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紋斛同李豐楊相處還算愉快,他不愛一個人呆,呆久了會瘋,所以就養了個傻子來提神。

“我的傷藥不多,不可能全給你用,你既是練武之人底子應當不錯,往後就扛過去罷。”

紋斛給李豐楊換了最後一次藥,心安理得地甩手不管了。

“你怎麽能這樣!”

李豐楊覺得紋斛這人太可惡,有傷藥都不給他用,還綁他!

“哼,總有一天我會報仇的,你等着吧!”

紋斛看着被綁得嚴嚴實實的李豐楊,半點被吓得要奉獻自己傷藥的意思都沒有。

“你這人太虛僞太無恥!救人救一半,耍我好玩兒麽!”

紋斛誠實點頭。

李豐楊徹底放棄喚回此人良知,賭氣不肯再搭理他,可沒過多久又被食物的香氣勾*引得眼巴巴望着紋斛。

“我缺的東西不可能盡着你用,我還得保命呢,這些不缺的你盡管拿去。”

紋斛舀了一勺稀飯喂李豐楊,裏頭混着些菜葉子和肉末,他現在屁股還爛着,吃流食好,前面的次數走多了後面能省不少力。

有了前一次的經驗李豐楊也不跟紋斛拐彎抹角,雖然東西不好吃,可架不住他餓,紋斛喂幾口他吃幾口,稀裏嘩啦全吃了,吃完才發現紋斛一口沒沾。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是不是在粥裏下了毒!”

紋斛跟看傻子一樣看他。

□□那麽難弄,有也不會浪費在一個傻子身上。

“那你為啥不吃?”

李豐楊也覺得自己這樣問有些不厚道,只得一邊心虛一邊強行掩飾,紋斛懶得跟他費口舌,自顧自地去舀了一碗。

端小板凳,坐下,捧着碗催。

“繼續講,你昨天說你們山上有個冬菇先生,他遇見一只狼,然後呢?”

李豐楊不耐煩說故事哄小孩兒,也可能是吃飽了膽子也大了,半點不想理紋斛。紋斛也不催,只将碗底往李豐楊屁股上一磕,面無表情地道,

“然後呢?”

“嗷嗷嗷!!”

形勢比人強,李豐楊只得繼續瞎編。

“然後狼博得了冬菇先生的同情,所以先生大發慈悲把追狼的獵人騙走了。”

然後就被狼咬死,好人總沒有好報。

李豐楊暗搓搓盯紋斛,覺得紋斛跟冬菇先生挺像。

他不介意當白眼兒狼,而且這只冬菇很讨人嫌。

“可是狼不會說話要怎麽騙人?”

“……因為他成精了。”

“它既然成了狼精為什麽還怕獵戶?”

“……你管那麽多幹嘛,這個故事只是告訴我們不要爛好心,小心好心遭雷劈。”

紋斛把碗底往李豐楊屁股上又一磕。

“嗷嗷嗷!”

“你說得不對。”

紋斛一本正經講道理,李豐楊哭喪着臉撅屁股。

“這獵戶其實是個收妖的道士,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寧可得罪妖精,也不能得罪道士。”

李豐楊無語,看傻子一樣看紋斛,看得太專心都忘了叫疼。

傻子想起了什麽,突然又一磕——

“也不對,可是惹了妖精,道士走了妖精的親戚肯定要找冬菇先生算賬,不還是一樣得死麽?”

“你能不能好好聽故事!”

“但你這個故事說得不對,冬菇先生不管幫誰都是死路一條,最好的辦法是看見妖精趕緊跑。”

“你腦子有問題嗎!他是人跑得過妖精嗎!”

“妖精不是被道士追麽,怎麽會有功夫來抓他?”

“……你他媽到底聽沒聽過故事,會不會聽故事!”

道理講不通還淨挨揍,李豐楊幹脆裝死,任紋斛怎麽虐待他的屁股也不肯再跟他說話。好不容易熬過吃飯時間,紋斛不再纏李豐楊,老老實實等着消食睡午覺。

他在這兒的生活其實還不賴,雖然飯要自己做,可每天會有人送新鮮的東西來,只要不懶總餓不死。被子雖然不夠,可跟李豐楊擠一擠就還暖和。

而且這裏沒人欺負他,該他欺負別人。

還有故事聽。

他從來沒想過,還能有故事聽。

紋斛心滿意足地在園子裏走,不多會兒時間便消完食兒準備睡覺,恰在此時秋水堂的大門被人推開來,他以為是來送東西的宮人,別過腦袋去瞅,竟然發現是衛誠。

“你怎麽會在這裏?”

紋斛看見衛誠很驚訝,這裏雖然處于外圍,可到底還是皇帝家後院兒,衛誠跑這裏來不怕被人閹了麽?

衛誠呆呆地看着紋斛,把他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看一遍,确認沒有受傷才放下心來。

他其實舍不得。

哪怕再怎麽恨紋斛,他還是舍不得,更何況每次一想到他跟別的男人……他就恨不得要殺人。

好不容易在知曉他進了冷宮獨自生活時放下心來,恰逢雲娘的事情占去他大部份心神,對紋斛的念想也就沒那麽急切,直到今天聽人說他出了事。

這個傻子不是慣會看眼色麽,怎麽會蠢到惹怒皇上,連冷宮都沒法兒呆,挨了板子之後叫人丢進秋水堂等死。

他到底舍不得紋斛這條命。

哪怕放在身邊彼此折磨呢,好過陰陽兩隔再無法觸摸到彼此。

“你沒事就好。”

衛誠後悔了,他想求了皇上放紋斛回将軍府,既然皇上已經當他是個死人,那與其放在秋水堂白白折磨死,不如還給他。

哪怕是死,也得把屍首還給他!

紋斛被衛誠看得起雞皮疙瘩,不知道這人又發什麽瘋,突然,他臉色一變——

“是誰騙你來這兒的!”

衛誠的眼神有些慌亂,他被紋斛看得有些心虛,一時也沒反應過來他到底指的什麽,紋斛等不及,使盡全身力氣要将衛誠推出秋水堂然後關門撇清關系,可是——媽的這家夥的力氣怎麽這麽大!

“你們在幹什麽!”

**

驽勒聽說紋斛挨了打火急火燎趕來,沒想到卻在秋水堂看見了意想不到的人,更可氣的是,這兩人竟然當着他的面拉拉扯扯!

“衛誠!你別欺人太甚,這是朕的後宮!”

驽勒大喝一聲,衛誠如夢初醒,雖說慢了一步,可到底還是恭順地跪到了紋斛身邊。

這是紋斛進宮以後第一次下跪,驽勒看着分外刺眼。

尤其是當他旁邊還跪着一個衛誠。

是了,上次他下跪也是在衛誠在場的時候,他哪裏是跪他,分明是跪給衛誠看的!

“好,你們好!”

驽勒氣得恨不得當場宰了這兩人,拿了自己的佩劍,舉了幾次到底還是放下了,左右尋不着合适的,最後竟抽出侍衛身上別的鞭子,想也不想朝這兩人胡亂抽去,紋斛突然擡頭死死盯住驽勒,後者手顫了顫,竟下意識地避開了他。

“啪——!”

這一鞭,使出了十足的力,驽勒從前也是馬背上打天下的,這一鞭子叫衛誠挨了個結實,好在他底子厚,總算沒當場倒下去。

穩住身子,伏地,磕頭。

“求聖上放薛紋斛出宮。”

衛誠忍痛擡起頭,不躲不閃滿含懇求地凝視驽勒的雙眼,同樣的伎倆為他贏得了衛夫人,以及衛夫人的诰命,還有從前的許多。

他相信這次也能替他贏回紋斛。

他拒絕去想這是因為什麽,可能是因為他的汗馬功勞,可能是因為他如今的權勢,也可能是……

無論因為什麽,總會叫他得償所願。

可是這一次卻出了差錯。

驽勒苦笑。

擡手,狠狠揮下。

“啪————!”

這一鞭不偏不倚正好抽中了衛誠脖頸,好在沒用全力,否則衛誠定然當場斃命,可是倒刺刮過血湧不止,瞧着也着實吓人。

衛誠從沒想過會得到這樣的答複,他驚愕地捂住傷口愣愣地看着驽勒。

他總以為,驽勒不會真的下手傷他。

所以他才敢放肆至此。

“衛誠,這是朕最後一次饒你——滾出宮去,紋斛是朕的人,你別再打他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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