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生第一 3
他是去看他的皇後了……
結果自然是在府中找到了春日醉的瓶子,卻只剩下空瓶。
皇帝得知後摔了金鱗殿新進的瓷器,突聞皇後病情加重,去了皇後的椒房殿,又對太醫發了一通脾氣,兩日後,在椒房殿等到皇後病情安穩下來後,蕭澈怒氣沖沖的出了宮。
唐棠在府中房間被關了兩日,聽聞皇帝盛怒,看守的人也不敢送飯,唐棠兩日滴水未進,昏昏欲睡。一盤水潑在臉上,唐棠逐漸清醒,被兩名官兵押着丢到正廳。
熟悉的尚書府,自己卻淪為階下囚,說起來唐棠自己都想笑。見屋內燈火通明,院外一片漆黑,昏昏沉沉的晃了晃腦袋,唐棠才知道已經是晚上了。
侍衛官兵重重把守在廳外,裏面卻沒有人,即使沒有人給唐棠上枷鎖綁起來,但唐棠也只能無力的坐在地上。直到聽到一陣腳步聲,從外面傳來,唐棠緩緩回頭,正是蕭澈,不同以往的華服龍袍,火光下蕭澈一身素白,像極了他未登基之前的樣子。
但唐棠看着他的臉,卻莫名的心驚,蕭澈向來溫和有禮,即使再生氣,也從未向今夜一般可怖,面無表情的走上臺階,一步一步,唐棠恍惚的數着,倏地天邊閃過一道驚雷。
“轟隆!”
唐棠瞬間驚醒了,今夜,怕是不會善了了。
慢悠悠的走在廳中主位坐下,蕭澈冰冷的眸子望着唐棠,薄唇輕啓,“将酒拿上來,給唐大人倒上。”
“是!”
随行的太監舉着銀盞進來,擡手倒酒,鮮紅的液體在銀色的酒杯中格外耀眼奪目。
唐棠一眼便知,那酒有毒,且是摻了鶴頂紅的毒酒!
他原來是要送我上路的……唐棠心道,卻不甘,憑什麽我打拼了這麽多年,竟落得如此下場?
絲毫不念舊情。
唐棠自然不會認命,他還想在賭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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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澈,你還記得七年前你說過的話嗎?你說過,你會幫我,對我好的!你就是這麽對我的?”
唐棠猶記得死前蕭澈看他的目光,冷冷淡淡,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他仿佛在看蛇蠍一般厭惡的眼神在看着自己,唐棠不願意這樣,他是被冤枉的!蕭澈看了一眼唐棠眸中隐約帶淚的臉,不耐煩地吩咐壓着唐棠的人。
“他不喝,就灌下去!”
被人押在地上,唐棠掙紮無用。毒酒順着喉嚨滑下,所過之地辛辣之極,腹部翻滾絞痛得讓唐棠只能蜷縮着躺在地上。
蕭澈再也沒有耐心待下去,不屑的拂袖起身而去,眼睜睜看着蕭澈絕情的背影,唐棠眼睛恨的一片血紅,腹部的疼痛愈發強烈,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唐棠心中一片蒼涼與恨意。
原來蕭澈是真心要殺他的!蕭澈一直都只是在利用他……蕭澈……
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唐棠抱住的正欲離開的蕭澈的腿,甫一開口,鮮血噴湧而出,然唐棠仍不死心,“蕭澈,你就沒有,一點點也沒有,喜歡過我?”
蕭澈頓了頓,嘴角勾起嘲諷一笑,蹲下,一只如玉般白皙修長的手擡起唐棠沾染了血色,清秀研麗的臉,與平常聊天的語氣一般,輕松溫和,他反問道:“你明知我的忌諱,為何偏偏要去觸碰?你看看你,多可憐,只可惜,不能留了。”
蕭澈将唐棠的臉甩開,臉上很是厭惡的從身旁太監手中接過手帕擦着手,語氣徒然換了個調。
“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沒有朕,你什麽都不是!不過爬過廢太子床的一條狗,如果不是廢太子喜歡你,朕可不會放下身段與你這種人做朋友。朕早就知道廢太子一直對你念念不忘,廢太子那個笨蛋果然中了我的計,日防夜防,獨獨沒有防過你,呵!”
“太子對我念念不忘?你在說什麽?所以……我們的相識,也在你的計劃之內?”
蕭澈轉身,低頭看着唐棠一臉的不可思議,嘲諷笑道:“反正你就要死了,就讓你明明白白的去吧。話說起來,除掉前太子我還得謝謝你,蕭清但現在都不相信是最愛的人背叛了他,哈哈,當初他把白雪從我身邊搶走,現在也體會到我的痛苦了吧.?廢太子太過優秀了,為了你這個唯一的缺點,你知道我耗損了多大力氣,廢了多少人嗎?虧我最近還想着,你這麽可憐,不如早點告訴你好了!”
說到這,蕭澈很是喜悅,“皇天不負有心人,我找着了你,并且你也将他穩固的儲君之位搞垮了,蕭清一定沒有想到會是你,哈哈哈……真是可惜了,我與白雪可以破鏡重圓,他就不一樣了,因為,他再也等不到你了!哈哈哈……”
聞言,仿佛連身上的劇痛也忘記了,唐棠愣愣的看着幾近癫狂的蕭澈,一直以來的信念瞬間崩塌,他以為他們至少是朋友,沒想到……唐棠張口結舌,木然搖頭,嘶啞的聲音帶着哭腔,鼻子一下子酸了。
“不……不是這樣的……蕭澈,你瘋了!你瘋了!”
蕭澈看到唐棠仍然執迷不悟的樣子,笑夠了,徑直離開,這時候他一點也不想在這待下去,要繼續看着他死嗎?
唐棠目光追随者蕭澈的身影,無力地向他伸出手,恍惚間,聽到蕭澈溫和的聲音。
“皇後最怕吃苦了,一會醒了定是不願吃藥……來人,去翠竹坊買些松子糖回來,皇後喜歡吃這個……”
七年追随,一朝被無情舍棄,而那個人根本……
從來都是在利用他,唐棠再也忍不住,腹部劇痛愈發強烈,不斷有鮮血從喉間噴湧而出,唐棠努力睜着眼,直到蕭清踏出門口,手無力垂落在地上,即使心中還有無限悔恨,抵不住□□侵蝕,唐棠的視線漸漸迷糊……
次日,一張草席裹體,曾經輝煌無比的唐尚書就這樣被丢進了亂葬崗。沒有任何陪葬,連個送行祭祀的人都沒有,世人對他只有唾罵與怨恨,甚至是喜大普奔。
……
聽說怨氣極重的人是不能投胎的,最後在凡間化為厲鬼。唐棠覺得自己可能已經是個厲鬼了。他能看到自己死後的事情!
到了頭七,依舊沒人來認領他的屍體,就這樣靜靜地躺在亂葬崗的墳堆裏。一生深情為誰苦,最終連給自己送終的人也沒有一個……
唐棠可以離開這裏,但一到有人的地方總能聽到對自己的唾罵,以及對皇帝的贊賞。他去看過他死後蕭澈的表現,結果失望而歸,蕭澈是真的,一點也不在乎他。
天蒙蒙的下着細雨,初春的寒意依舊冷冽,但是墳堆上的唐棠完全感覺不到,細雨穿透他的身體,打濕了地上的屍體,唐棠嘆道,可悲,可嘆。再伸手也裝不住雨水。
唐棠在心裏掐算着,大概快半個月了。
落雨的天黑壓壓的,突然在視線的角落裏看到一個撐着傘,跌跌撞撞一路尋找的黑色錦袍男子,灰色的瞳孔瞬間睜大——那那是他曾經的舊主,廢太子蕭清!
那是他害的第一個人。
當年為了蕭澈,他到前太子身邊做細作,什麽手段沒用過,包括出賣肉體。蕭清一直很聽話,直到被廢,貶去江南,仍希望唐棠能一同前往,但唐棠當時是怎麽做的……
那是唐棠故意譏笑諷刺,你沒了太子之位,還妄想我跟你在一起?
唐棠已不太想提起,每次看到與蕭清有關的一切,都會莫名的堵心。
奇怪的看着蕭清走了過來,唐棠直起身子,抖着唇不知道該說什麽。蕭清還是那副驕矜冷漠的樣子,大概他永遠都只有這個表情了吧。
蕭清直直的穿過自己,唐棠才發現自己的慌張都是多餘的,沒人看得見自己。
微微一曬,唐棠跟着蕭清飄了過去,一個被貶江南永不準進京的人,突然進京還跑來了亂葬崗,為什麽呢?
唐棠心中一個猜測呼之欲出,他是來找我的?不可置信!除非是恨我恨到來鞭屍的!
想想就覺得可怕。
蕭清當然沒有唐棠想的那麽……
不知他看到了什麽,身後的唐棠只看到他突然僵住,油紙傘從手上滑落掉在濕透的泥土上。
蕭清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屍體,身體僵在原地,不知是否是雨水調皮的滑過了蕭清的眼睛,留下一道痕跡,看起來像淚水一般。
唐棠好奇的湊過去看了看,不明白蕭清看着他的屍體還能吓哭了?荒天下之大缪,蕭清這個人就是個面冷心冷的大冰塊啊,唐棠突然作怪的湊到蕭清耳邊吹了口陰風。
蕭清動也沒動,唐棠奇怪了,按說一般人是會感到一股惡寒的。
直到蕭清死咬着唇,喉間發出隐忍的哽咽唐棠才停下自己的惡作劇。愣愣的看着蕭清眼裏不斷湧出的淚水,他雙腿猛地跪在唐棠的屍體前,抱着那具早就沒有生氣的軀體痛哭,不再隐忍。
唐棠聽着他撕心裂肺的哭聲,竟然有了心疼的感覺,蕭清在他的記憶裏,不是這樣的呀。
唐突然棠想起來自己還欠這位廢太子很多,很多。
伸手在蕭清的背上假裝安慰輕撫,盡力不碰到他身上,就不會穿體而過,就像他還活着似的……唐棠想說,別哭了,我死了,你就算大仇得報了不是嗎?
像是在回應唐棠的話,蕭清哽咽道:“你死了,我找誰還債去……”
還真是蕭清的語氣,一句好話都不會說,如果你當初對我好點,我就,我就……沒想出來自己就怎樣,唐棠嘆道,“對不起,我欠你的,只有來世再還了……”
忍不住伸手想要拂去蕭清臉上的淚水,即使明知他碰不到實體,卻驚訝看到自己的手在慢慢變得透明!唐棠驚訝的看了看身子,越發的飄忽,果然也是一樣,他可能是要去了吧。
唐棠猛地擡頭看着蕭清,其實,我是在等你吧,我是想最後再看你一眼嗎?
沒有看到不遠之處,一道紅影立于風雨之中,冷眼旁觀已久,直到靈魂被抽離消散,再無痕跡。那個蕭瑟的身影瞬間消失于風雨中,連殘影也無。
誰又知道,落寞的亂葬崗裏,曾經貴為太子的男人抱着一具冰冷的屍體第一次哭了出來,口中重複呢喃的那句話是,傻子,我才是一直都是愛你的啊……而那個本該聽到這句話的人,卻已經消失不見,世間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再次從夢中驚醒,唐棠猛的坐了起來,喘着氣瞪着眼睛,亂葬崗那裏,蕭清最後跟他說了什麽?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揉了揉昏沉的額角,一抹陽光透過窗棂照射在地上,唐棠才道是終于天亮了,昨夜一宿在夢中深陷,唐棠實在是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
“唐大人可醒了?”
門外傳來年輕男子的聲音,唐棠一愣,想了許久,才答道:“可是太子殿下身側的肖陽大人?不知找我有何事?”
門外的人也是半天沒有回答,在唐棠幾乎以為自己認錯人,懷疑難道自己的死才是一場夢,如今自己還在尚書府之時,門外的人語氣甚是尴尬的答道:“是下官……太子殿下讓唐大人過去,準備今日皇上壽宴之事。唐大人可是起了?”
唐棠這就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這麽一段,幾年前的皇帝壽宴,也是蕭清走下坡路的開端。
即使頭腦還有些昏沉,唐棠一咕嚕爬下床換衣裳,邊道:“我知道了,馬上就過去!”
在前世死時,唐棠心灰意冷,對廢太子非常愧疚,并發誓若有來生定不會再為蕭澈做任何事!太子是個好人,唐棠怎麽也下不去手再害他一次,只是前段時間已将關系到太子地位的迷信送了出去……
唐棠真實悔死了,為何不早回來幾日呢?只是不知現在,會不會晚了些?
來得早不如來的巧。唐棠這次回來,恰好碰上了三年前皇帝的壽宴,唐棠對這次壽宴宴是記憶深刻。
這場宮宴正是蕭清之位不穩的開端,而也是寧王蕭澈初露鋒芒,終于在皇帝面前露了臉,得到能與太子一争高下的地位。
皇帝病重多年,卧床不起,朝事不是交給名正言順的太子,監國的人竟然是皇帝的男妃,冷清秋。
冷清秋跟随皇帝三十年,從當時的外戚之争直到如今天下太平,出了不少力氣。雖然只是個普通男子,沒有任何背景,但皇帝掃平霍亂後不顧衆臣反對,将冷清秋封為容華,僅次于皇後之位。
但現在唐棠知道,這個冷清秋一點也不簡單,能不惹便不惹。
沿用前朝男妃品級,容華堪比皇貴妃,在後宮皇後多年前就早逝,其他嫔妃俱不得聖寵,正是冷清秋一人獨寵。作為想要得到九五之位的蕭澈,身為皇帝第六子,卻因為生母只是個卑微的宮女地位十分尴尬,根本就不得寵,蕭澈不是沒有想過打冷清秋的主意。
可惜冷清秋此人油鹽不進,只聽從皇帝的話。
在唐棠的記憶裏,那個猶如畫中仙的清秋容華,能力非凡,處事完美,簡直沒有任何缺點,神秘而又驚豔。
唐棠至今還記得他第一次随太子觐見冷清秋時的場景,那一身紅色華服絲毫不顯女氣,他折腰參拜,冷清秋從奏折中擡起頭,面若桃花,眼含冰霜,宛若天仙,一眼便移不開視線了,其人正如他的姓,冷,全身上下都是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