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1)

初檸一覺直接睡到了次日天亮。

睜開眼時整個人已經比昨天神清氣爽多了。

手無意間碰到旁邊的位置, 還帶着餘溫。

她不由得想起昨晚上迷迷糊糊間,讓秦曦睡在自己房裏的事,心上升起一股異樣的情愫。

她揉了揉腦殼, 努力把其他雜念過濾出去。

昨晚上出了汗, 身上汗津津的有些不舒服,她去衣帽間拿了換洗的衣物去浴室洗漱。

從樓上下來時, 秦曦正在廚房忙碌。

聽見動靜擡眼望過來:“頭還疼不疼?”

“不疼了。”初檸過去幫他端飯。

秦曦順勢摸了下她額頭,已經不再發燒, 但還是囑咐一句, “給你請過假了,今天再休息一天。”

初檸乖乖點頭,又覺得納悶兒:“你怎麽還在家?今天又不是周末。”

平時這個點他早就去公司了。

秦曦把菜端去餐桌, 幫她拉開座椅:“今天哪兒也不去,在家陪陪你。”

“哦。”初檸坐下來,托腮看他幫自己舀粥,頓了會兒說,“我生日快到了。”

秦曦把粥擺在她跟前,唇角一勾:“聽你這語氣,是怕我忘了?”

“我就, 提醒你一下。”初檸拿了顆茶葉蛋, 慢吞吞地剝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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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生日在這周六, 前陣子一直忙, 她自己都險些不記得。

昨天喬邦國打電話給她,讓她周六回家吃飯, 說起她生日的事,她才想起來這事。

秦曦一直沒提過這事,初檸有點不确定這麽多年過去, 他還記不記得自己生日,所以就沒忍住提醒了一下。

手裏的雞蛋不好剝,初檸想吃的心都沒了,重新放回去。

秦曦把自己手上剝好的那個給她,笑了聲:“你的生日,我能忘?”

初檸逐漸有了興致,湊過去問他:“那你準備了什麽禮物?”

“現在告訴你還有驚喜嗎?”

“不說拉倒。”初檸吃着手上的雞蛋,嘴角一點點翹起來。

飯吃到一半,初檸的手機響起微信電話,備注顯示是喬染。

初檸意外了一瞬,點擊接聽。

喬染說話幹脆:“哥跟奶奶吵起來了,爸沒在,你回來一下。”

初檸還沒來得及問怎麽回事,喬染挂斷了電話。

喬繼恒是喬家長子,又是唯一的男孩,喬老太太待他比對喬染還要好,從小捧在手心裏長大的。

喬繼恒對喬老太太也素來孝順,今天怎麽會吵起來?

初檸狐疑着撥通了喬繼恒的電話,無人接聽。

她再打,對方直接挂斷。

初檸覺得事情不對,打算回喬家看看。

“我陪你去。”秦曦跟着站起來,從玄關處的衣櫃裏拿起她的呢絨外套,“最近又降溫了,穿厚點。”

——

喬家別墅秦曦和初檸一進客廳,就看到喬老太太坐在沙發上,氣得直拍大腿:“你媽走得早,我老婆子辛辛苦苦養你這麽大,究竟哪點對不住你,就是讓你現在這樣忤逆我的嗎?你如今為個外人跑回來跟我吵成這樣,我在你眼裏,還比不上那對母子是不是?”

喬繼恒苦澀一笑,眼角泛起猩紅:“奶奶,這些年來我念着你的養育之恩,到底對你不夠孝敬,還是陪你的時間不夠多?我把你當成最信賴的人,當初和柳绮在一起,也未曾隐瞞你分毫。”

“可你呢?”喬繼恒望着老太太,聲音陡然染上怒火,“你當着我的面口口聲聲為我祝福,答應等柳绮畢業就為我們操辦婚禮,可背地裏你卻将她逼上絕路!她一個女孩子當初被你出言羞辱脅迫,又獨自生下孩子,你有沒有想過,她這些年是怎麽熬過來的?奶奶你也是女人,也曾經年輕過,為什麽要對柳绮那般惡毒?”

喬老太太怒意竄上來,喘了好半天才道:“你個混賬,那不過是個窮丫頭,貪你錢財罷了,你跟她在一起能得到什麽?你瞧瞧,如今不借着孩子賴上你,在我們祖孫之間挑撥?我是不知道當初她竟懷了你的孩子,否則現在哪還有她仗着孩子在你跟前蹦跶的機會?”

“原來奶奶事到如今還是這種态度。”

喬繼恒怒意更盛,拳頭一點點攥緊,“看來我今天就不該回來問你。你打着為我好的旗號,卻一再傷害我最在乎的人,根本不配我敬重你!既然這樣,從今往後,你我祖孫之間再無半分情意,只要你住在這兒,我不會踏入這個家門半步!”

“喬繼恒,你說什麽!”喬老太太氣得要從沙發上站起來,突然一口氣提不上來,大喘着,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奶奶!”喬染慌忙扶住她。

管家火急火燎地趕來,将老太太送去醫院。

喬繼恒沒有跟着去,默默坐在沙發上,抹了把臉,情緒看上去喪到極點。

客廳裏回複往日的寂靜。

秦曦拉着初檸在旁邊坐下,他手落在喬繼恒肩頭,問了句:“柳绮找到了?”

秦曦知道他有個女朋友叫柳绮,六年前莫名分手後音信全無,這些年喬繼恒一直在找她。

聽喬繼恒剛剛的那番話,原來柳绮還生了個孩子。

喬繼恒揉了揉眉心,緩和着情緒,靜默須臾才說:“她改了名字,你和初檸應該認識。”

初檸想起個人來:“不會真是柳紡吧?兜兜是你兒子?”

喬繼恒沒說話,算默認了。

今天早上,他突然想吃助理平時幫他帶的那家早點,問了早點鋪的地址,自己開車過去了。

沒想到竟遇上她。

他尋尋覓覓多年沒個音訊,結果她這幾年就在長莞,在他眼皮子底下。

初檸與秦曦互望一眼,都有些吃驚。

當時聽柳紡講當年的事初檸就懷疑過,還特地問喬繼恒認不認識柳紡。

原來她改過名字,以前是叫柳绮的。

“接下來什麽打算?”秦曦問。

喬繼恒說:“我找了這麽多年,如今終于找到了,自然不會放手。我終歸是要接她們母子回來的,誰不同意都沒用!”

初檸望過去:“柳紡自己的意思呢?”

喬繼恒神情微頓,沉默下來。

“她吃了那麽多苦,如今不肯接受我也是應該的,但兜兜是我的兒子,我總不能看着她們母子在外面吃苦。”

良久,他才又鄭重地說,“總之,我不會放手的。”

——

從喬家出來,初檸和秦曦去看了柳紡。

柳紡看上去還跟以前一樣,總是笑着,也沒看出什麽不同。

初檸坦白了自己和喬繼恒的關系,柳紡有驚訝,也沒說什麽,中午還留她和秦曦在家裏吃飯。

客廳放着很多新買的玩具,兜兜不會玩,拉着秦曦教他。

見初檸和柳紡進了廚房,秦曦輕聲問他:“小鬼,玩具誰買的?”

兜兜蹲在地上拼着積木,撓了撓頭,往廚房看一眼,用氣聲趴在秦曦耳邊說:“好像是爸爸。”

秦曦挑眉:“你怎麽知道是爸爸?”

“媽媽跟外婆打電話,我聽到的。媽媽說我是他兒子,那不就是爸爸了?”

秦曦笑了聲:“還挺聰明。”

“哥哥,這個怎麽拼?”兜兜把手上幾塊積木遞給秦曦。

秦曦接過來拿手上拼着,糾正他,“你以後還是別叫哥哥了,我可不想跟你同輩,讓你爸占我便宜。”

兜兜歪着小腦袋:“那叫什麽?叔叔嗎?”

秦曦托腮看着他,低聲建議道:“要不你喊姑父吧,我覺得這稱呼順耳。”

初檸拿着半個西紅柿從廚房出來,聽到這話嘴角抽了下,站在他背後:“秦曦!”

秦曦回頭看她,裝作無事發生:“怎麽了?”

初檸臉頰微紅,嗔他一眼:“你瞎教他什麽呢?”

秦曦起身捉住她的手,笑裏帶着慣有的痞氣:“不管喬繼恒能不能如願,都不影響你是兜兜的姑姑,我做他姑父有什麽不對嗎?”

“你別鬧!”初檸把手上的西紅柿喂他嘴裏,“給你吃吧。”

轉身跑回廚房。

喬繼恒與柳紡兩個人感情的事終歸是要自己拿主意的,初檸也沒摻和,午飯後陪兜兜玩了會兒,和秦曦一起回去。

坐在副駕上,初檸托腮感慨:“沒想到兜兜居然是我侄子,緣分還真奇妙。”

秦曦把着方向盤,散漫應腔:“當初你們倆唱《三只小熊》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才對。你們家在音樂方面,基因很強大嘛。”

初檸:“……”

喬邦國倏而打來電話,問起柳紡和兜兜的事。

聽完初檸的回答,他嘆了口氣:“你奶奶一向性子霸道,年輕時就這般,如今上了歲數也沒絲毫改變,竟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當初對你媽也是如此……”

喬邦國絮叨起來沒完,初檸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時而附和兩句。

直到聽他說起喬老太太的病情,初檸臉上的表情才終于有了點變化:“中風?”

喬邦國說:“搶救回來後眼歪嘴斜,不會說話,人也一動不動的,還在做進一步治療。”

初檸撥弄着車鏡前垂落的流蘇,漫不經心道:“你又不差錢,慢慢治呗,治不好就是她的命,該的。”

“你——”喬邦國沉吟半晌,也沒說她什麽不對。

又靜默少頃,他揭過這個話題,溫聲道,“本來周末爸爸打算好好給你過生日的,如今家裏突然出了這麽多事,恐怕也顧不上了。”

初檸将流蘇纏繞在食指上,面無表情:“沒關系,本來就用不着過什麽生日,你在醫院照顧她吧。”

初檸切斷了電話,透過玻璃窗看着外面,車廂內陡然陷入寂靜。

秋去冬來,樹上的葉子早已掉落幹淨,光禿禿的,人們裹着衣服行色匆匆,隔着車窗也能感覺到幾分寒風的凜冽。

車廂內溫度高,窗上霧氣凝結。

指腹在玻璃上輕輕滑過,留下一道道明顯的痕跡。

見她一語不發,秦曦抽空往那邊看一眼,關切地問:“怎麽了?”

初檸手指收回來,轉首盯着秦曦的側臉,問他:“如果我希望她永遠都治不好,你會不會覺得我惡毒?”

“不會。”秦曦看着前面的路,聲音溫和,帶着安撫。

他想起那天去喬家,喬老太太對初檸的态度。

當着那麽多人的面都這樣,沒人的時候還不知道會如何。

初檸腦袋抵着車窗,目光摻了些複雜:“我媽也是小地方出來的,有我爸捧着,給她各種資源和幫助,後來才成為舞蹈家。老太太不喜歡我媽,從小就讨厭我,說我是上不得臺面的野丫頭。”

她漸漸憶起從前,聲音被情緒浸染:“小的時候,我爸總說那是他的母親,要我跟奶奶搞好關系,我百般不情願也去讨好她,我媽給我做的點心,我舍不得吃捧着給她,她拿去喂狗,說畜生吃的低賤東西也配給她吃?”

初檸冷笑一聲:“她自诩高貴,旁人都比她低賤,如今還不照樣躺在病床上,要死不活?”

車子駛進星闌灣地庫,秦曦熄了火,側目望過去。

擡手撫過她披散着的長發,輕聲說:“以後有我在呢,誰也不敢欺負你。”

解掉她的安全帶,秦曦将人拉過來,抱坐在腿上。

她的手冰涼,秦曦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昨晚上還發燒呢,待會兒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好容易退燒,可別讓病情再加重了。”

想到剛剛那通電話,秦曦又說:“你生日不回家剛好,就咱們兩個,我給你過,好不好?”

初檸鼻頭湧起一股酸澀,摟着秦曦的脖子,抱住他。

她勒得緊,秦曦有些喘不過氣,戳了戳她的背,吊兒郎當地笑:“怎麽了?”

初檸臉埋在他側頸,聲音輕若蚊喃:“還是你好。”

“這就感動了?你要真感動,要不然考慮考慮嫁給我?”

初檸環着他脖子的力道漸漸松開,咬着唇不吭聲。

秦曦瞥她一眼,說起別的:“你前陣子太拼了,工作再忙也不能不顧惜身體,以後不能再那樣了。”

她不說話,秦曦點着她的鼻尖:“聽到沒有?”

“知道了。”初檸不情不願地打掉他的手,捧着他那張帥氣的臉,湊過去在他嘴角親了一口。

要推開時,被秦曦大掌扣住後腦,加重那個吻,舌強勢而入。

牙齒磕碰到嘴唇有些疼,初檸搖頭躲避。

秦曦放開她的唇,輾轉吻在她的頸。

初檸身上的呢絨外套退了一半挂在臂彎,襯衣紐扣開了幾顆,衣領敞着,露出裏面的黑色吊帶。

雪色肌膚上,浮現淡淡的粉,無聲無息間撩人心動。

秦曦的眸子變得越發深邃,性感的喉結滾動兩下,暧昧在車廂內升騰發酵。

肩上的衣帶被他扯下來,細密的吻落在肩頭。

已經入冬,車廂裏開着暖氣,但肌膚露在外面時還是能清楚感覺到涼意。

初檸打了個顫栗,感覺喉頭一癢,轉首咳嗽幾聲,揉了揉有些堵塞的鼻子。

秦曦登時回了神,粗沉的呼吸灑下來,望着她微亂的衣衫,才發覺自己剛剛做了什麽。

她還病着,自己怎麽就失了控。

幫她把衣服重新整理,攏緊她身上的外套,扣子一顆顆系上。

開口時聲音還帶着不自然的低啞:“是我忘情了。”

“是嗎?”初檸摟着他的脖子笑了下,輕輕咬向他的喉結,湊在他耳畔低喃,“我不覺得啊,你怎麽不繼續了?”

她眼眸閃亮,笑意淺淺,小妖精似的看着他。

知道她是故意招他,秦曦壓着火,在她臉蛋上用力捏了把:“看來對你太好了,居然敢挑釁我?”

“哪有。”初檸拿開他的手,鼻塞得有點難受。

秦曦點她額頭:“回去吃點感冒藥,好好休息。”

——

喬老太太轉去了ICU,癱瘓的病情一直沒有好轉。

她住院期間,初檸沒去看過一次,喬繼恒也沒有。

周六是初檸生日,但當天還需要排練,要傍晚六點鐘才結束。

大型排練室裏,初檸口幹舌燥,去落地窗前拿起自己的水杯一口氣喝下半杯。

一個跟她年齡差不多的女孩走過來,叫餘卿卿。

她拿起旁邊的杯子,沖初檸感嘆一聲:“你也太拼了,一遍又一遍的練,其實大可不必。照目前來看,那些主持人個個狀況良好,咱們這些替補是沒機會上臺的。”

“我知道。”初檸應着,把水杯蓋子阖上,笑笑,“不過這麽多老師聚在這兒,能被他們傳授一些經驗,我還挺願意學的,畢竟機會難得嘛。”

餘卿卿啧啧兩聲:“其實我覺得你條件挺好的,能力也不錯。可惜呀,悶頭練習是沒用的,你又沒後臺,只靠紅姐的關照,再熬幾年也沒上場機會。這年頭可不僅拼實力,還得拼背景。”

她說着,下巴輕擡,示意前面那個穿着白色禮服,把主持詞念成詩歌朗誦的梁粟:“看見沒,就她這水平,前段時間還跟咱們一樣是替補,如今就領先你三票頂上來了。明明平時老師們都誇你表現好,結果最後卻大半投票給她,你知道為什麽?”

前段時間有個主持人突然車禍受傷住院,節目組要從替補中選一位補上。

投票結果出來後,初檸比梁粟少三票落選。

初檸往那邊看了眼,問:“為什麽?”

“潛規則你不懂?傍上大人物了呗。你生病提前回家那晚有個飯局,人家殷勤得很,跟一位投資人眉來眼去,第二天名額就給她了。”

餘卿卿看了眼初檸,說,“你也是倒黴,趕在那時候生病錯過飯局,要不然你這條件,那天晚上估計就沒她的機會了。”

初檸把水杯放回原位,随意接腔:“那我還挺慶幸的。”

餘卿卿:“……”

“初檸,你來一下。”紅姐忽然叫她。

初檸跟餘卿卿打了聲招呼,跑過去。

紅姐出道十幾年,在長莞的主持界是舉足輕重的人物,此次跨年晚會在一衆主持人裏也擔當重要角色。

排練已經結束,不少人都陸陸續續離開。

紅姐看到初檸嘆道:“你呀,我當初勸你的話半點沒聽。替補一般沒機會上臺,前幾天突然有個機會,多難得啊,今年晚會WHOLE LIFE珠寶是最大冠名商,依照你和秦曦的關系,你若讓他出面,哪至于名額被別人搶走?”

這件事紅姐确實勸過初檸幾次,讓她去找秦曦,她沒當回事。

原本以為憑自己的實力,從替補中脫穎而出沒有問題的,也不用麻煩秦曦。

但如今名額已定,她也不想計較太多。

大概她沒什麽功利心吧,其實對于落選這件事沒太大感覺。

聽紅姐真情實感地為她不值,初檸笑笑:“沒關系,明年還有機會嘛。”

紅姐:“你還挺佛系,誰知道明年是什麽情況?”

初檸沒說話。

紅姐喟嘆道:“我們做主持的,誰不想站在跨年晚會的舞臺上?這種時候,有背景當然要利用,只有你先站穩腳跟露出頭角,才有把實力展現給觀衆的機會。”

說到這兒,紅姐頭疼地道,“有個主持人出道六年,在主持界小有名氣,之前去演藝圈待了兩年,奈何演技是短板混得不成樣子,如今又回來做主持。他今年想上跨年晚會,到現在還在努力找門路,你跟人家一比,顯得也太不思進取了。”

見初檸聽得心不在焉,紅姐嘆道:“算了,跟你也說不通。”

紅姐手機鈴聲響,她沖初檸擺了擺手,去一旁接聽。

時間已經不早,初檸和秦曦約好了今晚一起過生日。

出了演練廳,初檸要去車庫時接到秦曦的電話,說他就在附近。

徒步從臺裏出來,秦曦的車停在路邊。

初檸四下看看,周圍沒人,這才急忙上了車:“你怎麽來了,被人看到怎麽辦?”

秦曦笑說:“明天晚上我錄的那檔節目不是就播出了嗎,到時候人盡皆知,你還怕什麽。”

他不說初檸都快忘了這茬。

《客座》的節目在周日晚上八點鐘播出,明天播出的那期恰好就是秦曦的采訪,預告都放出去了。

也就是說,明天晚上,大家就都知道她和秦曦的關系了。

秦曦沒急着将車開走,覺得她似乎有心事,問:“怎麽了?工作受什麽委屈了?”

初檸搖頭:“倒也沒有。”

她垂着眼睫,感慨地說:

“就是突然覺得長大了世界還挺複雜的,以前上學的時候,只要我夠努力,就能考第一,拿獎學金,站在領獎臺上。但是工作之後,好像只有努力是不夠的。”

“大人的世界,自然沒那麽單純。”秦曦看着她,“受委屈了就告訴我。”

初檸笑:“我能受什麽委屈,就是有感而發。”

秦曦觀察她片刻,也沒多問:“那把眼睛閉上,給你個驚喜。”

初檸疑惑地看他一眼,乖乖閉上眼睛。

秦曦拉過她的手,在她手腕上綁了什麽東西,觸感微涼。

他放開她的手:“好了,睜開吧。”

濃密的鴉睫輕顫,初檸掀起眼皮看向自己的手腕。

上面綁着一條藍寶石手鏈,做工精致漂亮,看着似乎有點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初檸撫過上面的人魚淚寶石,恍惚間憶起什麽:“這不是WHOLE LOFE今年新推出的那款項鏈嗎。”

秦曦說:“項鏈是我帶着團隊在倫敦設計的,順便做了這條手鏈,全世界就這麽一條。”

他嘴上說是順便做的,但這條手鏈的做工卻比市面上賣的項鏈更精美,更細節。

上面還有幾個字母:Dawn&Lemon

曦光與檸檬。

初檸撫着腕上的項鏈,唇角一彎,學着他剛剛的語氣說:“哦,那我就‘順便’收下好了。”

在他跟前晃晃:“好看嗎?”

秦曦俯身過來幫她系安全帶,吊兒郎當道:“也不看看誰做的,能不好看?”

看着他英俊的側臉貼近自己,初檸湊過去,在他嘴角親了一下。

秦曦手還抓着安全帶的扣子,脊背僵了一瞬,擡起頭,要親回去。

初檸笑着避開:“我肚子好餓,今晚上吃什麽?”

秦曦親了個空,擦過她耳垂,懲罰似地輕輕咬了一口:“回家吃,都做好了。”

——

秦曦今天沒去公司,早就做好了豐盛的飯菜,在保溫盒裏放着。

回去端上桌,一股濃郁的飯香撲鼻,初檸累了一天饑餓感更明顯了。

剛洗了手坐下,秦曦微信電話響起,他掃一眼挂斷。

鈴聲再響,他才耐着性子接起來:“有事?”

打電話的是韓勳:“幹嘛呢,我和老賈他們在酒吧,要不要出來聚聚?池鳶說今天是初檸生日,她也在,帶初檸一起出來玩啊,你們倆和好到現在還沒跟大家聚過。”

秦曦看向初檸:“要去嗎?”

初檸吃着碗裏的菜,随口道:“都可以,不過我确實好久沒見池鳶了,最近比較忙,她白天給我打電話時我在排練,都沒時間接。”

秦曦給她夾菜,說:“那就去吧,過去玩會兒再回來。”

初檸點頭:“好。”

晚飯後,秦曦将桌子收拾幹淨,擺上蛋糕。

是個小蛋糕,白色奶油上面鋪了一層檸檬果肉,形狀算不上精致,勉強過得去。

“不會是你做的吧。”初檸問。

“就是我做的。”秦曦說着,要擺蠟燭時,問她,“放多少根?”

初檸說:“十八根吧。”

秦曦拿着蠟燭的手微微僵滞。

秦曦的十八歲生日在高考之前的那個春天,初檸捧着蛋糕為他祝福。

他當時許諾說,等初檸成人禮的時候,自己一定要親手為她插滿十八根蠟燭。

他還記得自己那天許下的願望:希望他和初檸能考進同一所大學。

可是那年暑假,兩人分手了。

“你發什麽呆啊。”初檸扯了扯他衣袖,笑說,“哪個女孩子不希望自己永遠十八歲?我每年都過十八歲生日的。”

秦曦沒說什麽,把蠟燭一一插上,點燃:“來,許個願。”

初檸已經把王冠戴在頭頂,對着蛋糕合掌閉上眼,燭光映着她精致的五官,雙頰粉嫩,唇角漾着淺笑。

好一會兒,她睜開眼,吹滅了蠟燭。

秦曦問她:“許的什麽?”

“不能告訴你。”初檸切着桌上的蛋糕,很堅持地道,“說出來不靈了怎麽辦?”

秦曦攬過她的腰:“若是跟我有關的,你可以說出來聽聽,沒準兒我就幫你實現了。”

初檸臉一紅,心跳陡然快了不少:“誰說跟你有關了,你別自戀!”

“跟我沒關嗎?”

“沒有,就是沒有!”初檸手指挖了一塊奶油舉在他臉前,威脅道,“你不許問,否則我就抹你臉上!”

秦曦微微颔首,将那根手指掉進嘴裏,嘬一口。

溫熱的觸感劃過指尖,初檸手上的奶油被他吃下去。

他舔了下唇,沖她挑眉,懶洋洋地笑:“好甜啊。”

初檸愣愣地看着他,手指還僵在半空,小嘴微張,半晌沒緩過神來。

“真的很甜,不信你也嘗嘗。”他手指挖了一小塊,點在她唇上,“來,伸個舌頭。”

初檸嘴巴迅速閉緊,羞惱地瞪他。

秦曦笑意更濃,俯身吮上她的唇,把她唇瓣上沾染的奶油吃掉,意味深長地評價:“啧,怎麽好像是檸檬味兒的。”

初檸:“……”

——

兩人從單元樓裏出來時,天已經徹底暗下來,頭頂洋洋灑灑飄着雪花,地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白色。

初檸興奮地跑出去,沖後面的秦曦道:“怎麽突然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哎!”

秦曦把她脖子上的圍巾系好,羽絨服的帽子扣在頭頂:“當心別再感冒了。”

初檸挽着他的胳膊,手放在他外套的口袋,裏面很暖和。

她仰着下巴看他,軟軟地撒嬌:“男朋友,我想吃冰淇淋。”

秦曦眉頭蹙了下,摟過她的肩:“這什麽壞習慣,都長這麽大了,怎麽還跟以前一樣,看到雪就要吃冰淇淋?”

初檸咬了咬唇,可憐巴巴:“想吃。”

“你感冒才剛好。”

“我就吃一點,不,一點點!”

秦曦無奈,說:“那待會兒去超市買一個。”

初檸忽而想到什麽,晃着秦曦的胳膊道:“我知道一家蛋糕店,他們店裏有冰淇淋,咱們去那兒吧。”

将車子駛出車庫,初檸跟駕駛位的秦曦說:“那家蛋糕店在離二中不遠的步行街,以前我們倆逛街經常去的地方。你知道嗎,今天是我生日,也是他們蛋糕店的周年慶。”

秦曦把着方向盤,笑:“你怎麽知道的?”

初檸:“七年前我十八歲生日的時候,你已經在英國了。那天我一個人去了二中,後來走着走着就路過步行街。恰好那家蛋糕店開張,說當天生日的人可以免費領蛋糕。”

“我本來沒什麽興致,但是他們店員很熱情,我就拿着身份證去領了一個,他們送了我一個蛋糕,還送了生日禮物。”

說起那天,初檸回憶着:“那天本來很失落的,收到禮物後又覺得心裏暖暖的,後來我就經常光顧他們家店。”

“而且他們老板真的特別特別好,領蛋糕那天不是有填寫個人信息嗎,後來每一年生日,老板都會打電話給我祝福,還讓我去他們店裏領免費蛋糕,有時候我因為事情沒去,老板就讓店員把蛋糕和禮物給我送過去。”

初檸兀自感慨一聲:“你說那個老板是不是太會拉攏回頭客了,搞得我每年不在他們店裏買幾次甜品,都覺得不好意思。”

秦曦把着方向盤,靜靜地聽她講這些。

須臾,他問:“蛋糕都吃了嗎?”

初檸半捂着嘴,小聲說:“其實吧,我覺得他們就是把做失敗的蛋糕拿來送人的,所以形狀沒店裏賣的精致好看,不過吃着還行,反正是送的,人家的心意嘛,我也就不挑剔,還是吃了的。”

“禮物呢?”秦曦問。

初檸笑:“禮物還挺喜歡的,都是折起來的小星星,用玻璃瓶裝着,特別漂亮,一年一種顏色,到現在都沒重樣過。”

說到此,她忽然覺得納悶兒,“今天也是我生日啊,這都到晚上了,老板怎麽沒打電話讓我領蛋糕呢?他去年還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生怕我不去。”

“可能生意比較忙。”秦曦猜測。

初檸覺得有道理,贊同地點頭:“沒關系,反正我們現在剛好要過去。不過今天就不需要領蛋糕了,因為今年我最喜歡你送我的蛋糕和禮物。”

她側目望着秦曦,笑得一臉滿足。

車子停在步行街的臨時停車位,初檸指着不遠處路邊的蛋糕店給他看:“就是那家。”

秦曦的手機鈴響,是江秘書打來的,他掃一眼,跟初檸道:“你去買吧,我處理點工作上的事。”

初檸應着開門下車,一個人去了前面的蛋糕店。

店裏今天周年慶,折扣多,生意很紅火,店員們都在忙碌。

沒看到老板,初檸打算從冰櫃裏拿個冰淇淋結賬離開的。

人剛站到冰櫃前,老板從後面進來,看到初檸上前打招呼:“小姑娘,你怎麽一個人來了,你男朋友呢?”

初檸從冰櫃裏拿了個冰淇淋,聞聲望過去,有些不解。

她沒說過自己有男朋友啊,跟秦曦在一起後她是第一次來這兒。

還沒來得及問,老板感慨說:“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見過這麽用心的人呢,默默守護你七年,你們倆總算修成正果了。”

初檸意識到什麽,臉上閃過詫異,有點不太敢信:“老板,你在說什麽?”

老板也意外地看她:“你不知道嗎?你每年在我這兒領的蛋糕和禮物都是那位先生給你的,蛋糕還是他親自做的呢。他今天下午還來了,說你們倆已經在一起,今年可以親自給你過生日。他做蛋糕時還放了好多檸檬,我提醒他太酸,他說你喜歡吃。”

初檸腦子嗡了一下,勉強笑着,付了賬從店裏離開。

外面雪花越飄越大,秦曦倚着車門在打電話,昏黃的路燈照在他身上,頭頂的雪花随風肆虐。

他一襲黑色羽絨服,身子高挑挺拔,五官淩厲帥氣,肩頭落着白雪。

他談工作的時候神情認真,時而交談着什麽,不茍言笑的,周身散發着獨特的成熟魅力。

老板的話一遍又一遍在腦海中回響,她憶起過去七年裏,度過的每一個生日。

怪不得他剛剛會問她蛋糕都吃了沒,還問禮物的事。

初檸想起幾個月前,兩人在二中校園裏重逢那天,她錄完節目從電視臺出來,秦曦在門口等她。

那晚他說送她回家,他明明出國七年,第一次去星闌灣,卻根本不需要導航,仿佛輕車熟路。

或許,那根本不是他第一次去。

他可能早就知道她住在那兒。

那邊秦曦收了手機,偏頭看過來時神色一頓,唇角微勾,臉上是一如既往的痞:“傻站着幹嘛?我太帥了?”

心上被什麽柔軟的東西覆過,暖流淌過全身四肢百骸。

初檸平複着心虛,緩緩走近他,擡起下巴望過去:“老板說,禮物和蛋糕是你給的。”

秦曦表情微頓,散漫勾唇,在她臉上不輕不重地捏了把:“當初為了給你過生日,我可是想盡了辦法。”

“所以我每年去店裏拿禮物的時候,你都在嗎?”

“嗯。”

初檸急了:“那你為什麽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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