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程海生盯着鄒舟那條微信,有片刻的怔愣。

回過神後,他很快敲下了回複。

簡短的兩個字:好的。

不管鄒舟出于什麽原因約他私下見面,正好可以趁此機會把這條感情線麻溜地砍了。

吃了flora點的外賣午餐之後,大部分的學員都在休息室聊天或者是假寐,小部分的人選擇出去走走,或是買煙買咖啡,或是散步清醒一下頭腦。

程海生剛吃完飯就按照小區的指示牌來到了荷花池。

不得不說鄒舟很會選地方,這一小塊景觀恰好處于整個小區最隐秘的地方,安靜又不易被人發現。

小小的池子被小區物業打理得很好,不但清幽,還漂亮。

碧綠的荷葉和剛露尖尖角的鮮|嫩荷花在陽光下尤為清新,池子旁邊的小亭子是仿古樣式,用料講究,顏色低調,看上去頗有質感。

程海生站在荷塘邊的陰涼處發呆,不知不覺間,一只蜻蜓吸引了他的注意。

它飛上飛下,在粉白俏麗的荷花尖上盤旋駐足,似是闖入了樂園一般。

程海生被大自然生靈這輕盈活潑的模樣感染,心情也随之安靜平和下來。

如果可以的話,他能在這裏看一下午。

可惜這屬于個人的寧靜很快就被一聲輕咳打破了。

程海生轉過身。

他的竹馬站在觀賞竹旁邊,神色局促地四下望了望,快步向他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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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舟純白色的T恤在陽光下有些晃眼,程海生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你過來的時候沒人看見吧?”

還沒靠近,鄒舟劈頭蓋臉就問出了這句。

程海生突然有一種這是兩位地下工作者在敵占區冒死見面的即視感。

不知怎麽的,有點好笑,又覺得有點悲哀。

“應該沒吧。”程海生轉過頭看向荷花池。

鄒舟走到他的身邊,兩人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你最近有點紅哦,連上兩次熱搜。”上揚的語調裏隐隐帶着調皮。

“我也莫名其妙。”程海生聳聳肩。

鄒舟問:“你跟葉昀天什麽時候認識的?我怎麽不知道?”

“我跟他不認識。”程海生一臉認真。這個鍋他絕對不背。

鄒舟覺得程海生在跟他“非暴力不合作”,于是靠近他一些,撒嬌道:“你生氣了?”

程海生搖頭:“沒有。”

“你撒謊。”鄒舟切了一聲,帶着嗔怪,“要是沒生氣怎麽會那麽久都不聯系我?你從沒有這麽久不聯系我的。”

“……”這個問題一時難住了程海生。

大家都在忙工作,正常的朋友十天半個月不聯系是常事啊。

思考後他說:“真的,沒生氣。”

程海生淡定又平靜的表現在鄒舟的眼中被解讀出了另一種意思。

“幾天不見,你怎麽還學會陰陽怪氣了?”這位竹馬原先調皮的語氣不知不覺變成了埋怨,“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我不喜歡你這樣。”

程海生原本想回答“我真的沒有生氣,也沒有陰陽怪氣”。

可轉念一想,這樣可能會陷入一個“你無情你殘忍你無理取鬧,你才無情你才殘忍你才無理取鬧”的怪圈。

心一橫,幹脆變守為攻,挑開話題。

“你談戀愛了吧?”

此話一出,鄒舟的臉色大變,五官似乎在剎那間都凝固了。

但很快他的神色便恢複如初。

“你聽誰說的?”

“聽誰說的不重要。”程海生微微側身,看着鄒舟,“你真的戀愛了嗎?”

面對一雙澄澈見底的眼睛,鄒舟無法撒謊。

一段很長的沉默之後,他避開程海生的目光,微微點頭。

“愛情和友情的确可以兼顧,但前提是友情裏并沒有摻雜別的什麽東西。”程海生的目光再次投向荷花池,“我們不可能再像從前一樣了。”

“我……”鄒舟急于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程海生一直喜歡鄒舟,喜歡了十幾年,用盡全力對他好。程海生唯一的一次表白,是在大學畢業的聚餐後,他鼓起所有的勇氣,卻被鄒舟以“你喝醉了”為由搪塞過去。程海生以為鄒舟想專注于事業,便再也沒提過,繼續對他好。”

程海生用了第三人稱,既是替原來的程海生講述這段往事,也講述了一個在男孩子身上時常發生的,再普通不過的單戀故事。

“但現在,他不打算再喜歡下去了。”程海生看着鄒舟:“就是這樣,故事結束了。”

午後的荷塘,一片靜默。

蜻蜓扇動翅膀的嗡嗡聲被放大無數倍。

鄒舟眼眶有些泛紅,好幾次欲言又止,又好幾次停下話頭。

“快上課了,回去吧。”程海生說完,沒再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

攤牌之後,程海生感覺壓在自己心口的最大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

鄒舟是個聰明人,響鼓不用重錘,長久的沉默已經代表他認可了這樣的結果。

生活恢複了徹底的平靜。

程海生每天準時去培訓機構認真學習表演,回到家做晚飯,看看電視,跟吳浔聊天,偶爾在微博上向粉絲們分享自己日常,日子過得跟在飛一樣。

表演課第一周的課程結束,老師特意在星期天給學生們放了假,還發了正在上映的外國文藝片電影票,請學生們觀看。

程海生拿到的票是上午場的,這天一早他就起來了。

先去小區的籃球場打了會籃球,回來洗澡吃早飯,悠閑地出了門。

周日道路擁堵,電影院就在距離培訓機構不遠的商場裏,程海生稍一思索,還是決定騎單車過去。

想到此,他不禁感恩這個書中世界也有共享單車這一造福大衆的發明。

不僅可以鍛煉身體,還機動靈活,節能減排。

溫吞的初夏漸漸消失,盛夏的炙熱已經到來。

上午的陽光很是燦爛,程海生不得不在中途停下,從包裏翻出棒球帽戴上。

今天不知怎麽回事,不但機動車道堵得慘絕人寰,就連非機動車道都有些不順暢。

就在距離商場還有兩條街口的時候,前面的非機動車道徹底堵上了,不知道是怎麽了,還圍了不少人。

程海生被迫減速下車,推着共享單車向前挪動。

等走到那群看熱鬧的人群邊上的時候,他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個老太太突然從路邊竄到非機動車道,撞上了一輛自行車,兩人都受了傷。

自行車主受傷較輕,也許是害怕攤上事兒,也顧不得其他,推起車就跑了,現在只剩老太太還在這裏。

好多人拿着手機在錄像,更多的人在議論紛紛。

“打120吧,老太太還躺地上呢!”

“誰去看看啊,好可憐。”

“120打了!應該沒受重傷,我看她嚷嚷的聲音還挺洪亮呢,還是等醫生來吧。”

“我x!後面幹嘛呀,別特麽擠我!”

現場吵吵嚷嚷一片混亂,卻沒一個人上前查看。

程海生:……

原來在書中世界,也有“不敢扶”的情況麽?

他擡眼看了看,四周都有交警裝的監控,也有市民用手機在錄像,應該不存在被陷害的可能。

把車放在路邊,程海生扒開人群,見到了事故現場。

一個約莫六七十歲,穿着得體的老婆婆坐在地上。

她手裏挎着個環保布袋,小腿被擦破正在流血,嘴裏咿咿呀呀毫無顧忌地哭喊着,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在生氣。

這情形,不像是個有豐富閱歷的老人,倒像是個受了委屈又很害怕的孩子。

程海生想到自己得了阿爾茲海默症的奶奶,她在去世之前就是這樣的狀态。

心中一酸,他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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