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去留

雲夢初被林麒抱在懷裏,嘴角漾起一絲苦澀。

“林堂主,我沒事了。”雲夢初道。

“不疼了?”林麒問道。雲夢初搖了搖頭。

千寒蠱每次發作最難熬的不過是開始那會兒,蠱蟲在體內醒來,橫沖直撞,折磨的人痛苦不堪。待熬過一盞茶的功夫之後,蠱蟲再次沉睡,身體便只剩寒氣。再過兩個時辰之後,寒氣便會散盡。

“你戴着火珠,千寒蠱不會無緣無故發作,方才你自行催動了內力。”林麒道。雲夢初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每次都用這種法子逼你二叔給你喂血,明知道行不通,卻一再這麽幹。”林麒道:“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雲大少主。”

“我樂意。”雲夢初道。

院中武櫻雙眼微眯,将兩人的對話盡數聽了去。

“你以為我治不了你是麽?”林麒道。

“你可以試試。”雲夢初毫不示弱。

“你可別後悔。”林麒說罷擡手封住了對方身上的幾處穴道。

“林麒……”雲夢初大吼一聲。

林麒點穴的手法極其詭異,好似是專門為了雲夢初而創的,一旦被封住穴道,體內運行真氣的經脈就像被截住了一般,明顯是為了阻止雲夢初催動真氣喚醒體內的千寒蠱。

林麒嘿嘿笑了兩聲便跑了,屋子裏只剩雲夢初的吼聲。

斷崖之上,帶着暖意的春風不時慢悠悠的吹過。

武櫻獨自立在崖邊,背影有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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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察到背後的腳步聲漸漸靠近,武櫻頭也不回便知道是誰,“他是怎麽猜到我要将他送走的?”

“你這個侄子平日裏看着沒什麽心眼,實際上鬼心思多着呢。”林麒走過去與對方并肩立着,道:“他未必知道你要送他走,可能只是隐約覺得你對他與以往不同了,所以才會有那樣的猜測。”

武櫻嘆了口氣,道:“要不再等兩年吧,以他現在的性子,若是真将他送回去,指不定鬧出什麽事兒來。”

林麒面色微沉,道:“他今日能這般威脅你,明日指不定還能想出什麽花招來,你自己的侄子你還不了解麽?”武櫻挑了挑眉,也不辯解。他自己也知道,雲夢初能有今日的任性,全都是他自己寵的。

“明日我親自将他送走。”林麒道。

武櫻嘆了口氣,沒有做聲。

“林麒……你出來呀!”雲夢初躺在床上大吼道:“你使這種法子,算什麽英雄好漢?”

此時他體內的寒氣已經散盡了,面色也恢複了常态,只是一臉的怒氣沖沖,可偏又無可奈何。

有腳步聲傳來,雲夢初轉過視線看去,卻見來人是武櫻。

“你們串通好了一起修理我。”雲夢初道。

“啪。”武櫻在雲夢初臉上不輕不重的打了一下。

雲夢初不敢置信的望着對方。

“看來林堂主說的沒錯,我當真是把你寵壞了,所以你才會如此任性妄為。”武櫻口氣冷硬,面上卻沒有太多的怒氣。

“二叔,從前我也任性妄為,你卻不會打我。”雲夢初道:“今日你這般待我,是因為你……已經決定不要我了麽?”

“住嘴……”武櫻皺眉道。

“為什麽不讓我說。”雲夢初勾起嘴角笑了笑,道:“你一直在等着這一天吧,等我長大了你就可以一走了之了。你将我帶大是為了什麽?受人所托,還是你欠了雲家人情?”

武櫻壓抑着心裏的不快,盡量讓自己的态度平和道:“初兒,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不要我了。”雲夢初道。

武櫻聞言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随後嘆了口氣,道:“你總要去面對自己的人生,二叔不能陪你一輩子。”

雲夢初聞言沒有做聲,一臉的苦大仇深。

“想不想出去曬曬太陽?”武櫻道。

“二叔……我……”雲夢初一句話未說完,便有人推門而入。

“喲,雲大少主,醒了?”林麒湊上前一臉笑意的揶揄道。

雲夢初一見對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怒道:“林堂主,你快把穴道給我解開。”

“那可不行。”林麒一本正經的道:“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折磨自己呀。”

雲夢初聞言頓時漲紅了臉,悶聲道:“少廢話,你快給我解開。”

林麒故作認真的思考了片刻,道:“還是不行。”

“二叔……”雲夢初終于舍了臉,向一旁的武櫻求救。

不待武櫻開口,林麒便一把将雲夢初拎起來扛到肩上,竟然将武櫻晾在一旁,自顧自的扛着人出了屋子。

“林麒,你別太過分了。”雲夢初怒吼道。

“你能把我怎麽樣?”林麒一邊朝院子外走,一邊道。

雲夢初被對方扛在肩上,掙紮不得,又擺脫不得,不由萬分着惱,可又偏偏無可奈何。

半路上遇到左鷹,對方一本正經的道:“林堂主待少主可真是親昵。”

“那是,那是。”林麒笑呵呵的答道。

“左堂主,快救我,林麒要害我。”雲夢初大聲道。

一旁路過的弟子都忍俊不禁,也實在是看慣了這幅場面。

“左堂主,勞煩你差人将少主院中那個躺椅搬到斷崖上,少主想去那裏看花。”林麒道。

“這幾日的确是看花的好時候。”左鷹笑着應道。

雲夢初滿腹的惱火和憋屈都只能窩在肚子裏。

林麒扛着對方到了斷崖上,不一會便有弟子将躺椅搬了過去。林麒将雲夢初放在躺椅上,讓對方面沖着懸崖,一睜眼便能看到滿山的繁花。

“林堂主……”雲夢初一肚子脾氣被對方磨得無處安放,反倒放緩了情緒,道:“你幫我解開穴道,我這麽躺着難受,”

林麒聞言湊上去在對方身上點了幾下,雲夢初一愣,發覺自己依然動不了,對方一本正經道:“時間久了穴道自然就解了,我得隔幾個時辰重新點一次。”

雲夢初:“……”

雲夢初開始憋了一肚子的火,一直在心裏盤算怎麽反擊對方,可他沒想到對方這次玩兒的挺大,好似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收拾收拾他。

于是,林麒就這麽陪着雲夢初耗了一天。其間他還定時給對方喂水喂飯,以及帶他上茅房。開始對方還不吃不喝,也不順從,後來大概也意識到姜是老的辣,于是便乖乖妥協了。

不得不說,在收拾雲夢初這件事上,林麒永遠是淩天宮的獨一份兒。他就這麽一直任勞任怨、寸步不離的将雲夢初“照顧”到入夜。任雲夢初有一肚子的火,憋在肚子裏這麽久也漸漸有些不知所蹤了。

一彎月牙挂在漆黑的夜空中,周圍點着幾顆星星,反倒越顯孤寂。

屋裏的榻上,雲夢初翻了個身起來,意識到身上的穴道不知何時已經被解開了。武櫻坐在床畔,正一臉笑意的望着他。

“二叔……”雲夢初張口想說什麽,卻被武櫻擡手制止了。

“知道錯了就好。”武櫻道:“你的生辰剛過,不要認錯,否則這一年都要認錯,豈不是要氣死二叔了。”

雲夢初聞言勉強笑了笑,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二叔,你會走麽?”雲夢初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從來也沒說過要走。”武櫻道。

雲夢初并不知道要走的那個人從來就不是武櫻,而是他自己。

待雲夢初睡下之後,武櫻才如釋重負的回屋。

武櫻一只腳剛踏進房門,便感覺到了房中有另一個人的氣息。他腳下并未遲疑,手中悄悄捏着一枚小巧且薄如蟬翼的玄衣扇,只等着在判斷出對方的身份後确定是否出手。

“師父。”一個少年刻意壓低的聲音響起,武櫻不由松了一口氣。

“你怎麽來了?”武櫻的聲音中有着掩飾不住的詫異。

那說話的少年将身體隐在黑暗中,直到武櫻去點燃了燭火,也依舊看不清他的樣子,而他也似乎并沒有要走到燭光之下的意思。

“不止徒兒來了,師兄也會在半月之後便到北江。”少年道。

武櫻聞言面色一變,道:“是那位叫你們來的?”

少年應了一聲。

武櫻面色不太好看,道:“我又沒說要留着他,那位倒是多心的很。”

當夜,雲夢初失眠了。

輾轉反側了半宿,依舊睡不着,只好披了外袍,起身出了屋子。

淩霄峰的春夜依舊有些冷,不過這樣的寒冷于他而言實在是算不得什麽。在外頭逛了近半個時辰,雲夢初回到偏院,腳步不自覺的便走向了武櫻的屋子。

尚隔着幾丈遠的距離,雲夢初突然停下了腳步。

只見武櫻的房門突然打開,從裏頭閃出一個人影。雲夢初愣在原地尚未來得及反應,便與那少年打了個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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