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兒童相見不相識

大概是蘇青的眼光太熱烈,那小婦人掩着嘴唇笑道:“姑娘,怎地了?”

蘇青抿唇笑了一下,“無礙。只是姑娘形貌像我一個故人,所以剛才勾起了些回憶而已。”

婦人笑道:“怪只怪小婦人生的平凡,所以見者都覺得熟悉。”

蘇青只笑。

可并不是容貌的熟悉,是姿态。

何況這種舉止姿态還不是一般的熟悉。

蘇青在漠北的時候,因為是個豪爽姑娘,又愛扮小子出去玩,所以跟蘇晏麾下的裨将的兒女都很混的開。穆放自然不消說,還有她父親帳下的左右大将軍的子嗣,如蒙瑜,沈修之流。還有一個,也是個姑娘,父親是蘇晏帳下的參軍,名字叫穆黎的。

說起來,穆黎姑娘那一支還是穆放那族,平堰穆氏的一個分支。蘇青小時候好奇他們倆的親戚關系,特地問了問,好像是穆黎的父親的父親是穆放父親的父親的堂兄,子子孫孫延續下來,兩家關系倒是疏遠了些,但其實關系還算挨得挺近。

那姑娘和蘇青是一個性子,愛玩,愛扮小子出門,不過做事情比蘇青還敢作敢為,非常不拘小節。她年歲比蘇青要大些,及笄之後就一直被家裏面人念叨,受不了,就在家裏面學女孩子該學的東西。蘇青有一次跑到她家裏去看她,看見她在身邊仆從的簇擁下正襟危坐,在那邊練字。

模樣已經沒有從前的張揚。

不過等仆從一走,她面上的乖巧表情就沒了,還跟從前一樣明麗。拉着蘇青的手問外面的事兒,說到樂子,兩人還是笑得前仰後合。

但也不知道是那麽久的教導終于見效了還是怎地,穆黎的行為舉止雖然還帶着從前的影子,但是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非常明顯的一個區別,就是她那個時候笑起來已經沒之前那種哈哈的樣子了,知道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巴。不過眼睛還是很亮。

後來穆黎當然嫁人了,她父親說女子還是不要再煩心兵事,尤其是穆黎這樣心境明朗的,沒有在軍中給她找夫君,反倒把她嫁給了一個商人,和漠北還有些遠。

蘇青後來聽聞那個商人死了,她和穆黎已經疏遠了好久,那個時候又正逢上太子來北邊,蘇青看着蘇晏焦頭爛額,終究還是沒忍心讓蘇晏派人去找穆黎的下落。只覺得穆家到底會管,畢竟她也是平堰穆氏的子女。

但再後來,她便當真不知道穆黎的下落了。

而現今,能夠想起來穆黎當初的音容相貌,也是因為穆黎前後笑容相差太大,她看着覺得不習慣,就看得特別仔細,斷斷不會認錯。

但是這婦人現今面上所表現出來的平安喜樂,卻是穆黎從前沒有的。

是不是穆黎呢?她該不該同她表明她就是蘇青呢?但若現今的穆黎過得很好呢?就算夫唱婦随不是之前的穆黎想要的生活,但是她怎麽能夠認定這樣的生活就不是穆黎現在想要的呢?

說到底,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她沒有任何資格去幹預穆黎現在的生活,也不應該。

婦人幫着蘇青拾戳整理,又拿了一套她的衣服來讓蘇青換。說是她年輕時候的衣服,但蘇青卻能看出來那衣服并不陳舊。

蘇青只是笑着道了謝。

姬籬在外間等她,也換了身衣服。和家主人聊得很歡。

見到蘇青出來,笑了笑,站起身,走過來,問:“怎麽樣?”

蘇青無奈道:“都說了好些次了,我不是瓷娃娃,怎地總是在擔心我會瓷了呢?”

姬籬只笑,眼睛很亮。

家主人在旁邊笑道:“小老兒剛做了些姜湯,正好端過來給你們倆去去寒氣。這雨雖說不大,但畢竟是淋濕了人,所以還是仔細點兒好。”

蘇青笑着道了謝。

婦人招呼他們坐下。

打趣:“這些日子天氣晴朗的,就有不少公子姑娘騎着馬來郊外踏青的。偏不知這段日子天氣最是易變,之前還是滿天無雲一片晴朗的,結果不過一會兒工夫就能落雨下來,天氣也就涼了。”

眼珠子在他們倆之間轉來轉去,眼睛裏面全是笑意。

當然是揶揄意,年輕的公子姑娘相交都喜歡做些踏青游湖之類的事兒,一則雅,二則,也沒那些事兒更能讓人覺得歡樂了。花前月下,眉目傳情,外加佳話添色,心中有了旖旎,情态中又哪裏不表現出來的?

蘇青有些微囧,垂頭躲避婦人的目光,心裏面在恨恨:

這語調,怎麽聽怎麽像穆黎。最好甭讓她真知道了,不然以後一定攪得她不安寧!

╭(╯^╰)╮

家主人拿了姜湯回來,放在他們面前,笑:“兩位不要嫌棄,郊野地方,也就只有姜片能拿得出來,二位便先将就一番,到底驅寒的效果是一樣的。”

姬籬颔首道:“哪裏。還應多謝兩位收留的恩情。”

家主人擺手,“诶,诶,四海皆兄弟,快不要說這樣的話了。”

姬籬笑着颔首。

家主人熱心讓他們在此留宿,并着婦人一道整理了一間空房間出來,攤着手跟他們有些赧然的道:

“寒舍簡陋,攏共只有兩個房間,所以……”

蘇青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姬籬面上也有緋紅色。

蘇青想說什麽,姬籬手快的拉住她,在她的手心快速寫道:“有鬼。”

字承行草,蘇青分辨了有一會兒,姬籬已經紅着臉拱手道了謝。

算是拍板定了局。

蘇青就是想說什麽也不能了。

只好雙頰紅紅的點了頭。

那對夫婦給他們留了蠟燭,蘇青點了,滴了蠟油在桌面上,将蠟燭立穩。問:

“有鬼?”

姬籬在她面前坐下,“這對夫婦有鬼。”

蘇青抿唇,點了頭,“我知道。”

“哦?”

挑眉。

“那婦人像及了我從前在漠北的一個故人,因着我同那人是從小一道長大的,所以很清楚。絕不會認錯。”

蘇青先道了此語,見姬籬面上的冷峻神色稍解,才複道:“也不過是暫居在此罷了。何況我們這次出來本也就是随性而來,哪裏見得就是別人可以設了陷阱在這兒等着?”

姬籬面上有些無奈,“你倒真是相信随處見得路人,仔細什麽時候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蘇青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其實哪裏是真正放心?只是她覺得那人就是穆黎,所以不至于有這樣的險惡心腸來害她。何況真要有的選擇,誰願意總是去疑人?

姬籬揉了揉她腦袋,“你去睡吧,我守夜。”

蘇青抿着唇點了頭,臉上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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