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敞開肚子吃了一通後, 岳清嘉終于舍得回府了。

因為岳憬今天又沒有準時下值,岳清嘉隐約覺得有些不安。

剛好,鐘氏想起昨天康宛妙來尋她的事, 便留了她說話,告誡她不要和康宛妙過多往來。

沒想到這一張口, 卻引來了女兒的連環追問。

鐘氏聽她問題越問越細,甚至連自己爹爹在朝堂上、廨署中有沒有對家這種話都問出來了,不覺好笑:“你這孩子,怎麽最近突然關心起這些來了?”

岳清嘉賣乖讨好道:“女兒也這麽大了, 在外頭與人往來時,心裏總得有個數。而且您剛剛那樣叮囑我, 不就是怕我惹事麽?而且這都京城裏的王公侯爵、皇親貴戚也不止博安侯府一家,朝堂上興風作浪的,肯定也不單是他們,還有哪些要注意的,您既然都開口了, 就與我細說說嘛。”

鐘氏被說動了。

她忖綴着,女兒确實不小,近來又總往外頭跑, 她性子這樣跳脫, 要是真因無知而惹了什麽事反倒麻煩。

揮退下人,鐘氏阖起門來, 把從丈夫那處聽到的事說了些給她話,希望她能明白當中的利害關系,在外頭行事或與人交往時,稍微留個心眼。

于是,岳清嘉便從老娘口中, 得知二皇子側妃換了人的消息。

“……”

怪不得那蕭嫦那麽得意,而蕭綿又那麽聽話,原來是這麽個原因。

還沒從這個勁爆的消息裏回過神來,岳清嘉又得知,自己老爹竟然要升官了?

這什麽個意思?

難道說,夢都是反的?

那敢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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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清嘉一雙眼笑成了月牙兒。

這說明,不止她老爹會升官,她夢裏那侯娶自己表姐的事,也不會發生!

心寬了,夜間就睡得酣甜。

可這樣舒服的時光,也就持續到半夜。

整個岳府都酣眠夢沉之際,大門上的門環被人拍得震天響。

守門的仆役拖着滿身困意去開了門,門外,是晨間跟着去上值的,岳憬的貼身小厮。

他明顯是一路疾跑過來的,這會兒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只撐着膝頭順了會兒氣,便往主院跑去。

沒多一會兒,主院裏裏外外都亮起了燈。

再過了片刻,大半個岳府都人聲躁動起來。

岳清嘉被淩姜和邀月搖醒,她撐開困倦的眼皮,用掌心揉了揉雙眼,話語間還帶着濃沉的睡意:“怎麽了?”

淩姜吓得嘴唇都泛着青紫,她顫聲道:“小姐,出事了,老爺被抓了!”

岳清嘉睡意退散,眼睛瞬間睜大,全身猛地打了個激靈。

她彈坐起身,接連爆出幾個問題:“什麽情況?怎麽回事?消息屬實嗎?”

邀月搶着答道:“方才夫人院裏的來人說的,想來不會有錯,對了,夫人讓小姐您快些穿好衣裳過去呢。”

岳清嘉一骨碌起了床,在兩婢的服侍下,快速穿好衣裳,頂着夜半的寒露去了主院。

鐘氏正獨自在房內來回踱步,她不停撚着手裏的佛珠,嘴裏念念有聲,明顯是極度的心神不寧。

見女兒來了,鐘氏停下步子,招她進來,神情凝重地叮囑道:“嘉嘉,明日城門一開,你便與你表姐一道去信洲你姨母家,路上乖乖的,若是吃了苦,忍一忍便過去了,你姨母素來疼你,等到了信洲,日子就跟在都京一樣的,啊?”

岳清嘉被這安排搞得心裏一陣緊似一陣:“娘要讓我和表姐離開都京?為什麽?爹爹到底是出什麽事了啊?”

鐘氏握緊了手裏的佛珠,眸子微微一閃:“莫要問這些了,別擔心,沒什麽事的,娘也會在都京和你通信,等你、等你爹爹出來了,你再和月姐兒回都京。”

岳清嘉聽老娘語意艱難,臉又白得跟紙一樣,要真信沒什麽事才出了鬼,指定是怕自己擔心,才藏着掖着。

她堅持道:“娘,你先告訴我出了什麽事,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家裏出了事,哪有我遠走避難的道理?”

剛好,彭慈月也匆忙趕來了。

大半夜更深露重,走這一趟該是着了涼,加上心裏着急,她還沒開口說話,就先掩嘴咳嗽了幾下。

咳完後,彭慈月氣息微急,面色亦惶急不已:“舅母,舅父怎麽了?”

鐘氏仍是不肯說清楚,只道:“你們姐倆聽話,不要問這些,一會兒馬車套好了,丫鬟們也将衣物收拾好,你們便趁天光擦亮的時候出城就是。”

岳清嘉急得頓腳:“娘,現在重要的不是我們,是爹爹,他出了事,我們應當想辦法救他,而且你一個人在都京,碰上事也沒個商量的對象,女兒雖然笨,肯定也有我能出力的地方,就算出不了力,陪在身邊也是好的啊。”

彭慈月也是鄭重且真摯地懇求道:“舅母,嘉姐兒說的對,我們定然是不能走的。況且舅父對我恩重如山,若是一走了之,此世難安。慈月力薄,或許幫不上什麽大忙,但府裏頭的家頭細務也是需要人打理的…萬請舅母莫要趕慈月走,咱們一起想想法子,盡快營救舅父。”

鐘氏看着跟前的兩個小輩,啞言良久。

最終,還是點了頭。

岳憬被下獄,是因為望安城節度使納節一事。

大餘建國後,為了改變前朝節度使割劇一方,相互混戰的局面,将節度使設成了虛銜,其功用,多是用來給官員及宗室加封。

前些時日,望安城的常節使想以這個名頭給兒子換個文官,便特意拖着老邁的身軀到了都京城,求見了明元帝,并得到了明元帝的首肯。

回了望安城後,引頸渴盼、左等右等,終于等來了手持诏書的公使。

可全家沐浴更衣、擺好香案去接旨,這宣诏,卻出了問題。

原來這常節使向明元帝求官時,明元帝親口許了個京官的職,可宣诏下來後,卻只得了個路政官,還是偏遠之地的路政官。

先不說就職地,雖然這官階都是六品,可路政官與朝官豈能相提并論?

說好的官銜變了,人老了都愛多想,常節使以為明元帝對自己有什麽不滿,是在存心耍着自己玩,立時惶恐又郁氣,只一口氣沒提上來,竟當場哽死了。

這事今日傳到都京,明元帝勃然大怒。

一來,這常節使的父親也是在大餘建國時,曾跟随太.祖立下過汗馬功勞的。

二來,讓人指責皇帝出爾反爾戲弄,最終逼死老臣,天子顏面何存?

明元帝下了令,必要徹查此事。

一整天,整個三省都為此忙得團團轉。

傳審了不少人,爾後一查薄歷,再對比字跡,種種樣樣都證明,這要了人命、污了天子的诏令,錯出在岳憬身上。

而聽完這些後,岳清嘉和彭慈月對視了一眼,姐妹二人俱是滿臉複雜。

天色麻麻亮的時候,聽到動靜的隔壁駱府一家人也來了。

駱滿雖是武将,在朝中有交情的也大都是武将一派,但聽完來龍去脈後,也說了會盡力去打探消息。

卓氏則好生寬慰了悲欲的鐘氏。

駱垣拉開了要去抱岳清嘉大腿的胞弟。

碰上這種事,少年郎也不知怎樣安慰才好,只能幹巴巴地說着套話:“嘉嘉,你別擔心,這事我也會幫忙的,我在門下省也有幾位好友,明日便去問問他們。”

岳清嘉強打起精神來,對駱垣道了謝,又蹲下身去,捏了捏駱飛沉的小臉蛋。

駱飛沉剛要去摟岳清嘉脖子,糊她一臉口水,就又被駱垣給扯了回去。

小家夥見滿屋子都沒有人笑,用天真軟糯的聲音問岳清嘉:“嘉嘉姐姐,你是不是以後都不能陪我玩了?”

岳清嘉答他:“等我忙完了,就去找小飛沉玩,好嗎?”

駱飛沉知道大人說忙,就是不能陪他玩的意思,便嘟了嘟嘴,不情不願地,伸手去摳兄長革帶上的裝飾物。

卓氏走過來,抱起小兒子,看了看岳清嘉和彭慈月,嘆了一聲,對鐘氏道:“這兩孩子都是孝順的,要我說,也不該送她們走。信州畢竟是東南地界,路途遙遠,假使到了那處,縱得你胞妹呵護,終歸也是寄人籬下。況且她兩姐妹年歲不小,長相又出挑,待到那信洲去,分隔兩地,徒惹挂念不說,若遭了歹人算計可怎麽得了?”

鐘氏臉色驚疑,愕然轉醒似的,後怕地自責道:“你說得極對,先時我也沒有想到這許多,唉、我…”

卓氏開解她:“遇着這麽大的事,你沒有六神無主、哭天喊地就阿彌陀佛了,也不要太苛責自己,只是千萬記得,這府裏頭最要管好,留心有刁仆趁機作亂,再想想這朝中,有沒有人能說得上話的。”

一旁的駱滿沉吟地問道:“岳大人素來勤謹,在朝中是有口皆碑的,這事兒想來倒蹊跷,還是說,岳大人在朝中得罪了什麽人?”

聽駱滿這麽一提醒,鐘氏擰着眉頭苦思許久,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家老爺向來與人為善,倒未曾聽說他曾與何人交惡過。”

她回想道:“近來朝裏事忙,他總是要戌時末左右才會下值,許是案牍過多,一時花了眼也不定…”

聽了鐘氏的話,駱滿便建議道:“岳大人為官時日也不短了,亦算是個得聖上看重的,不如找找交好的同僚及上峰,求他們為岳大人遞章疏求上幾句情。”

鐘氏點頭:“駱将軍說得是,我适才也是這樣打算的。”

再說了幾句話,到了駱滿要出發去上朝的時間,駱府幾人便回了府裏。

卓氏給丈夫換着朝服:“你方才有沒有注意到嘉姐兒?家裏出了這樣的事,我瞧她不躁不萎、不焦不愁的,倒是個不可多得的穩重性子呢。”

她低頭去系魚袋,細細碎碎的念叨:“嘉姐兒與垣兒般配得緊,我是越瞧越歡喜。我跟你說,這事你可得卯足了勁出力,若能順利營救出岳大人,日後垣兒求娶嘉姐兒,必定順利許多。”

穿戴完畢,駱滿向妻子行了個标準的軍禮:“小将遵夫人令。”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開下獎,更新挪到零點了,啾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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