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叛心已生
第18章 叛心已生
高順雖沉默寡言,不善讨好上官,卻是統率軍隊的一把好手,作風亦清廉剛正,忠心耿耿,不似許多名将有酗酒的壞毛病。
部下士卒亦是各個極擅沖鋒陷陣,英勇無畏,精銳非凡,是為大名鼎鼎的陷陣營。
只可惜,即便是在呂布勢力最盛時也未得到與實力相匹配的重用與地位,他的陷陣營撐死了也就磕碜的七百餘人,只對外號稱一千罷了。
高順聽燕清問起,雖不知緣由,也只呵呵笑着,驕傲地将這喜事兒如實相告:“原先有近千人馬,主公昨日剛撥了些來,如今有兩千餘人了。”
難怪見他如此意氣風發,的确是樁大好事。
燕清不禁笑了,真心替他高興:“如此便恭喜伏義了。”
高順卻斂了笑,鄭重其事地向他作揖:“一切皆是托了先生的福。”
旁人聽了,都以為高順是感念燕清神機妙算,若非他奇策奏效,他們定不能勝得如此輕松順利。
燕清卻知曉,最令對方感激的是是他賣力潛移默化了一番,叫呂布偏聽多疑的性子大有改善,不似過去那般總克制不住提防高順了。
燕清狡黠地沖他飛快地眨了眨眼,還了一禮:“正所謂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伏義卻忘了最初對清施予的知遇之恩了。”
高順的唇翕動了下,終究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果斷地再次抱拳一揖,旋即不再糾結這事了,爽朗道:“聽聞先生暫成了肅的督軍,順可要好好尋他說說。”
燕清知他定是聽說了李肅險些鑄成的大錯,因而心有餘悸,肯定要狠狠痛揍李肅一通出氣的,心領神會地笑道:“如此,清便不攔着伏義了。”
二日後,臨正式出發時,呂布親自點兵點将,也讓燕清有幸做了一回頗壯觀的歷史場面見證人,津津有味地看着呂字旗下一些個史上留名的虎将挨個兒出列,大聲應和。
穿過森然肅立的士兵,最先馭馬而出的,自然是呂布呂奉先。
身高足有九尺多,極顯高大健碩的他一頂金冠束發,騎着毛色紅如烈火的愛馬赤兔,身着锃亮唐猊铠甲,外披簇新百花戰袍,面容冷峻剛毅,手持方天畫戟,端的是器宇軒昂,眉宇間卻全是騰騰殺氣,似一樽剛被雕就出來的煉獄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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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眉緊鎖,鷹隼般鋒銳的眼神在精神抖擻的士兵上緩緩掃過,唇角仿佛不甚滿意地輕蔑一揚。旋即雄渾有力地高喝道:“高伏義何在!”
果然第一個點的就是高順。
身為軍師祭酒,一開始就被安排了騎着馬安安靜靜地立在大營前方,也就是此時呂布前左側的燕清一邊面無表情地抿唇看着,一邊心裏激動萬分——他其實覺得,呂布方才這一絲笑嚣張無比,充滿了挑釁,所表達的意思多半是‘你們這樣的我一個人可以打一萬個’,可他偏偏的确有這睥睨群雄的氣勢與實力。連心中呂戰神的形象幻滅許久的他心跳都不禁随着加快了。
高順神情肅穆,同樣洪亮地回道:“末将在此!”
然後立即縱馬出列,昂然停于陷陣營之前,铿锵将他副官喝出,立于身側。
接着昂首挺胸,被呂布親喝出列的是臧霸臧宣高,張遼張文遠,再由他們引出餘下的部将:郝萌、曹性、成廉,魏續、宋憲、侯成和李肅。
燕清重點關注了一下李肅,果然見他走路依然一瘸一拐的,說話的聲音也有幾分含混不清,呂布聽着極不滿意,還當衆把他喝罵了幾句。
——看來牙齒也被打掉了好幾顆。
燕清有些後悔,當時怎麽就沒找借口去圍觀扁人現場了。
聽到郝萌這個笑點十足,在場卻只有他會忍俊不禁的名字時,他忍不住轉移視線,多看了這将于建安元年的下邳背叛呂布,先被高順識破,又被曹性跳反,最後遭到擒殺的将領好幾眼。
之前太忙了,倒是真忘了這茬。
李肅和張遼的位置原本得互換一下的,可這次差點把那些個精兵全軍覆沒的大錯,呂布沒直接砍了這老鄉就不錯了,貶位是絕對逃不了的,于是乎就便宜了張遼了,升官發財賊快。
合主帥和賈诩,一共十二名将領分率十二支隊伍,攜辎重分時亦分頭向許縣進發。
呂布兇狠地向全軍強調了一次兩位軍師重點交代過他的事宜後,忽然側過頭來,深深地往燕清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一夾馬腹,惡狠狠地策馬轉身:“更換旗幟,全軍出發!”
燕清很淡定地随他瞪,見他所率的部隊都跑沒影了,才慢悠悠地催馬踱到李肅身旁。
呂布領的人馬充當了先頭部隊,他們雖不是負責殿後的張遼部,也排在倒數第三才出發,是以并不是那麽着急。
雖不知道這回他發脾氣怎麽如此持久,可等下次見面,就是全軍都抵達許縣的時候了,屆時就算有再大的火氣也該消得不能再透了。
燕清有所不知的是,當他于某種程度上仗着自己是先知者,為呂布避去了許多災厄的同時,也埋下了數不勝數的隐患,卻忘了留心這一點。
當夜,李肅軍就地紮營。
因吃過被敵軍夜襲的虧,李肅再不在同樣的問題上掉以輕心,是以親自安排了兩隊人守夜,又去燕清所在的軍帳中恭敬地問候幾句,叮囑秦宜祿一番,才回到自己營帳,着人喚來他一向信任的副官。
他一聲不吭地屏退親兵,只留副将一人,待在桌邊坐下,面上那谄媚虛浮的笑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暴怒地摘了盔帽,狠狠往地上一砸,壓低了聲音罵道:“今日高伏義狗賊叫肅蒙受的奇恥大辱,倘若不加倍奉還,簡直枉為人子!”
見到他那失了盔甲遮蔽,暴露出鼻青臉腫,又因神情猙獰而萬分可怖的容貌,副将先是一驚,勸道:“将軍莫怒,當心隔牆有耳也。”
李肅不耐煩地冷哼一聲,口吻肯定道:“若連此帳中亦遍布奉先小兒耳目,那肅早人頭落地爾!汝竟如此膽小怕事,何不索性拿了我這話頭去尋那小兒,賣功請賞?”
一想到自己今日淪落到被當衆辱罵的境地,他就對呂奉先那三姓家奴痛恨無比。最初他在董卓麾下久不得晉升,才自請去說丁原義子呂布來降,結果事成後,不光一步登天的呂布沒半分表示,就連得了一員絕世虎将的董卓也只顧着春風得意,不記得他這說客半分功勞,一晃幾年過去,他依然只是個庸庸碌碌的虎贲中郎将。
近來見呂布有時來運轉,前程遠大的跡象,他一咬牙,索性跟着叛了董卓,結果呂布這一手卸磨殺驢學得倒快,動堪喊打喊殺,随意辱罵,不過是個得天獨厚有一身好武力、見風使舵的家奴,不記得同鄉之情、提攜之恩倒也罷了,還一欺再欺,真當他李肅毫無脾氣尊嚴可言嗎?!
副将也不生氣,只順着他脾氣道:“将軍英明。此事又如何怪得高伏義一人?他不過一惡犬爪牙爾。”
李肅呸了一口,越發怒火中燒:“可不正是布那豎子縱其辱我!”
接着罵罵咧咧。
副将又好聲勸了幾句,見他怒氣一直不淡,反有越燒越旺之勢,眼珠子一轉,索性大膽問:“敢問将軍,可有心生叛意?”
憋屈的又何止李肅一人。上峰不得晉升,他個做副官的也就止步于此。
李肅瞬間被噎住了,半晌才陰沉道:“縱使那家奴再可鄙可惡,一身武藝卻是蓋世高強,有他在側的董賊且敢安然橫行霸道,諸侯大軍氣勢洶洶前來聲讨,卻都懼他威風豪猛,不得不避其鋒芒。現他得了陛下欽賜的刺史之位,手頭又收編了大量人馬欲去述職,正是威勢最盛之時。我既不是他一合之敵,又不再得其信任,更是勢單力薄,如何傷得了他半根毫毛?”
副将卻道:“将軍此言差矣。叛當決,畏生退,況且呂布此人已将軟肋送至将軍面前,若要反叛,此時恰恰是大好時機。”
李肅眼前一亮,催促道:“快細細道來。”
副将笑道:“現那家奴順風順水,憑的可不是他那一身武勇,而是燕重光的計謀。他對其極愛重仰仗,要不是事急從權,叫他做了将軍的督軍,平日是片刻也離不得他的。将軍若當機立斷,趁這天賜良機,立馬派人除了那位軍師祭酒,再殺了不從的士卒,領這些兵馬與糧草尋一豪族投靠,天下之大,将軍又有哪兒去不得?定視将軍為座上賓也!呂布再武功蓋世,也如失了羽翼的猛虎,有勇無謀者不足為慮,即便再仗着身蠻力沖撞,然為時已晚,又有何懼哉?
滿臉青紫的李肅聞言蹙眉,神色變化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