事情應該進展得很順利。
将近下班的時候,他把我叫到了辦公室,讓我通知公司各部門的同事周末聚餐,慶祝這月的業績超額完成。正當我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忽然叫住了我,略顯失落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戒指上。
“你…準備結婚了?”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淡淡的像在等候我的回應。
我握着自己左手的中指,輕聲小說,“嗯,他向我求婚了。”
“恭喜!”他擡頭望着我,許久才吐出這麽兩個字。可是我總感覺他的笑容有些牽強,目光也有幾分我讀不懂的深沉。
我握着手中的文件夾,心裏有些欣慰。他是除了父母以外第一個知道我要結婚這個消息的人,這些日子的相處發現,張子健其實是一個挺容易相處的老板。在他面前,你只需要做好自己,踏實工作已經足夠。
他很自然地拿起桌面上那支黑色的鋼筆,夾在中指和食指間順時針轉動。每次看到他做這個耍筆的動作時,我就知道他正在思考,氣氛一時之間變得沉默起來。
“啪”的一聲,鋼筆跌落在棕色的辦公桌上,他緩緩擡頭看着我,眼神有些懾人。“他,對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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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意外張子健會問我這些私人的問題,連忙點頭回應,“嗯,挺好的。”
“這就好。”他的聲音看似波瀾不驚,可是語氣透徹了一絲傷感。他重新把目光轉移到電腦屏幕上,表情也恢複了往日的冷淡,“工廠開始進入旺季,遲點我會常駐在那邊,要是這裏有什麽緊急情況,你看着處理就行。”
這個決定張子健早前已經跟我提及過,所以我絲毫沒有感到意外。只是內心有那麽一點點的擔心,害怕自己未能做到最好。
“張總你放心,我會盡力做到最好。如果沒事,我先出去做事了。”我緊抱着手中的文件夾,正欲轉身離去。張子健似乎想到了什麽,伸手到身旁的抽屜翻出了一串鑰匙遞給了我。
我有些納悶,不解地問道,“這是…”
“這是公司配給你的車,以後到工廠驗貨回來得晚,也安全。”他的視線并沒有離開電腦屏幕,甚至沒有正眼看我一眼。但他的語氣除了平日的冷淡,還多了一絲關心。
我收下了鑰匙,禮貌地道謝以後才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在地下停車場看到張子健分配給我使用的車子時,心裏有那麽一瞬間感到意外。給業務安排用車很正常,可是用不着買一臺新車吧?新車也沒關系,但顏色這麽鮮豔,要是讓其它男同事駕駛,不是很奇怪麽?
這車是手動擋的,正合我心意。我調整了一下座位,挂檔、踩油門,然後揚長而去。車子駛出寫字樓,在我等候紅綠燈的時候,突然發現左前方有一輛車子的車牌很熟悉。我把頭探出窗外,發現姚靜怡正坐在駕駛座的位置上。隔着兩個車位的距離,我也可以看到她臉上綻放着爽朗的笑容,正與副駕駛座上的人交談甚歡。
恰好這時,綠燈亮了。姚靜怡的車子過了紅綠燈後不久,便閃爍着尾燈靠邊停下來。我留意到,副駕駛座上的男人在姚靜怡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匆匆攬着公文包下了車。當我看清楚那名男人的容貌時,忍不住大吃一驚。
沒等姚靜怡驅車離去,我便撥通了電話。電話接通的那刻,我平穩住自己的情緒,淡淡地說了一句,“把車停好,在廣場那頭的星巴克等我。”
半小時以後,姚靜怡才姍姍來遲,看到我早已幫她點好一杯黑咖啡,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她松了一口氣把自己丢在沙發上,表情有些疲憊,卻有種掩蓋不住的幸福感。“你看到了?”
“嗯,淩老師什麽時候回拉的?”我杯中的黑咖啡才喝了一半,已經喝不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我已經慢慢對咖啡有了一種免疫,覺得苦澀的味道不再适合我。
姚靜怡今天沒有化妝,一頭卷發也已經拉成直發,簡單地紮了馬尾,像我想到了高中時候的她。我留意到她平日弄得鮮豔奪目的水晶指甲,也不複存在。“上兩周我在創意産業園的西班牙餐廳,重遇了他。他現在沒教書了,轉行做了投資顧問,這幾年混得不錯。他除了容貌變老了,其它一點兒也沒變,依舊是從前那個溫柔、充滿才情的淩峰。”
“姚靜怡,請說重點!”不知道到為什麽,當我看到姚靜怡臉上露出那種羞澀的笑容時,心裏有種隐約的擔心。
這時,姚靜怡的手機傳來滴答的信息提示音。她滑開屏幕看了一眼,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芷晴,我們把誤會解開,重新在一起了。”
我終于忍不住內心的激動,拍着桌子罵道,“你一個月前不是訂婚了嗎?怎麽跟淩老師複合了?更何況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都已經結婚,聽說女兒都上小學,你這不是…”
“芷晴,你不懂!”姚靜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臉上的表情無比堅決。“重遇後,我才發現自己還愛着他,一如從前。為了他我可以放棄眼前的一切,不顧後果!”
我無奈地搖搖頭,盯着姚靜怡那張神采奕奕地臉,繼續好言相勸,“可是他已經結婚了,你這樣插足別人的婚姻為了什麽?他可以背着自己老婆跟你在一起,難保他以後也會背着你找其她女人!”
“好了,你不要再說淩峰的不是。他說了,離開我的這些年,自己一直活在地獄裏,守着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他們之間沒有感情,當年是因為抵抗不了我爸爸的壓力才離去的。”姚靜怡很介意我說淩峰的不是,臉上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芷晴,這事兒你就別插手,我會處理好。”
姚靜怡的性格很極端,只要自己認定的事情,任何人都無法改變。我嘆了口氣,看着她輕皺着的眉頭說道,“你們分開這麽多年,很多事情都變了。做女人,有時候一步錯,步步皆錯。我不忍心看着你飛蛾撲火,你知道嗎?”
“變得是這個世界,而不是我們。離開他的這些年,我每天都活在夢靥當中,每次想起我們那個未出生的寶寶,我比死更難受,這種感覺你是不會明白的。”姚靜怡看着我,神情充滿悲傷。這是自高三那年,她第一次主動在我面前提起那個無緣出世的寶寶。
或許姚靜怡說得沒錯,我不是她,永遠無法理解她那種撕心的痛楚。在我們三個人當中,姚靜怡永遠是對感情最執着的人,她拿得起,放得低。當年她說要遺忘,可以瞞着所有人去把腹中的胎兒流掉;現在說要重拾,也心甘情願背負全世界的罵聲,義無反顧地向前,哪怕前方是未知的萬丈深淵。
她把手機放回手袋裏,把剩下的半杯黑咖啡一飲而盡,然後從座位上站起來跟我告別。“芷晴,我現在就回去跟我爸說退婚的事情。人生已經有太多的遺憾,我不想重複着那些愛而得不到的痛苦。我不像你這麽理性,可以把感情壓抑在心中。我要的,只是一場不說後悔的戀愛。”
姚靜怡說要的是一場不說後悔的戀愛,而不是踏實的婚姻,難道她就心甘情願成為不見天日的第三者?
看着姚靜怡高挑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秋日夕陽下的星巴克中,我的心似乎有種隐約的擔憂。在某些人看來,我的性格執着而理性。其實我知道,那只是自己軟弱的保護傘而已。有時候我很羨慕姚靜怡,她做事總是風風火火、坦蕩蕩的,愛準了就不回頭。我有時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因為不得已的事情,要離開所愛的人,也會這般拒絕和堅強嗎?
當我詢問陸永城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正坐在沙發上翻閱一疊厚厚的文件。可能他意料不到我會把這些話說出口,愣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的腦袋怎麽盡想這些不切實際的事情,就不能好好想一下我們結婚後的日子怎麽過嗎?”
我坐到他身旁,緊靠在他的手臂上,心情有些複雜。“這兩天我老在想,我們才認識一年左右就決定結婚,是否倉促了點?”
“倉促?難道你還沒玩夠嗎?要是再玩幾年,你都要成高齡産婦了。”陸永城放下手中的文件,一臉鄙視地望向我,用驕傲的語氣對我說,“小心等着等着,到手的鴨子就飛走了,我可是搶手的鑽石王老五,千年難得…”
我捏着他的嘴角,笑嘻嘻地說道,“鴨子…你怎麽可以說自己是鴨子呢?那麽說我豈不是漂客?”
“你就嘴硬!”陸永城低頭親了我一口,然後抱起我往卧室的方向走去。“今天不加班,加班也是伺候你。”
沒等我取笑他,門外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我連忙從陸永城的懷中跳下來,打開門一看,發現隔壁的小張正站在公寓門口,臉色青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林小姐,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小天好嗎?我老婆剛才說肚子痛,現在整個人都痛得動彈不了。我得馬上送她去醫院,不方便帶小天過去。”說着,他拉過身後的小男孩推到我面前,小聲吩咐小天說,“你到姐姐這邊待着,爸爸很快就回來。”
☆、101.張小天
“要送你們到醫院嗎?”陸永城看着神色慌張的小張問道。
小張已經回到自己的屋子裏,把張小天的卡通背包拿給我,誠懇地說,“謝謝你,但是不用麻煩你們,剛才我已經打電話叫了出租車在樓下等着。”說着,小張已經回屋子裏扶着小天的媽媽,順着狹窄的樓梯往下走去。
看着小張兩夫妻的背影,我不禁嘆了口氣。我低頭看着一臉驚恐的張小天,撫摸着他的額頭問道,“小天,今晚姐姐陪你玩好嗎?”
張小天緊緊地拉着我的手,偷偷看了陸永城一眼,然後躲到我的背後。陸永城早出晚歸,張小天很少有機會與他碰面,加上他不笑的時候兇巴巴的,小孩子看到害怕也不出奇。
我連忙蹲在他面前小聲安慰說,“別擔心,叔叔不是壞人。”
比張小天更孩子氣的陸永城突然扭過頭,不滿地對我說,“為什麽他叫你姐姐,卻叫我叔叔?小屁孩,快叫哥哥。”
“叔叔,叔叔…”張小天才兩歲多一點,正是最純真的時候。他此刻看陸永城的表情,有幾分害怕,卻又含着渴望,真讓我哭笑不得。
我抱起張小天放在沙發上,拿出前幾天吃開心樂園套餐送的玩具給他玩。誰料他沒玩多久,就扯着我的衣角問道,“姐姐,奶奶…奶奶…”
“小天餓了要喝奶,對吧?”我輕撫着張小天的後背,笑着對陸永城說,“小天餓了,你快給去給他泡奶粉!”
“我不會!”陸永城的視線沒有從電腦屏幕上移開,随意地回應了我一句。
我彎身貼着小天的耳朵,腦子閃過一個想法,于是小聲地教唆小天說,“你去找叔叔泡奶粉,他才會泡,姐姐不會。”小孩子的可愛之處,就在于他很容易相信大人的說話。聽我這麽提議,立刻扭着屁股屁颠屁颠地走到陸永城的身邊,站在一旁咬着手指,一副害怕卻又很期待的樣子。
“叔…叔…奶奶…”他指着自己的小背包,銀鈴般的笑聲充滿着整個客廳。
陸永城有些不耐煩,瞄了一眼張小天以後,才向我催促道,“芷晴你快去泡奶粉,我正忙着呢。”
“你不是說要學着當個好丈夫、好爸爸、好女婿嗎?別再磨叽,小孩子不能餓着。”我繼續玩我的手機,絲毫沒有理會陸永城的說話。
陸永城回頭瞥了我一眼,表情有些不悅。“可是我不會。”
“不會就學,誰天生下來什麽都會的?”我沒好氣地回答,“要是以後咱們的寶寶說要喝奶,你忍心讓他餓着嗎?”
“以後我們的寶寶喝母乳就行,不用泡,衣服解開就可以。”陸永城憂心地看了張小天一眼,慌忙把茶幾上的文件收拾好,然後伸手在我的大腿上擰了一下,“快去,他看我的眼神不太友善。”
我正想繼續推搪,讓陸永城這貨嘗試一下帶小孩的滋味,誰料張小天接下來做了一件讓我感到哭笑不得的事情。他看了看我,又把目光放回到陸永城的臉上。他撅起粉嘟嘟的小嘴,走近陸永城的筆記本電腦,快速地把電源線拔掉,然後狠狠摔在地上,稚嫩的聲音再次響起,“叔叔…奶奶!奶奶!奶奶!”
再看陸永城的臉,早已變得紅一塊、白一塊。他的眉頭幾乎擰在一起,似乎想發飙,可是看着眼前笑嘻嘻的張小天,又強忍着內心的怒火站起身。陸永城挪動腳步往張小天的小背包走過去,好不容易把奶瓶和奶粉翻了出來,回頭朝我投來幽怨的目光。“林芷晴,還不告訴我怎麽泡奶粉!”
你丫的,要是早一點識趣地泡牛奶,就不會讓張小天拔掉筆記本電腦的電源線了。
再看張小天,他回頭抿嘴淺笑,樣子看上去真拽。我溫柔地撫摸着他的額頭,小聲問道,“小天喜歡叔叔嗎?他雖然看上去很兇,可是內心很溫柔。”
張小天似懂非懂地搖了搖頭,然後又點點頭。我把他抱坐在沙發上,然後走到張子健身旁,搶過他手中的奶粉罐開始閱讀罐子上的說明。
“陸永城,奶粉的分量這裏寫得很清楚。小天兩歲,喝六勺奶粉,一百八十毫升溫水沖服。”我指着罐子上細密的文字,一臉嘲笑地對陸永城說,“不要告訴我,你看不懂這個?”
陸永城有點氣急敗壞,重新搶回我手中的奶粉罐自己看了一番,然後耐着性子去裝溫水。其實他做事挺細心的,按照奶瓶上的刻度裝好溫水以後,還倒了一點在自己的手背上試探溫度,才把奶粉倒進奶瓶搖晃。
“小屁孩,給你!”陸永城臉上浮起了如孩子般的笑意,伸手在張小天屁.股上輕拍了幾下,才把奶瓶遞給他。
張小天高興極了,雙手搶過陸永城手中的奶瓶塞到自己的嘴裏。他很自覺地爬上了陸永城的身體,舒服地靠在他的大腿上躺了下來,還翹起了二郎腿。
陸永城低頭看着沙發上的張小天,流露出了溫柔的目光。他摸摸他的額頭,又捏捏他的耳朵,最後回頭朝着我一笑時說,“這小屁孩長得挺可愛的。”
“好像我記得你說過,不喜歡小孩子。”看着沙發上親昵地靠在一起的兩人,我的心中湧起了幾許柔情。如果我們以後有寶寶了,陸永城會是名嚴肅的爸爸嗎?
“咳咳…”陸永城的臉上有些尴尬,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說道,“我不喜歡小孩子,是因為我不喜歡一切感性的生物。但是他不哭鬧的時候,挺可愛。”
張小天躺在陸永城的大腿上喝奶,雙腳翹得老高,還時不時把腳擱放在他的肩膀上,逗得陸永城哈哈大笑。
這小子喝奶挺快的,不到十分鐘就把整瓶牛奶解決了。他一骨碌從沙發上站起來,身手敏捷地拿起茶幾上的文件夾,興奮地往餐桌跑過去。
待陸永城反應過來以後,張小天已經爬到餐桌上站起來,雙手舉着陸永城的文件夾,咯咯地笑個不停。“叔叔…叔叔…”
“別沖動…”陸永城臉色一變,從沙發上彈起來往餐桌那邊走去。他左顧右看,很想把張小天手中的文件夾搶過來,又擔心他從桌子上跌下來,一時之間顯得慌亂。“小屁孩,快把文件夾還給我。”
張小天還以為陸永城在跟他玩兒,把文件夾舉在半空使勁地甩動,其中有幾張紙頁從文件夾中飄落下來。我留意到陸永城臉上變得不淡定,目定口呆地看着張小天拾起其中一張飄落在餐桌上的紙張,臉色都變得慘白。
“喂…那是合同的正本,你別撕…”
可是,一個兩歲的小孩子又怎麽會明白這份合同的重要性,他似乎猜到了陸永城很緊張手中的紙張,突然把文件夾往地上摔去,然後雙手扯着手中的合同作狀要撕碎,笑得一臉燦爛。
“撕…撕…”
看來,這就是陸永城口中的感情生物。估計我再也不出手,陸永城真的要發飙了。我不慌不忙地走近張小天,伸開雙手朝他揚了揚說道,“小天,姐姐幫你洗澡,我們一起玩水水,好不好?”
“好!”張小天雙手松開,合同從他的指尖滑落。我看到陸永城整個身體向前撲,剛好接住了準備飄落地面的合同。
我笑着抱起張小天,趁機在他的臉上捏了一把。“小天,叔叔幫你洗澡好嗎?”
“好!叔叔…叔叔洗!”張小天似乎很喜歡陸永城,伸出手就要往陸永城的身上探去。
好不容易收拾好地上的文件,陸永城站得遠遠的,一點也沒有接過張小天的意思。他臉上寫滿了各種嫌棄,嚴聲說道,“別過來,果然小屁孩都是難纏的生物。”
懷中的張小天突然緊緊抱着我的脖子,“哇”一聲大哭了起來。他的哭聲洪亮而凄涼,吓得陸永城有點手足無措。
我輕拍着他的後背,柔聲安慰說,“小天乖,別哭,叔叔不是故意這麽兇的,他知錯了。”說完,我把責備的目光落在陸永城那張不知所措的臉上,輕聲放下狠話。“過來,抱他去洗澡!”
此刻陸永城臉上的表情變得很豐富,有無可奈何的,有害怕的,當然更多的是內疚,誰讓他吓到小孩子了!
“來吧,叔叔幫你洗澡!”陸永城把合同放在架子上,哭笑不得地向張小天伸出了雙手。“過來叔叔這邊,可不能再哭了。”
我也小聲勸慰張小天說,“去吧,叔叔不生氣了。”
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快。他先是伏在我的肩膀上偷偷瞄了陸永城一眼,看到他的臉上恢複了笑容,才從我的身上起來,把胖嘟嘟的小手伸向陸永城,“好…好…”
就這樣,陸永城在我的軟硬兼施之下,抱着張小天往浴室的方向走去。浴室裏很快傳來了小孩子的歡笑聲,然後是陸永城的叫罵聲。逐漸地,我還隐約聽到陸永城哼起了一首熟悉的兒歌,讓我忍不住大笑起來。
“洗白白,洗呀洗白白…洗洗白白呀…白白…”
我站在浴室門口,強忍着笑意朝張小天扮了個鬼臉。“叔叔怎麽唱來唱去只有兩句,好笨哦!”結果張小天用沾滿泡沫的手抓了抓陸永城的頭發,笑嘻嘻地說,“笨…笨…笨…”
這會兒我真的笑翻了,看着陸永城沾滿泡沫的臭臉,朝張小天比了個勝利的手勢。誰料他像受到鼓勵似的,再一次把手上的泡沫往陸永城的身上甩過去,一邊甩,一邊露出了天使般的笑容,讓人不忍心責罵。
估計洗澡的時候玩累了,當我幫張小天穿好衣服的時候,他已經伏在我的大腿上睡着了。看着他幹淨如天使般的容顏,我擡頭朝陸永城舒心一笑說,“你看,其實小孩子很可愛。”
“嗯。”陸永城已經換好衣服走到我身旁坐下來,摟着我的腰不再說話,可是他的眼中,似乎多了幾分欣喜和期待。
☆、102.前度
不知不覺中,我們三個都睡着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張小天正枕在陸永城的胸前睡得香甜。這種感覺很美好,單純而不摻合絲毫雜質。
這時,公寓的門也被敲響了。我靜悄悄地走出卧室,發現小張正站在門外,一臉憔悴,“你老婆還好嗎?”
“還好,醫生說闌尾炎今天安排手術。待會兒我把小天送到岳母家以後,還要送一些換洗的衣物到醫院給她。對了,小天呢?他昨晚有哭鬧嗎?”
我打了個哈欠,不好意思地朝小張笑笑說,“小天知道媽媽病了,很乖。這會兒還沒醒,我抱他出來吧。”
“真的麻煩你了!”
當我回到卧室的時候,發現陸永城早已醒了。他撐起身體偷偷看了張小天一眼,臉上露出明媚的笑容。他估計聽到我和小張的對話,小心翼翼地把張小天從床上抱起來,輕聲吩咐我說,“你把小天的東西收拾一下吧。”
看着陸永城高大的身影抱着小不點似的張小天,我心中有種很強烈的感覺,就是陸永城以後會是一名好爸爸。
早餐過後,陸永城提議送我回公司。這時我的嘴角正叼着一塊面包,差點咬不住跌落桌面。“那個…那個我自己去就好,公司給我配了一輛車。”
陸永城果然如我所想的,陰沉着臉說道,“那你今天把鑰匙還給張子健,明天開我的車上班。”
“那你呢?”我把面包塞到嘴裏,細心地觀察起陸永城臉上的表情。
他思考了半刻,才咬着面包緩緩地說道,“我明天去買一輛新的,反正結婚了你上班會比較遠,也該買一輛汽車給你了。”
我看着陸永城那張眉頭輕皺的臉,認真地說道,“其實用公司的車也很正常,畢竟我是業務要經常往外跑。上次你不是答應過我,要信任我嗎?怎麽現在又變了嘴臉?”
看着我不悅的臉色,他沉思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道,“随你喜歡吧,不然等會兒又說我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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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再次見到陳立仁的時候,我先是感到難堪,然後心中湧起了萬分厭惡。還好,這時陸永城正好在我身旁,所以我幾近爆發的情緒才得以控制起來。
周日那天我和陸永城在嶺南天地的茶餐廳吃早餐,當我用手機看新聞玩累了,擡頭望向窗外的時候,視線剛好對上了陳立仁含笑的目光。我不禁大吃一驚,他不是去了上海嗎?什麽時候回來的?怪不得前段時間總有一個陌生的號碼打我的電話,估計就是眼前這名讨厭的男人。
那時我還在不斷地祈禱,“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可是上帝還沒來得及聽到我的求助,陳立仁已經繞過落地玻璃窗,走到我們這張桌子上。他看陸永城的表情沒有一絲意外,淡淡地問了我一句,“芷晴,很久沒見了,方便到外面聊幾句嗎?”
我剛想把“聊你妹”脫口而出的時候,陸永城已經擡頭打量了陳立仁一番,眸光透着一絲防備。
“坐吧,有什麽問題在這裏說清楚就可以。”陸永城把視線抽離了手機,一臉嚴肅地對陳立仁說。
就這樣,陳立仁坐到我和陸永城對面,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我攪動着杯中的熱奶茶,心中有股沖動想要把它潑在陳立仁的臉上。我盯着他那張較一年前略顯肥胖的臉,冷冷地說道,“陳立仁,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好說的嗎?”
陳立仁看着陸永城,一時之間有些尴尬,端起桌面上的杯子猛地灌了半杯水,才緩緩地說道,“其實我也不想麻煩你,是我媽。她說下周要來佛山看我,說把你也叫上。”
聽着陳立仁這番隐晦的說話,我靠在椅子上眯眼盯着他,不緊不慢地反問道,“你不會還沒把我們之間的事告訴她吧?”
果然,陳立仁無恥地點了點頭。所以說,我對他抗拒而厭惡的感覺,并不是空穴來風。他望着我,眼底含着幾絲我看不透的情愫。“芷晴,我媽很喜歡你,你是知道的,只是不想讓她老人家傷心而已。
我有點想發飙了,但念着這是公衆場合,并不适合辱罵眼前這名賤.男人。我握緊手中的杯子,一字一句地說道,“陳立仁,你不是一般的無恥。你自己輕薄,不要把我也搭上。我沒有義務假裝你的女朋友,或者可以這麽說,我從來就不是你的女朋友,這一切只是你的欺騙而已。”
陳立仁似乎還想厚着臉皮繼續勸服我,可是看着陸永城坐在一旁,又不好意思朝我發脾氣。
沒等我站起來,一直坐在我身旁沉默不語的陸永城終于發話了。他目光不善地看着陳立仁,右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認真而鄭重地說道,“這位先生,麻煩你不要惹我老婆不高興,你們已經分手了,以後有什麽事需要幫忙,也不要找她,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陸永城雖然平時看起來謙和有度,待人禮貌,可是生氣的時候也不是蓋的。雖然他坐在我的身旁,可是那種陰冷而暴躁的目光卻很清晰地落在了對面的反光玻璃上。
“芷晴,這…”
“我再說一遍,這忙我幫不上。要是你不介意,可以把你的新歡帶上,介紹給你媽媽認識。”我譏笑他說,當看到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心裏湧起絲絲痛快。
陳立仁臉露不悅地看着我,許久才把杯中剩餘的檸檬水喝掉,起身便向我們告別。“好吧,我們之間也談不下去了。想不到你會變得如此絕情,就當我們今天沒有見過。”
“如果你識趣,這輩子也不要在芷晴的面前出現。”陸永城說這話的時候,臉帶笑容,可是語氣卻帶着懾人的威脅。
看着陳立仁遠去的背影,我賭氣坐在角落裏不說話。無論陸永城在一旁怎麽哄我,我就是高興不起來。末了,他一副筋疲力盡的樣子,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嬉皮笑臉地問道,“林小豬,怎麽不說話,你不說話的樣子可難看呢。”
“不說,沒心情。”我沒好氣地回答,臉上的表情估計比杯中的咖啡還要黑。
誰料陸永城依舊沒有消停,湊近我的耳邊不斷地磨着。“林小豬…林小豬…快把心中的的秘密告訴我!”
我說,“陸永城你很煩,要是再煩我,我一腳把你踢開。”
“你舍得嗎?”陸永城不知廉恥地把我擁懷裏,不顧旁人地在我的額頭上親了又親。“我想知道關于你的所有事情,無論過去還是現在。有些不開心的回憶,隐藏在心底,并不代表遺忘。假如有一天你能完全地告訴最信任的人,就表示你已經釋懷。”
我擡頭看着陸永城一臉誠懇的樣子,終于忍不住把心中隐藏已久的秘密說出來。雖然我憎恨陳立仁,可是我并不想把他的秘密告知天下。“其實我和他分手的主要原因,是因為他戀上別人。而那個人,正是他的師弟。那次我提前出差回來沒有告訴他,結果給我撞上他們深情擁吻。”
這下陸永城可不淡定了,口中的咖啡“撲哧”一聲噴了出來,還好我躲避得及時,不然白色的裙子沾上了咖啡漬,就很難洗掉。
“林芷晴,我沒聽錯吧?他戀上了自己的師弟,那麽他怎麽還跟你…”
看着陸永城驚恐的表情,我淡淡地說,“事情過去這麽久,我也不願意提起。其實現在回想起來,我對他也沒有多少恨意,只是我看不習慣他那種自以為是,卻沒有勇氣承擔的性格。我并沒有歧視他,只是很厭惡他把我當做擋箭牌,欺瞞了全世界,特別是他的媽媽。”
“我真沒想到,你的前男友竟然是這樣的人。”陸永城臉上有種幸災樂禍的表情,捏着我的下巴問道,“你怎麽這麽笨,跟他一起那麽久才發現?”
我微微嘆了口氣,看着玻璃外正在戲水的小孩子說道,“他是我的初戀,我原以為一個男人戀愛的時候只跟我牽手,親親臉頰,沒有提出更深入的發展,是尊重我的表現。那時我還天真地認為他是絕無僅有的好男人,愛上的是我的性格,而不是我的身體。現在回想起來,真他媽的惡心。”
陸永城:“……”
我回頭瞥了陸永城一眼,咬牙切齒地威脅說,“這個秘密你不能告訴任何人,知道嗎?”
“放心好了,我并不是一個喜歡說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